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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是小忍让,乃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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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出去的海伦没有回音,lee也是,但我们马丁大人一点也不着急。就像下雨一样,慢吞吞不好吗?反正前面也是一片雨。马丁的心情比以前好一点的主要原因是,他负责侦破的记者谋杀案已经快要收尾了。

    马丁是一个具备超级被动耐心的人,也就是俗话说的懒。在失去贝诺以后,马丁又失去了一位再婚的妻子。这个妻子是一名精神科医生,马丁和她的故事短暂而传奇,就像夜空中的流星划过。因为失去的太多又太重要,马丁觉得人生最好的状态就是不要获得——因为没有什么能失去的。哲学家马丁靠着这个法则击败了一众竞争对手,成为europol的情报处长,他现在有了一点心情的好转,是因为手下汇报说,在另外一处谋杀案中也发现了和上次记者谋杀案中一样的三叶草标记。

    马丁眼珠一转,他批评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不是冒充?推理小说中经常表述的那种在连环命案中有个别人假冒连环杀手以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的桥段,其实现实世界确实也存在过。这种类型的犯罪,以1888年伦敦连续凶案的凶犯人称“开膛手杰克”的波兰移民亚伦·柯斯米斯基最为著名。类似的还有英国的白教堂谋杀案,奥地利精神病院罪案等等。

    可惜的是,部下不是别人,而是新近在警界冒头的明星警察——来自德国的汉瑟·威伦尔。汉瑟以研究犯罪心理学出名,但他更出名的是最近发表了一篇数学论文《孪生素数猜想的几个问题》,震惊了数学界。德国人传统意义上的修身齐家治天下,就是成为好几个科学领域的知名大拿。这一点,汉瑟应该能够继承先辈的精神遗产并做好传承。

    汉瑟的回答自然滴水不漏,仿佛他早就知道马丁会这样问他一样:这次死的也是一个记者,而且凶手也在记者的手机里留了一张侧影——和上次的是一个人,我和技术部门的伊琳已经分析过了。

    马丁暗想,机会来了。于是他站起来,走到汉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这么说上次的案子马上也能破了?

    汉瑟恼火他的这种官僚态度,又不好发作,只好讪讪地说道,有进展,有方向,有目标。上次的记者凶案发生时,汉瑟还没有调入欧盟警察总部,他当时还在汉堡起劲地做着他的警察局长,为维护区域安全努而力工作。

    马丁说道,很好,上头给的期限是一个月。我是民主的——这你们都很清楚。你来以后,我和你们也多次讨论过此案,因此,我希望你能带人两个月完成,缉凶归案。你知道对待工作我是最认真的,不希望欧盟警察的声誉有任何损害。

    汉瑟不说话,他心都气直了,一双不大的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丁,这个全欧盟警察总部最大的情报头子。可惜马丁一点也不在乎。

    他接着对汉瑟说,我明天要去趟泰国,有一个重大任务。我们的几个人在那里遇到了麻烦。真是一群笨蛋。

    记得一位西方的哲人说过——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这一点对推开8826房门的林木来说,实在是太需要了。可惜的是,林木也无法改变这一切。血腥的场面和电影电视里演出的几乎一模一样,年轻的主人公惊慌失措,这时忽然有一位正义的侠客出现然而没有,这世间怎么会存在好心的侠客?林木慌张地丢下那罐腌茶,转身就逃。

    他冲向电梯,慌张的双脚双手正在颤抖,监控画面完整的记录着他的行为,没有一秒失帧。幸好下楼不用刷卡,林木飞也似地冲出大堂,钻进街上汹涌的人群,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湿了裤子。

    天下之大,问我是谁?林木只是不停地走,不停地跑,走累了就蹲一会儿,跑累了就走一会儿。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里。只是朝着一个方向,朝着城外奔去。

    夜幕降临之前,林木已经来到一处山地,这里没有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只有树木和菜地。他又饿又渴,只能沿着一片菜地找着,看看能不能找到萝卜或者番薯之类的东西充充饥。

    幸运的是,他找到一处生长着芋艿的田埂。当他找到一棵,并且想要拔出这种有点像荷叶的作物时,发现由于饥饿过度,一点力气也没有,根本拔不动。而且就在这时,一只黑狗突然从远处窜了过来,汪汪的吼声吓得林木魂飞魄散。

    黑狗朝林木扑了过来,然而第一下并没有咬到他。林木摸到田里的一块石头,和黑狗搏斗起来。一人一狗一亩田,半是贫病半是癫。狗是野狗,人是饿人。狗斗半天,没想到的是饿人棋高一着,少年竟然战胜了恶犬。在不甘的离去的犬吠声中,林木晕了过去。

    醒来已是半夜,他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而且有些发烧。连打了两个喷嚏,实在没有办法,他用右手残存的微弱气力,拉过一株芋艿的叶子嚼了起来。味道有点苦,有一点点酸。

    林木躺在被露水打湿的田间,漫天星斗。他不能转头,因为吃痛。只能无力地看着这像一口铁锅一样的天幕。想不起任何事,只想痛痛快快的离开这个世界,到天上去,到天使姐姐那里去。“一闪一闪亮晶晶”这是妈妈小的时候教会他唱的歌谣,只是现在他不想唱,也不知道该如何唱。妈妈出了车祸,老林横死,郑齐敏和莫仁陷害,虞子衿带路,神秘女人构陷,胖司机胁从,这些人,统统都在林木脑中闪过。他一时理不清这里面的头绪,只能暂时作罢。稍稍回复了一点气力,林木想站起来,发现还是不行。被狗咬伤的地方一动就疼,而且他还必须找地方去打狂犬疫苗。要唱一首给给自己吗?怎么唱?带着泪,不不,林木已经不是半年前一年前的林木了。入地有路,上天无门,好呀,那就好好和这些无门之人斗一斗。既然我不能死,那就得让他们死。林木咬牙切齿地说道。

    天快亮的时候,他挣扎着爬起来,向山林深处走去。

    郑齐敏是不会相信林木杀人的。他成为通缉犯的消息传到学校同学和老师都惊呆了。校长通过秘书处给警署发去了公函,希望警方秉公执法,违法必究,但也绝对不可以冤枉好人。郑齐敏和林木相处了半年多,她认可这个憨憨的男孩,她坚信自己不会看错人。其实在大学迎新的时候,自己受父亲所托,先到曼谷一家很大的制药公司拜访了父亲的好友徐伯伯,所以早来了两天。林木是她大学遇到的第一个同学。这个相信宿命的女人,她的母亲是一名虔诚的佛教徒,每年给苏梅岛最有名的千手观音庙都捐赠不菲——她希望保佑齐敏的父亲和她们这些儿女们平安健康。受母亲的影响,郑齐敏几乎不吃荤,除了牛奶。她相信缘分,相信人的一切命运都是安排——至于是谁安排的,怎么安排,她不知道不在乎。她只在乎安排好的生活。

    所以她不相信林木会杀人——因为林木是自己爱的人。相比于不在校的同学,郑齐敏是积极的寻找林木,营救林木。她打电话给徐伯伯,让他派人协助自己寻找林木的下落。徐伯伯无奈,安排了一个负责公司安保的经理和郑齐敏联系,这位经理得知情况后有心缩手,便介绍了“得功侦探社”的曹总给她认识,并吹嘘到这是全曼谷最好的侦探,上次协助警方破获了近年最大的毒品案,是东南亚福尔摩斯。

    看在钱的份上,曹得功一点都不含糊,他立即电话联系了郑齐敏,并开始自己的部署。

    林木是被附近的村民发现晕倒在路边的,他被灌了一些水,然后趁其无力,村民们快速地把他送到附近的警局,据说因为领取奖金的问题,他们先是在警局大闹一场,然后又在回去的路上大打出手,一人轻伤。

    林木被抓住的事情曹得功比总局还要知道的早。他拿手的本领不是勘察现场和揣摩推理,而是撒钱。曼谷所有的警局几乎都有他的内线或者关系。因此在知道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带着郑齐敏去了这所名叫“三木里”的警局,在曼谷的北郊。

    看到奄奄一息的林木,郑齐敏心痛不已。她自责自己和他无端生气,又伤心他不肯第一时间找自己道歉。内心矛盾交织,导致她问起林木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让你去看妈妈!

    林木并不理睬,他什么也不想说。得知他被野狗咬伤过,曹得功安排医生带着疫苗来到警局给林木注射。

    休息了半天,吃了一些流质食品,林木的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毕竟是少年,体质本身很好。他真实地描述了那天发生的一切,从他在校门口遇到一位黄衫女子开始,到他晕倒之前结束。曹得功惊讶于林木语言表达的流畅,而且听出了他潜意识中急于脱罪的想法。曹得功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他先是喊出郑齐敏,这位大小姐脾气的姑娘曹探长最容易对付。他吓唬郑齐敏说林木的问题非常严重,因为没有目击证人,而且警方虽然没有在凶器上找到林木的指纹,但是现场遗落的一罐腌茶可是充分表明他到过现场。这种纠缠不清的案件一般搞起来难免三年五年的——除非真凶落网。但目前真凶看起来并不容易被发现,对方应该是职业杀手这种,手法干净利落,一刀毙命,而且还不一定是从正门进去的。

    郑齐敏来自吃斋念佛的传统家庭,又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哪里经受过这种阵仗,一下子就乱套了。连连问道,那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救人呢?

    曹得功眼珠一转,故意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个事情要想解决也不难,但是

    他右手做出一个拈钱的动作,郑齐敏急忙道,没问题的。我爸爸是苏梅岛的东北物业的董事长。没问题,肯定没问题。

    听到郑齐敏父亲的职务,曹得动惊呆了。就在最近泰国股市发生了一起非常轰动的并购业务,根据泰国国际电视台经济新闻报道,香港主板上市公司廖创兴企业(00194hk)公布,已248亿泰铢收购泰国苏梅岛东北物业事项,收购事项及购股协议已于上月完成。完成后,廖创兴企业透过其间接全资附属公司将持有100销售股份,相当于目标公司的全部已发行股本,因而拥有该物业。根据独立估值师对该物业作出的估值,渡假村的建设大致完成时该物业的估值厘定为2377亿泰铢,而渡假村的建设全部完工及可投入营运时该物业的估值厘定为2546亿泰铢。根据独立估值师最新对该物业进行的更新估值,当渡假村的建设全部完工及可投入营运时该物业的估值厘定为2564亿泰铢。渡假村已开始试营业,正式开业日期预定为今年年底。

    这说明郑齐敏的父亲何止是亿万富翁,简直就是泰国富豪榜前列的超级大佬,而且手握大把现金。曹得功没想到自己钓到这么大一条金龙鱼,立即乐的眉开眼笑。他抓了抓耳朵,小心地说道,原来是郑大小姐。恕鄙人失礼。这件事只要令尊出面,那当然是小事一桩,但是

    “但是什么?”郑齐敏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但是这件事最好不要惊动令尊大人。包在我身上,包在我身上,保证搞定。只是未来还请大小姐帮我引荐一下令尊大人。

    哎呀,谢谢你,曹探长。我真的谢谢你。

    曹得功顾不上给徐董事长手下的安保经理电话,急忙打给负责刑侦的陈新陈大队长。他在话语中只字未提郑齐敏的父亲,只是告诉陈新,根据他调查了解的最新情况,那个酒店当天入住的人中,有三个嫌疑最大。林木只是被人诱骗,不可能是真凶。陈新哪里管得了他这个,一言不发挂掉了电话。曹得功知道这条路不通,放下电话,想了半晌,终于有了一个主意。

    晚上,曼谷娱乐新闻台突然莫名其妙地播放了一段以前曼谷警方对个别犯罪嫌疑人进行刑讯逼供的陈芝麻烂谷子新闻,然后主持人还在最后别有用心地提醒娱乐台的观众朋友们,司法公正是最大的公正,生命安全是最大的安全。紧接着很多曼谷市民的手机免费新闻推送就开始接收到历年泰国警方的负面新闻报道。这种情况下,已经升任曼谷警察局副局长的于大先生坐不住了。他明白这一切都是曹得功在背后搞的鬼,因为上次的合作,他实在是太清楚曹的为人处世了。但是这种社会舆论一旦被煽动起来很容易走向极端,而且背锅的永远只可能是干事的人。加上他是刑侦专家,很清楚林木和这个案子有无干系。想到这里,他命人找来陈新,吩咐他道:陈队,去找一家警方足够了解的医院,那个大学生不是受伤了吗,不要收押,带去医院好生治疗。派人做好安保和监视。

    陈新眨巴了一下小眼睛,没有说话,走了出去。

    莫仁不是一个人,当然,他也不是什么组织的人。他只是一个受胁迫的被逼无奈的学生。

    他喜欢文学,从小就喜欢。在他很小的年纪,他的外公,一位退休的果园农场主,就教给他很多泰国传世的诗歌,还有中国古代的唐诗。他从读书开始,文学就很出色,一直以来写小说,剧本,甚至还自学了影视创作剪辑等。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蜚声东南亚的电影导演。

    从考入朱拉大学开始,他就渴望成为名人。他喜欢郑齐敏,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光彩照人的女孩开始,自卑的他就把一切都倾注于自己的笔尖。他在大学的文学诗社是活跃分子,极端活跃分子。就连他高中时创作的短篇小说《水中镜》,只是略加修改,就成为轰动全校的大作,惹得很多文学女孩子开始追星。但是极端自卑也就是过分骄傲,我们的莫仁对那些主动热情大胆的女生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他只喜欢那个只喜欢林木的郑齐敏。他们之间就像一个没有闭合的三角函数。

    他是被人骗到一家影视制作公司的,对方提出要购买他的小说《水中镜》改编为剧本,而且讲明他可以有署名权。莫仁信以为真,在没有仔细阅读合约的情况下匆匆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那时满脑子都是想着怎样向郑齐敏炫耀自己,炫耀自己的才华满腹和风采横溢。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一家空壳公司,他们把他的剧本抵押给一家比较大的影视公司骗到一笔钱后就逃之夭夭,只剩下呆若木鸡的莫仁独自面对这个烂摊子。

    那天咖啡馆一共来了四五个彪形大汉,莫仁见了就知道情形不妙,他本想和他们讲道理,但是后来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壮汉直接给了他一巴掌,火辣辣的鲜血马上就出来流浪了。“秀才遇上兵,大学生碰到精”,莫仁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哼哼地问道,要怎么样啊?

    然后就有了他给林木打电话的故事。他记得对方说了,你只要打好这个电话,其他事情和你无关。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莫仁和历史上很多文笔好的败类一样,有才无德,有才无胆。他几乎没有想太多就答应了,说实话那个时刻他最怕的就是对方把自己的手或者胳膊剁了。现在只是打一个电话,莫仁觉得天底下再便宜不过的事莫过于此了。

    莫仁不知道为什么,从来到曼谷开始,从进入这号称泰国停车场的首都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像一个掉进了陷阱的野兽。狂热地想呐喊,又孤独地想沉没。他本无意去惹任何一个人,只想写好每一个人生的映射。但是,曼谷不是一个莫仁说了算的地方,他逐渐意识到这一点,才想着该去模仿一些自己认可的人的行为。可是读过太多的书,让他觉得身边很多人都是伪善,虚假,面目可憎,一方面不入自己法眼,一方面又不得不带上面具来面对。

    所以当林木喊他去查看监控的时候他就慌了,虽然不知道那些歹人要自己打电话给林木有什么目的,但是他只能是照办照办照办。林木喊他去,想必是发生了什么,莫仁心里一阵发慌。但是对这个横刀夺爱的竞争者,莫仁又在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憎恨感。只要不利于林木的事,他莫仁肯定第一个举手赞成。

    林木丢下他离开监控室,当时莫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发慌。莫仁在监控上瞎七搭八地看着,突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林木的宿舍在602,自己的宿舍在605,他看见林木走出宿舍以后没多久,后面有人从606出来,一个模糊的人影跟着林木下了楼。莫仁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来。

    林木走后很久他才怯怯地走出监控室,临走时宿管大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有警告,也有得意的神情。莫仁心里又开始发慌,他的父母是清迈普通的农民,除了他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考上全泰国最好的朱拉大学,他是全家的骄傲,也是他们家族的自豪。他必须为父母,为弟弟妹妹做出一个表率,没有退路可言。想到这里,莫仁才觉得有了一点底气。

    莫仁想给郑齐敏打个电话,约她出来聊聊。上次他跟踪林木和郑齐敏,看到他们一起进来酒吧,莫仁觉得胃里一阵泛酸。以前在各种才子佳人小说中看到过这种三角函数一样的恋爱关系,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是种享受。现在降临到自己身上,原来那种刻骨铭心的妒忌是隐藏不住的,无力,但记忆深刻。可惜电话一直没有人接,莫仁留言给她,说灼灼英剧社又活动,希望他参加。

    林木出事的消息他又惊又喜。惊的是林木竟然涉嫌杀人,这可是借自己一百万个胆子也不敢干的事情;喜的是也许学校会因此开除林木,毕竟谁都不愿意培养一个有污点的学生。这几天他一直躲在暗处希望能够发现林木的行踪,不管举报不举报,起码得有举报的条件。莫仁想起李尔王里面的一句台词:一个最困苦、最微贱、最为命运所屈辱的人,可以永远抱着希冀而无所恐惧;从最高的地位上跌下来,那变化是可悲的,对于穷困的人,命运的转机却能使他欢笑!莫仁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考狄利娅,不甘心地竞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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