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最近这几天，叶煜城一直忙着慕向寒的事，与朝堂上的官员不断进行周旋，可效果甚微。直到现在，人还没有回来。

    “凝儿，快进来，夜里寒气重，你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冻坏了怎么办。”叶老夫人睡眼朦松地来到苏芷凝的面前，细心地给她披上一层衣服，嗔怪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丫鬟，“你们怎么做事的，怎么能让夫人站在这里，还不快扶凝儿进去。”

    听到叶老夫人的责怪，苏芷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娘，你就别怪她们了，是我自己硬要站在这里，等他回来。”

    叶老夫人心疼地看了一眼苏芷凝，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呀真是，我们叶家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娶到了你那么好的媳妇。”

    苏芷凝低下头害羞地笑了。“娘，我哪有这么好。”

    叶老夫人摸了一下苏芷凝的手，惊奇地说道：“手怎么这么凉呀。”又摸了摸手中的暖手炉，发现手炉此刻早已没有了温度，不禁有点生气，“凝儿，你看看你的手都冻成什么样了，快点回屋去，你们还愣着那干嘛，还不快扶少夫人回去。”

    “娘”苏芷凝摇着老夫人的手臂，亲昵地撒撒娇，被老夫人一口回绝，“快点回屋，这事没得商量。”

    在老夫人的严厉注视下，苏芷凝终于回到了屋中。一进门，翠莲立刻为夫人换上暖炉。走进里屋，苏芷凝发现了放在桌上的一封信，看了一眼翠莲，翠莲则是瞪大眼睛望着自己。她心中布满了疑惑，于是屏退了众人，将信拿了出来。

    越看到后面，苏芷凝脸上的神情就愈加沉重，最后她竟觉得有点踹不过气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呼地叫住翠莲，“快扶我去书房。”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快慢点，小心腹中的孩子。”

    听到孩子的时候，苏芷凝的脸上染上一丝忧虑，眼中满是不忍，温柔地抚摸着腹中的孩子，她的眼中闪着翠莲看不懂的神情，翠莲只当是出了什么大事，用力扶住夫人，两人加快了脚步。

    书房中，苏芷凝快速写了一封信，将翠莲叫到跟前，郑重其事地对她说，“莲儿，你将这封信拿去交给我爹，越快越好，听到没有，交给我爹之后，一定要让我爹带着府中的侍卫去西城那边。莲儿，别问为什么了，快去，日后我再跟你慢慢解释。”

    翠莲虽然心中疑惑，自从夫人看了桌上的那封信后，整个人便有点魂不守舍了，不过夫人的话她一向放在心上，既然是夫人叫她去做的，她就一定会去做。

    看到翠莲走后，苏芷凝因心中的担忧不断地皱起眉头，不舍地望向翠莲走的那个方向。随后翻身上马，骑马去了西城。

    晚上的路总是显得十分漆黑，尽管月亮高高地在天上照着，可总给人一种渗人的感觉。苏芷凝不安地抚上自己的肚子，在心中不断地给自己加油打气，“苏芷凝，再快一点，不然煜城就要出事了。”

    出了城门之后，渗人的感觉更加强烈了，苏芷凝一路骑得比较快，身上微微出了一点汗，她不安地向后忘了一眼，四周黑黢黢的，什么也没有看到。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小声地说道：“清儿，马上就要到了，等一下就可以看到你爹了，清儿不怕。”

    似乎是在安慰自己，苏芷凝温柔地抚摸着肚子，不停地朝他说着话。

    话还没说完，马不知被什么绊住了，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苏芷凝也因为惯性跌落下马。落下马的那一刻，她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肚子，尽量不让清儿受到伤害。可身子还是重重地落到地面，她无助地看着前方，眼泪在眼角打转，身子艰难地往后退着。

    “你们是谁，究竟要干什么。”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苏芷凝犹如一朵摇摇欲坠的小白花，无力地倒在地上，眼尾发红，双手死死地护住肚子，警惕地望向他们。

    “小姐不必知道我们是谁，只当我们是来取你性命即可。”

    苏芷凝的脸上出现裂痕，满是泪痕地望向黑衣人，她的身姿，在黑衣人的眼中，仿佛一下就能捏碎。她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腹中的孩子。六个月大的婴儿已经显怀，小腹微微隆起，平常走路都费劲。

    她卑微地乞求黑衣人，希望能放过她，身子不断向后退。

    黑衣人仿佛在做最后的审判，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苏芷凝只能无助地往后退着，因为刚才的摔倒，她整个人已经没有了力气，豆大的汗水布上她的脸庞，在黑衣人挥刀的一瞬间，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站了起来，向后跑去，口中还不断地叫住叶煜城的名字。

    就算她跑的再快，那又如何，她终究只是一个怀着孕的女人，对面可是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果不其然，没跑几步，身后就被砍了一刀。她仿佛就是风中的一块柳絮，一下便跌落到了地上，又似空中的羽毛，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黑衣人上前检查了一下她的鼻息，又朝她的胸口补上一剑。看着她嘴角不断沁出的血才善罢甘休，飞快地逃走，隐身到了黑暗之中。

    胸口上还在不断淌着血，苏芷凝皱起眉头，痛苦、不舍、愧疚三者交织到了一起，最后化成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她试图说话，双手无力地垂在肚子上，“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没有将清儿带到这个世界来。”最后，她张了张口，再也说不出什么，用尽全身力气望向叶煜城的方向，手向上抬起，试图想抓住什么，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一个人朝她走来，意识很快溃散，她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甜甜的笑。

    最后，她的脑海中闪过一帧又一帧的画面，全都与叶煜城有关，她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情景，他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衣裳，眼中似乎有很多星星，说起话来彬彬有礼。只一眼，她便记住了这个浓墨如画的人。接着，她在他的铺子中又再次遇到了他，那一双臂膀结实有力地接住了自己，替自己挡住他人的毒手。还有丞相府中一脸愧疚的他，明明已经快要被爹打死，却还能反过来护住自己，叫自己不要担心。成婚那一日，在苏芷凝的脑海中停留了很久，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她永远记得穿着新郎服的叶煜城有多好看，烛光下，温柔地注视着自己，替自己考虑了一切。

    她记得，叶煜城温柔地挑开自己的盖头，一双桃花眼向上挑着，双目含情地望向自己，对视之后，看到自己羞涩的低下头，又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那时候，叶煜城眼中充满了宠溺，他们之间好像已经恩爱了很多年。烛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伴随着好听的声音。

    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他叫她凝儿的时候，她明明马上就要获得幸福了，上天却在这个时候将她收了回去。真叫那个大师算准了，她终究还是活不过二十岁。

    踏着月色，翠莲火急火燎的赶回相府，将信交给苏黎清后，苏黎清便带着家丁赶往城西。

    临走的时候，丞相夫人走了出来，睨了一眼丞相，自顾自地跟了上来。

    “你这是干什么，我是有正事。”丞相不满夫人，迟迟没有动身。

    “我干什么，自然是去看看女儿，今天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的，特别是刚才，心绞痛难忍，我不放心凝儿，我要亲自去看看。”

    见丞相还楞在原地，夫人也不管他，直接带着人往城西去了。

    出了城门，家丁手里拿的火把照亮了前方的路，整个大道被照的敞亮。

    翠莲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衣裙，猝不及防地大叫起来，“小姐。”

    夫人听到声响，连忙走下马车，整个人身形一倒，连路都走不稳，最终还是在翠莲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跟前。

    看着眼前熟悉的衣裙，翠莲强忍着颤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用手轻微地碰了一下眼前的人，发现是小姐后，主仆二人紧紧抱着小姐的尸体失声痛哭起来。

    夫人将脸埋在小姐的颈窝，双手死死地抱住小姐，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凝儿，我的凝儿，你怎么会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这里，凝儿，不怕，娘马上带你回家。”

    说着便要将凝儿抱起来，被后来赶上来的丞相制止了。“你究竟在做什么，这事我们应该要告诉叶煜城，让他将凝儿带回家。”

    丞相夫人对于丞相的话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地对凝儿说着话，“凝儿，不怕，娘马上带你回家，刚才肯定非常害怕吧。”像小时候哄凝儿睡觉一样，丞相夫人唱起来了小时候的曲子，边走边唱。

    翠莲看着夫人的状态，站在一旁，偷偷地抹着眼泪。

    见没人理踩自己，丞相气急了，走到夫人的身旁，打算将凝儿的尸体抢过来，命家丁将夫人拦住。

    见丞相要抢走凝儿，夫人对着他一顿破口大骂，“苏黎清，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告诉你，女儿没了，我什么都没了，我也不跟你争什么了，这个正主夫人的位置，你想什么时候拿走就什么时候拿走，我再也不在乎了。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看你一眼，我嫌恶心。”

    丞相站在一旁气得发抖，眼神凶狠地盯着夫人，最终还是心软，放松了语气，“我知道你心疼凝儿，可凝儿已经嫁给叶家了，我们要将人送还给叶家才对，听话，松手。”

    夫人站在一旁大笑起来，“苏黎清，我知道你没有心，根本不在意凝儿的死活。”夫人几欲说不话来，哽咽着继续说道：“可我在乎，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叶家没有能力保护她，那便由我这个娘来保护，我今天是一定要将人带回去的。”

    丞相被她的一番话气得胸闷脖子粗，“你能不能听听你在说些什么，凝儿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在乎她。如果你真的在乎她，就应该让叶煜城将人给带回去，这才是凝儿想看到的。”

    这里的声响将叶煜城他们引来了，看着倒地不起的凝儿，叶煜城顿时呆愣在原地，满眼的不可置信，将头转向一旁，欣喜地看着司庭轩，嘴巴不停地哆嗦，“快告诉我，这是假的，今早出门明明好好的一个人，现在怎么会这样。”

    叶煜城几乎是吼着说出这些话，因为痛苦，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是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半跌着跑到苏芷凝的身前。

    这段路似乎很长很长，叶煜城怎么也走不过来，中途摔倒了好几次，还是在司庭轩的搀扶下爬了起来。

    最终半跌半爬地来到了苏芷凝的身前，才一会时间没见，哪里还看得到之前那个明月清风的叶小公子。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小孩，蜷缩在地上，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想要触碰她，却又不敢，一直僵在半空。

    他的眼尾红红的，微微偏着一个脑袋，珍珠大的泪珠不要命地往下掉，砸到苏芷凝的衣裙上。他近乎虔诚地跪在她的身旁，将人拥入怀中，似乎是在呓语，自言自语地说道：“凝儿，这一定是梦对不对，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有无声的风，吹走了属于苏芷凝的最后一点温度。

    不知哭了多久，叶煜城终于站了起来，将苏芷凝紧紧地抱在怀中，走回了他们的家。

    看着叶煜城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丞相夫人擦干眼角的泪，落寞地坐回了马车。临走之前还问了翠莲一句，“小姐她真的幸福吗？”

    翠莲停顿了一会儿，看着夫人满是期待的脸，最终只是说了句，“小姐十分喜欢姑爷，姑爷也待她极好。”

    听到这句话，丞相夫人便离开了，回想起凝儿回府时的笑容，平常来往时的信件，只当她是幸福的。

    叶煜城将人带回了叶府，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这一路，虽然他走得跌跌宕宕的，可苏芷凝在他怀中十分平稳。

    将人放在床上后，叶煜城盯着眼前的人，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翠莲看到叶煜城深情款款地望着自家小姐，心中的怒气一下就朝他撒了出来，“叶煜城，你现在装神情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小姐每次需要你的时候，你都在哪里，你不是这里有事就是那里有事，连我都看出来了，你是在刻意躲着她。”

    “我”叶煜城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现在说什么都像是无声的辩解，一样的苍白无力。他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接受翠莲的指责。

    说着说着翠莲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我家小姐可真傻，连我这么蠢笨的小丫鬟都看出来了，小姐居然还自得其乐，当真以为你是有事。小姐怀孕在身，依旧将整个叶家打理地井井有条，专门去买你喜欢的字画，将它们小心对待，好好地挂在书房、卧室。可你是怎么做的，叶煜城。”

    “你呢，你以小姐怀孕为由，叫她多注意身体，少忙活这些事。你说这些事，下人自会着手的。怎么，小姐费尽心思的一番苦心，在你眼中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做的，你将我家小姐至于何地。”

    听到这里，叶煜城早已泣不成声，央求着翠莲不要再说了，“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翠莲扭头看向小姐，眼中含泪，“你不要我说，我偏要说，不然我家小姐为你做的这一切，你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叶煜城，你抬头仔细看看这府中的布置，哪里没有小姐的心思。她细心揣度着你的口味，命下人每次都为你贴心地准备食物。不仅如此，连叶夫人、叶老夫人，整个叶府上上下下的人，她全都照顾到了，唯独没有照顾到那个傻傻的自己。你再看看，你身上穿的每一件衣裳，哪一件不是我们小姐细心为你准备的。”

    叶煜城此时已经声泪俱下，无力地摊倒在了地上，手还紧紧地拉住苏芷凝的手，不愿放开。

    “小姐有多喜欢腹中的孩子，你不是不知道。她为他亲手准备衣服、玩具、每天都和他说话，满心满眼地等着小少爷来到这个世上，可你为了慕向寒，不顾叶家的安危，是小姐抵上这条性命才拦住了你，不然你以为明天公主出殡，你真的能借机见到皇上吗？这些我都不懂，每次看到小姐愁眉苦脸地望着窗边，她心里明明那么苦，却还是在背地里支持你。如果不是这次小姐写给丞相的信，我根本就不知道小姐的内心。”

    叶煜城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说到这里，翠莲的整个嗓子嘶哑地厉害，已经说不出话了，最后只是对着叶煜城淡淡一笑，无奈地说了句，“你要是之前就放下慕将军，全心全意对我家小姐，该多好。”说完这一句，她就拔出怀中的匕首，直直地刺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临走还不忘看向小姐，苦涩地说了句，“原来这么疼，小姐，我来陪你了。”

    听到慕将军的时候，叶煜城的脑袋嗡地一下炸了，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翠莲，看着她胸口喷出的血，一个不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就直直地倒了下来。

    叶煜城仰天长笑，疯癫地走了过来，捡起翠莲掉落在手边的匕首，闭上双眼，正准备朝自己胸口刺下去的时候，司庭轩闯了进来，从他手中拼命抢走了匕首，大声冲他呵斥道：“叶煜城，你这是要干什么，杀人凶手都还没找到，你就打算死吗？你给我振作起来。”

    看着叶煜城无力地倒在地上，麻木地向上望着，他直接上前给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