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二十三针
五点半，云启晟提前完成了终为布置的学习任务，有些坐不住了。
“我们出去买冰棍吃吧。”
终为放下书，捏捏眉心，“好。”
小区里有个日用品超市，云启晟买了三个，自己吃两个，出来时忘了拿书包，只能跟终为一起返回去。
出了电梯，依稀听到了说话声。
“你周末在家呆不住吗？总往外跑。”
“我下午去四号楼打麻将了而已。”
“我在外面辛辛苦苦上班出差，你在家潇洒的打麻将，饭点才回来？儿子也不管了？”
走过电梯间拐角，云启晟发现终为家的门没有关好，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强硬，似乎是终为的父母回来了。
她扭头看了看终为，手中的碎冰冰都忘了吃。
终为脚步没停，云启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紧张也有些无措，房子里的人并没有争执起来，她一时拿不准会不会事情就发生在今天。
“终为。”云启晟叫住终为，拿出手机给云升发消息，告诉他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嗯？”
女生不好意思的笑笑，厚着脸皮说：“我爸爸晚上有事不管我了，我可以在你家吃晚饭吗？”
终为愣了愣，刚答了好，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房子里的人好像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拉开门看过来。
云启晟和终为一起望过去，郁谨看到自己儿子和一个女生在门口说话也有些愣怔，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终为回来了怎么不进来？这是你同学吧？一起进来呀。”
云启晟露出羞涩的笑脸，上辈子只见过郁谨的一些照片，突然见到本尊，或许是因为她的友好，令云启晟油然而生一股亲近之感。
郁谨女士是个看起来就很温柔的女人，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带了些卷，容貌姣好，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成熟好看的修身连衣裙，脚踩居家拖鞋，妆容也恰到好处，充满成熟女人的韵味，云启晟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句诗：“淡妆浓抹总相宜”。
“走吧，先进去。”终为看她呆住，回过头叫她。
“阿姨好，我叫云启晟，是终为的同学，今天来你们家让他帮我补课了，打扰你们了。”云启晟跟在终为后面进门，害羞的致歉。
“哎你好，我们终为很少带同学回家，阿姨还是第一次见你呢。”郁谨笑着领她去客厅，和终为一起坐在沙发上。
“我今年刚考进一班，才和终为认识。”
“哦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也很厉害啊，我们终为话少不好交流吧？他从小就是这个样子，一个书呆子。”
聊着天，终为的爸爸从房间走了出来，似乎刚洗了澡，穿着家居服，头发还没干，肩上搭了个毛巾。
云启晟立马起身打招呼，“叔叔好。”
终为也打了个招呼，“爸，你回来了。”
她有些紧张，吹着空调也手心出汗了，面对这个很有可能患有心理疾病的终极boss，很难不紧张。
终绥之估计有一米八，人到中年身材依然保持的很好，看起来没有多余的赘肉和啤酒肚，云启晟觉得他家大概每个人都有吃不胖的基因。
男人头发刚擦过，有些凌乱的耷拉在额前，显得更加年轻，深邃的单眼皮和高鼻梁，面容有些憔悴，眉头皱着，似乎因为出差没有休息好，眼下带了些乌青。面无表情的时候成熟且严肃，但整个人又充满了雄性荷尔蒙。
云启晟实在看不出来他是会家暴的人，终为长的和他很像，但气质却大不相同，父子俩一个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一个是老成持重的成功人士。
终绥之只点点头，也倒了杯水走过来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嗯，你好。”
云启晟觉得终为话少可能也遗传了爸爸。
“晚上云同学在我们家吃饭吧？我买了好多菜呢，你喜欢吃什么呀？阿姨给你做。”
“都行的阿姨，您叫我元元就好啦，您长这么好看肯定做什么都好吃。”
“多做点肉就行。”终为默默给出了他认为最简单直接的方案。
“好好好，我们家终为和他爸爸也爱吃肉，刚好他们都很久没吃了，一起尝尝我的手艺。”
郁谨去厨房忙活，终绥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终为也一起看，一时都没有人说话。云启晟默默喝水，有些尴尬。
片刻后，她悄悄凑过去，小声和终为说：“你家卫生间在哪里？我想上厕所。”学习了一下午，水都没喝两口，刚刚一紧张，就想去上个厕所。
终为带她过去后，又坐了回去。
云启晟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父子俩各自坐在原位看着电视，谁都不说话，只有电视里的新闻声和厨房透出来忙碌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云启晟觉得这样的相处明明很和谐且温馨，但究竟为什么会让这样的家庭分崩离析呢？
很快就闻到了厨房飘出来的饭菜香，云启晟跟云升在手机上拉扯了半天后有些呆不住了，就溜去了厨房。
“阿姨，好香啊。”
郁谨看到她慈爱的笑了笑，“饿了吧？再等等哦，快好了。”
“有我能帮忙的吗？”
“我都准备的差不多啦，我自己忙得过来，你去坐着吧，”说完似乎还怕她不好意思，嗔怪一句，“我可是做了二十多年饭的大厨，江宝宝他们来就可爱吃我做的饭了，你就等着一饱口福吧。”
云启晟会心一笑，也没离开，就靠在厨房门口和她聊了起来。
做完饭，郁谨叫了终为父子俩过来，终绥之默默拿出碗盛饭，终为和云启晟端菜上桌，郁谨还在盛排骨汤，云启晟愈发觉得这个家有它自己的和谐相处方式，似乎刚刚在门口听到的小争执都不曾发生。
饭菜上桌，不得不说看着就有食欲，红烧鱼、肉末茄子、干煸土豆、宫保鸡丁，都是她爱吃的，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
“阿姨不愧是二十多年的大厨，这也太厉害了，我可以拍照发给我爸爸吗？让他学学，这才是大厨的厨艺。”
云启晟哄的郁谨哈哈大笑，终绥之和终为也面上带笑。
吃完饭，终为爸爸自觉去洗了碗，郁谨又留她吃水果。
过了八点，天已经黑了，云启晟心中觉得今天应该不会发生不好的事了，起身告辞，准备回家。
“让终为送你回去吧，天黑了，一个女生走路不安全。”
郁谨把她送上电梯，叮嘱她下次再来玩。
出了居民楼，云启晟才反应过来不对，让终为送她回家就会被拆穿了，刻意放慢了脚步，“终为，你不用送我了，我现在不回家，还要去找云升。”
“嗯？”终为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爸爸还没回家吗？”
“对啊，他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呢，我去揪他回家。”
“远吗？”
“不远不远，我走过去就十几分钟。”
“那我送你到小区门口吧。”
“哦好吧。”
解决完谎言问题，云启晟又放松了起来，“你妈妈做饭真好吃，我就没吃过我妈做饭，我们家都是云升做饭。”
“她不会做饭吗？”
和终为提起蓝舰，云启晟面色柔和了许多，带了些怀念，“对啊，她超级笨，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活的像个男孩子，却非想让我当个小公主，我小时候很调皮，还喜欢爬树打架，不爱穿裙子，结果她就是喜欢给我买公主裙。”
终为笑着看她，静静的听她说话。
“可她太笨了，还是个兵，做妈妈做不好，当领导也当不好，还学人家做卧底，”云启晟顿了顿，以往提起蓝舰她都是眉飞色舞面带骄傲，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见到郁谨，有些脆弱就不想在终为面前藏着，轻轻的说：“可做卧底她做的很好，紧急训练了一段时间就跑去当卧底抓坏人，坏人抓到了她还不回家，就那么留在了那里。”
“她明明说了她去当英雄，很快就回来的，还说要给我买新的公主裙。”
说完云启晟抬起右手胳膊，轻轻抚上那道疤，“我知道你们都想问我这道疤怎么来的，但是怕是不好的事情就不敢提，其实这道疤是逃出去的两个坏人留下的，医生说缝要二十针，我不同意，让他给我缝二十三针，”女孩笑着看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终为心中翻涌，艰难的开口，“为什么？”
“因为蓝舰是二十三画。”
“我妈妈叫蓝舰，她是个英雄，”云启晟又笑起来，“我从来不觉得这道疤丑，因为它是我和蓝舰同志并肩作战的勋章，靠我们俩才把那帮坏人一网打尽。”
终为的手早已不自觉的收紧，此时喉咙哽住，竟有些说不出话。云启晟说的轻描淡写，他心中有很多猜测，不能多谈可能是因为需要保密，但个中辛酸艰难只有她自己尝过。
终为坚定的看着她，又温柔的笑笑，“嗯，元元同学也是个小英雄。”
云启晟回来后第一次听终为叫她元元，一下子愣住没动，终为回过头看她。
“怎么了？”
“终为，”云启晟伸出双臂，声音还有些抖，听起来可怜兮兮的，弱弱的张口：“抱。”
终为没反应过来，云启晟也没等他回答，靠近一步，轻轻穿过终为的胳膊揽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肩头，额头刚好抵住他的脖子。
终为的身体僵住，半晌才抬起一只手虚虚放在云启晟的背上，轻轻拍着女孩的背。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暧昧的拥抱，两个人只是静默的互相安慰。
一时间，他们都没说话，夜晚的风带着些凉意抚过他们的发梢和衣角，两人并没有直接走向小区门口，而是不知不觉绕路去了小区的人工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盛夏的蝉鸣和不远处昏暗的灯光，他们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片刻后，云启晟松开了他，后知后觉的又开始害羞和尴尬，捏紧了裙边，莫名有种老牛吃嫩草占小终为便宜的感觉。
“终为，叔叔阿姨不会有事吗？下午我们在门外听到的那些……”云启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终为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上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也会总吵架。”
“很经常吗？你不管嘛？”云启晟愣愣的抬头。
“他们是成年人了。”
“可是终为，你也是家庭成员呀，难道不是有义务一起维持家庭和谐吗？”
终为抿抿唇，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们上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都是第一次恋爱，第一次结婚当父母，十几年面对柴米油盐，经历风波的时候他们也会不知道怎么解决，你身为他们的纽带，带着他们的爱和期盼出生长大，更应该去帮助他们呀。”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