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枸杞鸽子汤
白氏以为这事儿自己同骆天杭一起瞒的天衣无缝，怎么她还是知道了？
“阿序……”白氏想了无数套解释的话术，可是除了和盘托出的那一套，其余的连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于是思来想去还是换了说辞：“你从哪儿听的？”
白氏此刻的笑容多少带了点心虚，仿佛是背了什么罪过一般。
明霜序的本意就不是兴师问罪，只是假嗔道：“我与夫人曾一起生活过这么久，夫人还不知道我是什么品性么？这世上那又有不透风的墙呢？”
这话说的恳切。白氏回想起之前明霜序还在卢府时候的光景，有许多事明明没有同她讲过都能让她知道，就仿佛这个小姑娘有千里耳一般。
白氏再三思虑还是将骆天杭同她讲的实情一五一十的讲给明霜序听，明霜序倒是面色平平如水，完全不像自己初听到时那样的激动。
“你那骆少卿讲了，你这个毒不麻烦，就是得好吃好喝好睡的养着，别的一概都不能想，因为这个我们才不同你讲的，可不要往心里去。”
白氏好言劝诫着。明霜序反过来安慰她：“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的。这毒既然是有办法解决的，且就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自己嘛。”
雅间与外屋的分隔并不用门，而是用串起的珠帘作为隔断，有风吹过或是行人走过都能带起一阵哗哗啦啦的碎响。
那碎响虽然繁琐，却并不恼人，像是无数的风铃在迎风起舞。
黄娘子双手端着一个快有半张桌子那么大的托盘走来，上面大眼一瞧竟是有七八样的食物，有被切成小段细条的胡瓜，有撇去青绿不要只留下嫩白的葱丝，有脸盘一样大却能透亮的面饼，有叫不出来名字却炸的金黄的炸物，有黑中透着红得用小刷子来佐着才能蘸取的酱汁。
菜色倒是五颜六色很丰富，但是豆芽就有白色和绿色两种，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中，另一盘则是嫩黄的鸡蛋饼被切成了细细的丝，透着水儿的粉红色的是水萝卜，这种萝卜明霜序单在奕京瞧见过，云州和奉阳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就是奕京本土的萝卜还是实在是沧云两地不适合，最后一盘则是木耳切成了丝混着猪肉烹炒而成。
白氏瞧着笑道：“这道春饼倒是点的对了，再配上那道鸽子汤，这一顿吃的也算是开怀。”
黄娘子将托盘上的食物一一摆在桌子上，还未走开，听见白氏这么讲，笑道：“还请娘子再等等，鸽子汤马上就好。”
白氏点点头，随后又拿起原本就在桌面上的茶壶冲黄娘子晃了晃：“我家姑娘喝不惯茶叶，你换壶白水来吧。”
黄娘子赶忙接过茶壶，面上笑容多了几分歉意：“真是抱歉，竟是我忘了问了，我们这儿还有用红枣桂圆薏米煮的水，多少有些甜口，二位娘子可要尝尝？”
白氏瞧向明霜序，明霜序便冲黄娘子点点头：“麻烦了。”
待黄娘子走后，明霜序将手中卷好的一只春饼递给白氏：“夫人何必专门再换了水，我是喝不惯茶叶，但也能喝出来这壶里的正是您喜欢的祁门红茶。”
白氏接过包的规规整整的春饼，笑道：“我要喝祁门红茶，哪里不能喝，怎么就差这几口了？”
这春饼包的时候有巧劲，吃的时候也要掌握力度，要不然包的再好的饼，一口下去还是汁水留的满手。
明霜序吃春饼的办法就是跟着白氏学的，第一口先咬去三分之一，第二口就要将手中全部的春饼塞进嘴里。
白氏的那只饼里，明霜序没有给包上葱白，她不喜欢吃这个，明霜序是清楚的。
首先尝出来的，便是水萝卜的甘甜。这水萝卜粉里透白，是与其他瓜果蔬菜最好区分开的颜色，味道也是不同，有人常着便是如同瓜果一般的甘甜，有人吃着偏生就有了点辣辣的味道。
豆芽无论黄绿，都是脆生生的一股子豆子的味道，却不似生的那样直冲头顶，反而多了点爽快，可见这后厨掌勺人的功力，既不会断不了生，也不会将这豆芽焯水焯的软趴趴，将豆芽中最后一点吃的劲头都散在那无谓的水里了。
那猪肉和木耳同炒，是用了厚重的酱汁的，明霜序尝着，倒与单独盛上来的那盘酱汁区别不大，只是单放成一道菜来吃，没多吃两口就会觉得腻歪，好在有胡瓜清爽，倒是让人不至于沉浸在甜咸口中颇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那炸物尝起来没有味道，明霜序专门拈起来一点，只咬一半好瞧瞧里面是什么，只是左右也没瞧出来是个什么名堂，就更像是直接用面粉调的糊糊放进油锅里炸了炸，仿佛就是只为了增加一个脆脆的口感罢了。
反倒是那看起来颇下了一番功夫的鸡蛋丝尝起来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味道，只为了增加一丝软烂的口感一般。
这炸物和鸡蛋丝单吃都是不甚出彩的，但若是加进春饼里，反而就是另一番景象，既不喧宾夺主，也不至于默默无名让人感受不到存在。
由此可见，这老板倒是好好的下了一番功夫的。
桌上的菜肴被吃的有七七八八，一路上珠帘相撞，传来悦耳的声音。
果然是黄娘子。
这次黄娘子手上的托盘不似之前那样大的让人瞠目，只是普通大小的托盘，上面放着两只粗陶的炖盅。
黄娘子在白氏和明霜序面前各放了一只炖盅，便默默的走开了。
人虽然没有说话，倒是一路上珠帘乱颤，由近至远，昭告着来人的远离。
“她这样的设计，倒也巧妙。”白氏赞叹道。
明霜序何尝不理解白氏的意思。没有大堂，只有雅间，客人随心所欲的高谈阔论，自然有些事情是不希望旁人多听一句的。
有此珠帘，有没有人敬过偷听一目了然。
只是她二人来此，独为美食，无所谓有没有人偷听。
粗陶的炖盅上没有特别绘制的图案，有的只是在烧制时自然形成的纹理，上面的盖子还略微有一点点烫手，明霜序快拿快放的将盖子掀开，里面是颜色澄亮的鸽子汤，汤面上还飘了几颗鲜红的枸杞。
这鸽子汤的卖相倒是真不错，明霜序用着专门配的勺子往下面一挖，能瞧见大块的鸽子骨肉和几朵瞧着也算上乘的菌菇。
这味道被吊的极鲜，明霜序细细品上一口还从中尝出了一点红枣的甜味，只是舀了好几勺都没瞧见这炖盅里面有红枣的踪迹。
就是这枸杞怕是的确出锅后才加的，汤中没喝到半分的枸杞味道。
只是这样也好，枸杞的腥甜会和鸽子本身的味道相冲，还是就飘在表面上做个装饰的比较好。
这一顿饭的确是心满意足。明霜序将白氏送回风遂客栈后，心里就一直琢磨着要不要也找个时候给骆天杭炖一盅鸽子汤喝。
明霜序回到大理寺的时候，意外的瞧见整个大理寺灯火通明，抱着卷宗来来回回跑的人似乎比白天当值的还要多，竟瞧着像大理寺所有人都回来了一般。
这可是少见。
明霜序一步三回头的瞧着这院中的景象，说实话，她自从参加了评选后就再没在大理寺见过这么多人了，仿佛大理寺本就是什么神秘组织，所有人都是隐于暗中一般。
“梁庄。”明霜序拉住从她身边一路小跑而过的梁庄，脸上的好奇兴致盎然：“这是怎么了？”
梁庄摆脱掉被明霜序拉住的衣袖：“你不知道，早先时候那戒律房里的女子被人暗杀了一回，刺客倒是跑掉了，但是那女子就忍不住，什么都交代了。”
“你猜，她是谁？”
一直被徐焱哭着喊着要见到的花娘浣娘呗。
明霜序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但脸上还是配合着梁庄一脸被勾起好奇的样子：“是谁是谁。”
“就是之前让那徐举子敲了鸣冤鼓的藏花楼花娘浣娘。”
她开口招供明霜序并不奇怪，但何至于这么大动静，就算是因为有人行刺……
明霜序瞧着还在身边不停忙来跑去的大理寺官差，实在是有些不解。
梁庄瞧出明霜序心头仍有疑问，便轻声道：“你瞧着这些人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
这一趟趟的，竟都是从骆天杭公廨道戒律房的往返。
难不成，这手上的卷宗……
“都是那浣娘交代的罪状。”梁庄声音极轻：“她说自己只说一次，言无不尽，但若是之后再闻，已说过的就不再说了。戒律房里不大的地方候了三位录她口供的文房，如今已然录了一个时辰了，那浣娘还没说完。”
这倒是出乎明霜序意外。
她同浣娘共处一室时，虽然自己嘴一直不停歇的讲，但浣娘似乎心志坚定一直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过她，要不是最后好歹有个对视，那方才梁庄讲戒律房女子真实身份竟是浣娘时，自己脸上的表情就怕不会是装的了。
“她是浣娘，那死的那位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