第32章 花开花谢，叶散叶落
花开花谢，随风入流水；叶散叶落，秋风聚落叶。
十里亭，十里坡，都是人们心照不宣的送别地方。
秦以烟身着一身雪白伫立在寒风中，目送这三人离开，眼波流转。
好在，她们是去朝云山庄，等自己事情办好了，就可以回去与她们相会了！
离别和不舍、撞个满怀，已经看不见她们的身影了，已经听不见马的嘶鸣了，应该是过了前面一大片的树林了。
大概是上了大道，今日天气正好，方便赶路，方便远行。 不像旁的人，送友离别，要么是雪花飘飘，要么就是阴雨连绵！
秦以烟再流连的看了眼那边，弯腰拿起靠在栏杆处的扶月剑，利索的配在腰间，又走到旁边，牵起自己的雪花骢，拿下马身上的披风，披在身上，上马，独行！
容与下落不明，暗卫也没得到什么具体的消息，与其在小晏山等着，还不如自己去看看！
而柳晚依说自己有事情要去一趟小南湖，走的时候，就让小槿形影不离的跟在林柔，生怕她出什么事！
广云！
萧柏舟的步伐不紧不慢，路过一条又一条的小路，弟子们遍布在各个宽敞角落。
沈飞飞站在宁澈殿门口，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穿过树林，路过广场，像是没有急事，但也没有停半分停留！
“柏舟！柏舟！”
沈飞飞唤了几声，那人没有理会，也不知是听没听见，还是怎么！
沈飞飞干脆撩起裙摆，一阶一阶的走了下去，二十多个台阶，迅速跟到了萧柏舟身后，但自己步子没他的大，却尽量频率加快！
“柏舟！”
“嗯？”
沈飞飞快跑上前，这一次终于是听见了些！
萧柏舟站在原地，等她小跑过来！
“沈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沈飞飞心里虽咯噔一下，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崩！
待和他走到一条线上，看了看前方！
“你这是打算去看扬鹤？”
“想和他谈点事！”
萧柏舟等她走上来，继续迈着大步子，往前移动着！
“那我们一路去吧，每次我单独去，那小子都把房门紧关着，不让我进去！”
萧柏舟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说的打算。
沈飞飞跟在他身后，就一两步的距离，恰好看清他腰间的玉佩，也不再去适应他的步子。
那玉佩不是他常佩戴的，甚至可以这样说，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那明明就是一块女子的玉佩，一个堂堂的江湖汉，居然佩戴着一块女人的玉佩！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扬鹤房间，起初扬鹤还以为只有萧柏舟一人，没想到身后就紧跟着一个女人！
扬鹤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人！
“掌门师兄，你！你怎么……”
“哟！扬堂主还是这般害羞呀！”
沈飞飞扭着身子，故意朝扬鹤靠近，两眼在他身上打量！
“我……师兄你们……怎么来了呀！”
扬鹤右手捶打着脑袋，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使劲往床边靠，往角落缩！
“扬堂主，别这样嘛，这人在世间上呀，总有一两件难堪的事情，你还是……”
“好啦好啦！你别逗他了！”
萧柏舟正好站在扬鹤斜后方，已经看见他的耳垂见红了，苦笑的甩着头，坐到了椅子上！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师兄来找你，有事同你讲，还不把头转过来！”
扬鹤鼻头抽搐一下，先是斜眼看向萧柏舟，又慢慢移动身子，直接顺势坐到椅子上，不去看那笑容灿烂的女人！
“好了，你也坐下！”
萧柏舟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让房间的原本和谐俏皮的气氛逐渐凝固了，两人也不放肆了，沈飞飞直接坐在了同扬鹤相对的位置，看着扬鹤的表情！
“那一日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一点，你再跟我说说，那人是不是一个驼子，头皮带蛆，脸红带血，眼珠很小，人很瘦，笑的时候发出哭声，哭的时候发出笑声？”
沈飞飞听着萧柏舟说的词，脖子一下抽搐了，脸上放肆的笑，收拢了，默默往椅子里边靠，把自己缩得紧些！
扬鹤咬着嘴皮，头半低着，沉默半晌才动作，先是摇了摇头，继而说道：“那，我不知道，那好像不是一个人，不像一个男人，不像一个女人，不像一个小孩，不像一个老人！”
萧柏舟手衬在扶手上，脑袋放在手上，细细沉思！
“那可能真的不是一个人！”
扬鹤一听，眉头一皱，“难不成我们这广云山来了两个人？”
萧柏舟摇了摇头，房间沉默了。
所有人都在想着那人，到底是谁，到底是几个！
这时一个人突然拍桌而起，
“会不会……会不会……掌门师兄！
萧柏舟被他的一惊一乍吓着了，扭眉看着他，粗声说道：“你讲呀！”
扬鹤咽了咽口水，自己往萧柏舟那边坐得近了些，又看了眼门窗，才缓缓低声说道：“你说……会不会是异日教养的鬼雉呀！”
“什么！”
沈飞飞本是控制得极好的表情，顿时失控了，脸色惨白，单是听见，就已经觉得恐怖了，沈飞飞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扶手了，惶恐的看着堂上的男人，但那男人却没有看她，只顾着自己思考！
“应该不是，鬼雉在莫南天那就禁止了，万白老就说想，也没那么快把他研究出来呀！”
萧柏舟自信的眼神看着扬鹤，扬鹤才有了一点点放松，但顷刻，肌肉又紧在了一起！
“可是！那个是谁呢？这么恐怖，还会白梅剑法，定然是异日教的人！”
“但就算是异日教的人，为什么突然盯上了广云派呢？这江湖的大门派不少呀！”
沈飞飞再次看向堂上的人，堂上的人终于看她了，缓缓说道：
“异日教的人反复无常，若是被缠上了，可麻烦了！”
扬鹤点了点头，又说道：
“而且咱们广云派也没什么宝贵东西呀，至于他们这样吗？”
萧柏舟摇了摇头，沉默的扫视房间，终于在一把剑上停留下来！
“要不咱们把五大长老找回来吧！”
沈飞飞欣喜的点了点头，但朝堂上人看去，又止住了脸上的兴奋！
“不可！”
萧柏舟摇了摇头，双目哀伤的看向外边，站了起来，说道：
“没有发生什么灭派的大事，不可召长老回来，这是规定，不能违背，这次这个事情，先缓缓吧！”
“可是师兄，这件事情，看上去不简单呀！”
“我或许知道他们的意图，先放一放，若是把长老们召回来了，才是中了他们的诡计！”
萧柏舟负手身后，步伐一点点往外移动，沈飞飞也站了起来，跟着他！
萧柏舟停住了，她也停住了，他看向扬鹤，说道：
“我出门一趟，你照看好广云！”
“在这个时候，你还出门，万一那人又来了怎么办！”
萧柏舟没有回答沈飞飞不算友好语气问出的话，就直接出门去了！
“他会去哪？”
沈飞飞看向扬鹤，这次扬鹤没有再回避她的视线，低着头，看过去，摇了摇头！
沈飞飞难以置信的再次逼问，“你会不知道？”
扬鹤沉默在原地，眼皮垂下，苦笑说道：
“你会不知道？”
沈飞飞笑了，看着遥远的地方，低头，又笑了！
扶月阁的门被叩响了，经过上次“孙思逸事件”之后，多数人觉得秦以烟太过残忍，而断绝了许多来客，又听容与这么一番操作，让江湖人对秦以烟更没什么期待了，如今竟然来客了！
“你家主子在吗？”
看门的是个小厮，一个生面孔，平时没怎么出来迎过客，探着头上下看着来人，打量着回答道：
“不在！”
“那去哪了！”
“不知！”
来人暗道：不亏是秦以烟的下人，和秦以烟一个鬼样子。
来人还是温和的笑了笑，又看了看身后的山下，咬了咬牙，又问道：
“那在你家，被长风主救起的四位姑娘呢？”
小厮觉得来人问题有点多了，面上直接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看着他。
“不在！”
“那你家谁在！”
小厮语气有些生气了，目光如炬的看着他，怒道：
“都不在！”
说罢，便直接关上了大门。
来人有些莫名其妙了，自己这般有礼貌，居然被一个下人给这样对待，心里有些窝火。
刚准备下山，就遇到了柳晚依，柳晚依牵着马，面上一脸疲惫，刚准备出门去！
不过一瞧见来人，立马就展开笑颜。
“稀客呀！稀客！怎么不进去！”
来人站定抱拳，朝柳晚依微微行了个礼。
“我，这！一言难尽！”
柳晚依拽着他衣摆，试图把他带进去。
“今日来是找姐姐的？”
萧柏舟慢着动作，看了眼院子，就停了步伐！
“不是，原本想来看看我那四个师妹！”
“哦~这样呀！”
柳晚依一脸自己看懂一切的表情，来人淡淡一笑。
“不知她们去哪了？”
“那四个姐姐今日走了，哦！不，准确说三个姐姐走了，我家姐姐去送了！”
萧柏舟听了，面色突然失落，沉吟片刻，说道：
“这么快就走了，我竟还未见她们一面，她们走了多久了！”
“走了大概有三个时辰了！”
“这么久了，她还没回来，送了很远吗？”
“嗯……”
柳晚依还在思考，萧柏舟又开口说道：
“此地最近可不太平，她到底知不知道，送了这么久？”
“嗯……是有些远，不过也不至于到现在都不回来，可能还有其他事情，上次姐姐叫容与调查了一些事，可能办事去了！”
柳晚依摸着额头，不敢直视萧柏舟此刻的眼神，马甩着脑袋，低头不停的不安走动！
“那容与陪她一起去的？”
柳晚依顺着旁边躁动的马的毛发，摇了摇头！
“准确说，她还要去找容与！”
“容与还没回来？”
萧柏舟一只手叉到腰间，脚步开始不断在柳晚依身边徘徊，好在频率没有太快！
“容与这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这么久了，还在外面游荡，姐姐就在家担心得要死，若不是我拦着，怕是昨儿个夜里就要出去了！”
柳晚依一边说着，一边眼神偷瞄，萧柏舟则是干脆背过身去，双目一闭，沉着一张脸！
“萧掌门，怎么了？”
柳晚依看着他转过身来，又是一张半抿着的脸，剑眉星目，没有笑意，却还是让人觉得舒服，忍不住多看一眼！
“没事！你这打算去何处？”
柳晚依低头看了看自己打扮，又看了看旁边自己牵的马，确实是像要出门的样子！
“我……我这打算去一趟小南湖！”
“她们也在那？”
萧柏舟眉眼一松，整个人还是端着的，试图给人一种距离感！
柳晚依鼻头一拱，摇了摇头，脚上一点点向他靠近，嘴角一勾，错过他身边！
“我是去小南湖办私事，我也不知道姐姐她们去哪了？”
萧柏舟摸了摸鼻头，枯黄的秋叶开始落在门前，踏在一大片落叶上，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半点都不知道？”
“掌门就这么关心师妹？”
“我这是觉得竟没来得及看师妹们一面，无论是作为广云的掌门，还是她们以前的师兄，都是不应该的！”
“没事的！四个姐姐对萧掌门从未有过怨言，放宽心！”
萧柏舟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默念道：“四个姐姐！”
柳晚依笑而不语，静静看着他！
“那当真没有半点线索？”
柳晚依故作沉思状，慢慢又走到马边，细细看着它身上的毛发，萧柏舟不敢打断，就在身后静静看着！
“掌门可听过蓝玉街？”
萧柏舟摇了摇头！
“你可以去看看！”
“甚好，那就多谢柳姑娘了，在下便先告辞了，”
萧柏舟没停留多久，天已经快黑了，现在夜晚越来越长，失眠的日子越来越多！
蓝玉街位于洛水镇，这听着是一条街道，实际上是一个村子，这条村上，所有街道都是连在一起的，都叫蓝玉什么的，但人们为了好记，干脆把所有街道都叫蓝玉街了，所以人们干脆把这个村都唤作蓝玉街了，若是要辨别什么地方，就直接说去蓝玉街第几铺子。
它位于洛水镇的最西边，毗近山林，连接河流，远远看去，这蓝玉街就是一个被围着的村子，村子后边的高山，拔高百余米，上面长满了青苔，光滑得连都没有藤蔓都没有生长，远看一片碧绿，近看一片却满是污泥，纵然有绝妙轻功，也是难以攀登！
而这么大一个村子，只有一条木质的几十年小桥连接了外面，在那桥上，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经过一波又一波的洪水，那十余米长的桥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在相隔一米的距离，开始了一个新的木桥。
虽然从几日前才开始了这个工程，但现在已经修好了一座足以过一驾马车宽的长桥。
这蓝玉街本来就是商户经常去的地方，各种交易买卖，交通是顶顶重要的，如今这才修好一座看似早就该具备的长桥！
桥这边人们或拉着马车，或牵着马，或自己肩上扛着大包小包，排队经过那新桥！
“十店九铺酒一家”，说的就是十家店铺，九家都是铺子做买卖的，再一家就卖酒的！
这么个偌大的一个村子，客栈是一个都没有，只有一两个临时歇脚的地方！
人们扛着东西进去，又扛着东西出来，以物易物，几乎没有空手进去，空手回来的人，但也不是没有……
那人牵着马，蒙着面纱，一身白衣，不必看见那张脸，就知道那是个女子，因为经过旁边，会有一阵沁人的清香飘出，让人移不开双眼，好奇她那面纱下的一张脸！
如云墨的头发披在雪白的披风上，面纱搭在高挺的鼻子，只露出星辰的双眸，清澈如水，却是春水温柔，而不是现在的秋风瑟瑟。
若是她盯着一个人，则直接是冬季一般，寒冷……
这也是旁边一群商贩不敢接近，只敢远远看着的原因！
半刻钟，她终于过了拥挤排队的桥，左右打量了一眼，直接在一可以休息的茶棚坐下！
“姑娘要喝些什么？”
那小二殷勤的跑了过来，其实茶棚就是些简单粗糙的茶水，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但小二还是上前了，贴心的询问女人！
女人眼睛一眨，在袖子里掏出铜板，放在桌上，看了看旁边的椅子，说道：
“你坐下！”
小二欣喜的嘴巴咧得更开了，按捺不住的兴奋，手在身上拍了拍，就坐了下来！
“姑娘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小二并没有离得太近，因为看见她腰间那把漂亮的长剑，还是有些威慑力，但说话还是下意识的倾过去……
“你们这就是蓝玉街？”
“对的，姑娘想在这儿买些什么东西都是可以的，只要姑娘带够了钱！”
女人眼球短暂的动了动，指着这来来往往的路人，说道：
“这些人都是常客？”
小二扫视了一圈，挠了挠头，“倒也不是，这里也常来新人，毕竟这个地方很大，小的也不知道！”
小二说完，看着女人，片刻，看着桌上的钱，手忍不住去碰那几个铜板，收到自己这边！
“最近……你有没有看到什么长相俊俏的少年？”
小二喜滋滋的收着钱，被这少年一词，愣住了手，又迅速恢复欣喜，“姑娘这是来找？”
小二倒是八卦起来了，嘴角抽搐，看着她！
“找徒弟！”
这三个字，顿时打消了小二刚刚脑补的一切，表情凝固，双眼又看向她腰间的长剑，摸了摸额头，快要出汗了！
“那不知道姑娘的徒弟什么模样，什么打扮，何时来的此处？”
小二看了看桌上，空空的，趁着女子思考的片刻功夫，就去拿了茶壶和碗过来！
“模样？俊俏！打扮？普通！何时？忘了！”
小二把茶碗摆好，听到女人这略显模糊的描述，手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女人，轻笑摇头说道：“姑娘你这描述，可不好找呀！”
女人不解的看向他，“应该就是三日之前来的！”
“唔~”
小二把桌上的帕子在手上摩擦了一下，就直接掸在肩上，又用那手摸着头顶，沉思！
女人眼里看着小二的动作，脑子里却在走神，双目一动不动，想着自己徒弟这几日到底在干什么，平日里那么喜欢逞威风，也不知道这一次是干什么去了！
又想起了柳晚依给自己说的那个甚为诡异的人，也不知自己这徒弟遇到没有！
秦以烟摇了摇头，希望自己想多了，想错了！
“姑娘？姑娘？”
“嗯？”
“要不我陪姑娘去找找看？”
“你陪我？这不用了吧！”
秦以烟左手扶着剑，站了起来，天快黑了，自己才到此处，也不知会遇到什么，容与还在不在……
“这天都要黑了，此处又没个客栈，姑娘你这去找地方住，还不如住我这儿茶棚，明儿个我陪你去找找？姑娘放心，小的手脚干净着呢，而且小人还不会武功，轻轻松松就被姑娘拿捏了，嘿嘿，小人只是想赚钱而已！”
秦以烟听着他后面的几句话，忍不住轻笑出声，将他斜眼一看，低头，挠了挠额头，“敢情你不是小二呀！这客栈是你的？”
小二眼睛眨巴眨巴，突如其来的腼腆，笑了笑，点头说道：
“这茶棚是我拿娶媳妇儿的钱建的！”
“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