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二天一大早，慕向寒早早来到大理寺，狱卒照常将他拦在门外，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没想到慕将军竟然如此执着。”
慕向寒也不动怒，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司庭轩将他搀扶到一边。
大理少卿听到消息后，亲自将慕向寒迎了进来，恶狠狠的瞪了狱卒一眼。
狱卒看到后，眼神中不禁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怎么可能，慕向寒不是被陛下责罚了吗，怎么还会……”
慕向寒亲自来到太傅的牢房之前，整个牢房十分潮湿，里面还有不少老鼠的尸体，太傅整个人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看到有人进来之后，微微转动身子，将头伸向慕向寒站着的方向。
太傅全身是血，鞭子将衣服都打烂了，露出里面的肉，血肉模糊。慕向寒转头看向少卿，眼神中带满威严，“燕国律法中规定，不允许动用私刑，这是怎么回事，还请少卿给我一个解释。”
少卿心中十分无奈，这个案子根本就不属于他负责，他也是刚刚接到消息，让他把慕向寒迎进来，自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看到太傅这个模样，也着实给他吓了一跳，缓平心态，镇定自如地说道：“慕将军，你自己是清楚的，不要为难我。”
慕向寒拧紧眉心，叫了几声太傅，好一会儿，太傅才应答。
司庭轩看了慕向寒一眼，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他刚才仔细看了一下太傅，发现太傅眼角明显有血，刚才我们发出声音好半天，太傅才反应过来，根本不清楚我们的位置，只怕他们动用私刑，伤了太傅的眼睛和耳朵。
“既然陛下命我全权负责此事，还烦请少卿给我和太傅一个独处的时间。”
待其他人走后，司庭轩搀扶着慕向寒走进了牢房，因为长时间的站立，慕向寒脸上渗出了汗，嘴唇上毫无血色，他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一把跪在地上，来到太傅的面前，让司庭轩给太傅施针，片刻之后，太傅的情况果然有所好转。
“向寒，有什么话，你赶快问太傅，这个针也只能让太傅暂时恢复，一刻钟之后，太傅就回到之前的状态了。”
慕向寒看着太傅脸上痛苦的神情，心中悲痛万分，痛心疾首地问道，“师傅，你快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谁对你动了刑。”
太傅沉默不语，气若游丝地回道：“向寒，你走吧，离开上都，回到边境上去，别管师傅了，是师傅要一意孤行，害了郭家的上上下下啊。”太傅紧紧抓住慕向寒的手，卑微乞求道：“向寒，你就听师傅的话吧，别管我了，快走，这件事已经毫无转机了，我已经认罪了。”
慕向寒根本不相信太傅说的话，双眼通红，“师傅，你不是这样的人，这其间定有隐情，定是那些歹人动用私刑，屈打成招的，师傅，你在等等我，我一定想办法……”
“够了”太傅打断他，背对着慕向寒，“我说的话，你还没听明白吗，之前我就给你说过，从此之后，你我各自为道，师徒情谊就此结束，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师傅，这一次你也要抛下我走，是这样吗？”慕向寒固执地望着太傅的背影，眼泪从他的眼角流出，眼神中充满倔强，鼻子因过度悲伤红彤彤的。
听到这一句，太傅颤了颤身子，半天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从齿间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你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师傅吧…”
慕向寒见太傅始终不肯说实话，也不再执着，让司庭轩尽力为太傅上药，自己回去重新看卷宗。
时间又过去了一天，慕向寒还是没有头绪，无力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双脚因长时间站立已经无法动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突然间，灵光闪现，他一下子豁然开朗，之前总感觉漏掉了什么东西，在问斩的名单里没有管家，当时自己临走前明明给师傅留了一封信，他赶紧派叶煜城去查一下管家的去处，务必要见到活人。
恍惚间，门打开了，慕向寒以为是叶煜城回来了，期待地望向门口，进来的是司庭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望着他，让慕向寒的心中染上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司庭轩不知怎么开口，踌躇地站在门外。慕向寒察觉出不对劲，惴惴不安地问道：“是不是师傅出事了。”
司庭轩神情痛苦，“刚才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太傅在牢中自尽了，我刚才去看了，确实是自尽。”刚才他一直站在门外，不敢告诉慕向寒，就是担心他受不了这个刺激，“之前我给太傅检查身体的时候，就发现太傅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慕向寒听后不仅没有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表情癫狂，走上前，一把拽住司庭轩的衣服，“怎么可能是自尽，是不是之前师傅体内就有毒药，听说西域有一种药会让人产生幻觉，师傅是不是因为中了药才会这样的，你快告诉我。”
司庭轩尽量稳住慕向寒的身形，不让他做大弧度的动作，以免再牵扯到伤口。一遍又一遍跟慕向寒说对不起，他医术浅薄，没有查出来。
慕向寒只觉得胸口又闷又胀，一口气上不来，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司庭轩将人扶回了床上，重新给伤口上了药，又喂了好多药，慕向寒一直不见醒。出门换水的时候便看到了叶煜城站在门外。
“向寒怎么样了。”
“气急攻心，一直昏睡着。”
“太傅之死可有蹊跷？”叶煜城始终心存侥幸，认为太傅不可能自戕。
“司庭轩沉了沉眸子，我看不出来，种种迹象表明是自尽，咬碎了牙齿间的毒药。”
“大理寺之前就没有检查出太傅牙齿中的毒药吗？”
司庭轩气馁地耸了耸肩，“别说大理寺没查出来，就是我当时都没料到太傅会在齿间□□，像极了江湖人士的做法。”
叶煜城对着月亮发了一会儿呆，自顾自地说道，“太傅这个案子死无对证，已经没必要再查下去了，根本查不出任何结果。”说完叹了口气，“我找到管家了，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司庭轩同样感到惆怅，抬头望着月亮，“只怕向寒不愿放弃。”
“他会想明白的。这几天，只要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人我都去查了，全都了无音讯。”
慕向寒一连昏睡了几天，差点把司庭轩给急死了。终于在第5天的时候，慕向寒醒了。不过这一整天他没怎么吃东西，也不跟任何人说话，眼神空洞地盯着某处，双眼呆滞，布满了血丝。司庭轩有一刻甚至还觉得睡着的慕向寒状态更好一点，醒着的他更让人揪心。
最后司庭轩实在是没主意了，只能把叶煜城叫了回来，在慕向寒昏迷的这几天时间里，他忙着向陛下上书，陈述狱卒的过失，成功抓到狱卒刁难太傅一事，顺藤摸瓜查出狱卒曾与秦老侯爷见面。
不过老侯爷拒不承认，啊朝堂之上言辞激烈，认为叶煜城想趁机诬陷他。在叶煜城摆出所有证据的那一刻，秦老侯爷哑口无言，最终让步，让他为郭家收尸。叶煜城将这个案子中所有能用到的东西全都用上了，与大臣据理力争，最后也只能做到为郭家上上下下安葬的份上。
下人来请叶煜城的时候，他还在处理郭太傅的后事，来为他送葬的百姓不计其数。一回来他便看到慕向寒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生气地将他从床上拽了下来，“你给我清醒一点，太傅已经出殡，如果太傅看到你这副模样，他怎么可能走得安心。”
慕向寒的神情并没有半分松动，依旧沉默不语，空洞地盯着某处。叶煜城放软了语气，蹲下身，抱住他轻声说道，“去送太傅最后一程吧。”
慕向寒挣脱开了他的怀抱，独自爬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侧对着他们，眼泪不争气地留了下来。
黄昏将近，送葬的人已经全部离开，慕向寒一个人颤颤巍巍地来到了这里。他怎么可能不来送师傅最后一程，这不仅是他的师傅，更像是他父亲一般的人呀。
慕向寒双手颤抖地抚摸着墓碑上的字，整个人蜷缩着，巨大的痛苦席卷着他，让他无法呼吸，“师傅，你怎么忍心，狠心丢下我呢。”
天空中下起了毛毛细雨，叶煜城站在他的身后，为他撑着伞。眼看雨越下越大，浸湿了慕向寒的肩膀，叶煜城的声音在头顶传来，“回去吧，向寒，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朝中大臣纷纷向陛下弹劾，说你未经允许，私自回朝，陛下命你去汴州救治难民将功赎罪。”
慕向寒眉头一蹙，眼神染上了杀意，“他们这么快就要动手了，又要将我赶出上都，变法现在怎么样了。”
“全部失败，凡是支持太傅的官员全都被流放了，陛下也没有再提这件事了。”
“很好，非常好！”慕向寒边说边笑，雨水杂夹着眼泪一起留了下来，“本应就是这样的结果，后面明明是我继续主持变法的，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
叶煜城没有应答他，用伞小心翼翼地将他遮住。
下山的路上，遇到了秦老侯爷，叶煜城一脸防备地望着他，“老侯爷这是做什么。”
“来这里自然是祭拜郭太傅的。”秦老侯爷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俩。
慕向寒经过秦老侯爷的时候，故意绊了他一下，在老侯爷耳边轻声说道：“师傅不欢迎你，侯爷还是走吧。”
秦老侯爷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神中仿佛淬了毒药一般狠毒，“，慕向寒，你别得意太久，我儿的账，我们接下来再算，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
慕向寒双手握住自己的拳头，捏的拳头咯吱作响，亲眼目送着秦老侯爷离开，在心中暗暗发誓，“师傅，总有一天我会替你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