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是妖妃（12）
卫远走得干脆利落，素瑾却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情绪。
良久，有宫人前来小心翼翼地告知说夏美人失血过多，怕是有些难撑过去，她才回过神来。
“贵妃您看，怎么处置这夏美人？”
这几年来被素瑾这么收拾过的妃嫔并不在少数，之前她对这些人是没有什么同情的，一来这宫中的争斗本来就是你死我活，要想坐稳高位就必须心狠手辣，二来，对这些家世往往显赫的宫妃们处以酷刑，以素瑾这个身份，是很容易招来不满的，但这些年来她的这些“任性”通通被楚临风包容。
每一次的庇护，都能让素瑾感受到，自己是被在乎和爱护着的。
这不是个好现象，但她偏偏上了瘾。
回过神来，素瑾随口道：“把宫里最好的太医给她调过去，另外，我库房中还有几只千年老参对吧？送一支给她。”
“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她的造化了。”
宫人们闻言露出惊讶的神色——并不是因为素瑾后面那句冷酷之语，而是为她这次展现出来的超乎寻常的仁慈。
往常这样惹了贵妃的可是没一个好活着的，这次竟然还要为那夏美人调派最好的太医？
不过她们看素瑾的神色也不像是在玩笑，当即赶紧应声去办了。
而素瑾也站了起来：“去长明殿。”
此时她的心情实在不佳，再待在自己的殿里也是心烦意乱，倒不如出去走走。
楚临风宠爱素瑾，很早之前就下令过，素瑾进长明殿不需要任何通传，所以一直到走进楚临风平时办公专门用的书房内时，素瑾才反应过来，他并不在长明殿中。
书房算是机密之地，虽然楚临风对素瑾并不怎么设防，但大多时候她都会主动避嫌。现下楚临风不在这里，素瑾也没有多留的意思，便准备直接离开。
走之前她的目光惯性地在书房中虚虚转了一圈，而后，整个人便愣在了原地。
书房博古架，相对隐蔽的一侧，正挂着一副女子的画像。
从书房中走出来以后，长明殿中当守的太监立即便迎了上来：“贵妃娘娘！”
那太监笑得一脸谄媚：“您刚刚走得太急，奴才没来得及和您说，陛下他去探望太后娘娘了。”
“您看是在这儿等着，咱家去延仙宫那边和陛下通报一声，还是说您先回去，等陛下回来，咱家立刻就告诉陛下？”
骊朝当今太后尤氏，多年前就已经信佛深居简出，平日里不用妃嫔们觐见，就算是重大的节日和仪式也鲜少有露面的，而且楚临风和尤氏虽然是亲母子，但关系似乎并不太好，素瑾入宫以来，见过太后的次数就屈指可数，而楚临风去看望尤氏，那就更是一件稀奇事了。
若是放在以往素瑾或许就先回去了，但此刻她心神俱震，几乎是下意识地便道：“不必。我去延仙宫找他。”
那太监闻言一愣，刚想说点什么，又想到素瑾平时受宠的程度和这贵妃头衔，到底还是闭上了嘴巴。
走出长明殿，素瑾的脚步立即就快上了许多：“去延仙宫！”
进了延仙宫之后，素瑾直接表明了自己是来找陛下的。延仙宫的宫人们脸上露出讶异之色，但很快便有些为难地道：“素贵妃，现下陛下正在和太后娘娘……说话，奴婢们不方便通传呀。”
素瑾道：“无妨，我在这边等候着便是。你们要是还有别的事要做，就先去忙吧。”
宫人们彼此看了看，知道素瑾这要求已经算是很通情达理了，最终才道了一声好。
延仙宫虽然是太后居住的宫殿，但宫人数量并不算太多，所以大家平时还真有不少事情要做，眼下素瑾发话，话里又隐隐有那么点屏退其他人的意思，宫人们也就顺水推舟去忙了。
很快等候的殿厅里就只剩下了素瑾和两个贴身伺候她的宫女。她稍微坐了片刻，心中那一片火却越烧越旺。
终于，素瑾忍不住站了起来。
她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随后便往内殿方向走去。
还没完全走入内殿，素瑾便听见瓷器在地上摔裂的声音：“逆子……逆子！”
而后楚临风声音也响起来：“母后生什么气呢？儿臣都还没向您发脾气呢。”
他的嗓音听起来像是在笑，但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冷漠。
……很像是，他杀死关青烟的那一天。
素瑾的脚在原地生了根。
很快尤氏带着颤抖的话又响起：“齐家人狼子野心，齐梦更只是他们旁支的养女！又怎么配得上当你的太子妃、甚至是皇后？！”
“哀家当年阻止你娶她，难道还错了不成？”
“您怎么会有错呢？”楚临风语气温柔地回答道，“您是朕的母亲，是骊朝的太后，当然是不能有错的。”
而后他的话锋猛然一转：“所以朕最痛恨的就是你这一点！”
“从幼时开始，我在你面前就没有选择的权力。你是皇后，我是太子，所以我必须去学那些我没兴趣的治国策论，在父皇面前讨他的欢心。”
“我喜欢的丹青笔墨，好不容易淘到的画作书册，你一句轻飘飘的‘玩物丧志’，就可以把它们全部都烧了。”
“少年时代，我想跟谁交好，都要过一遍你的目，凡事都要端着太子的架子；甚至成年以后，连自己要跟谁在一起都做不了主。”
“朕是天子啊！但连娶自己喜欢的女子都做不到！您不觉得这有点太窝囊了吗？”
尤氏怒道：“哀家当年也没说你不准纳了那齐梦，只是太子妃甚至皇后的位置！不可能！”
“那是朕唯一爱过的女人！除了她，没人能配得上这皇后之位！”
“所以她死了，你就要这么来报复哀家？”尤氏似乎也被楚临风给气笑了，“斩断哀家在宫内外的臂膀，不立皇后，给后宫中所有女子的饮食中下绝育的药物……哦，还有那个素贵妃，一个舞姬出身的小姑娘，还是从齐府里头出来的，你明知道她是齐知那个狼崽子派进来的钉子，竟然还能把她捧上天，甚至把关青烟也杀了！”
楚临风语气有些讶异：“母后知道得比儿臣想象的要多啊。”
尤氏冷笑道：“哀家在宫中沉浮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就算被软禁在此处，你会干什么，稍微猜一猜也就知道了。”
楚临风：“不愧是儿臣的母亲，那么您要不要猜一猜，接下来儿臣又想干什么呢？”
宫室中一阵漫长的沉默。
楚临风道：“不向您卖关子了，今日朕来探望母后，主要是想告诉您一个消息。”
“去年南方发了水涝，灾民众多，粮食也大大减产，”他道，“巧得很，朕派去赈灾的人不是个做实事的，地方官员又有不少贪污，层层剥削下来，百姓们过得苦不堪言，那叫一个民不聊生啊。”
“听说，现在南方已经有不少流民作乱的事件发生，”他像是无奈般地叹气，“眼下这些世家大族也是虎视眈眈的，要是有谁在暗中引导一番的话，说不定，真要成一股势力可观的叛军了。”
明明并不在殿厅里面，但素瑾脑子里已经出现了楚临风倏忽弯起唇角的样子：“母后，当年您不是最希望我能成为一个英明的君主吗？”
“朕偏不会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