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春饼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但梁庄瞧着明霜序笑容里那一丝毫不隐藏的狡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只是老天却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思考。
明霜序一拍梁庄的胳膊，急道：“你倒是说啊。”
“今日英国公带他新纳的小妾去西市成衣店买衣服……”
“诶诶，”明霜序打断他：“英国公那么富裕的人户，怎么会去西市？”
梁庄一愣，没想到明霜序会打断他好容易开始八卦涛涛言论：“听说……听说是那小妾非要闹着去的，似乎是进国公府之前和那成衣店老板结了梁子……”
这怎么和先前骆天杭说的不一样？
更何况……小胡娘子能和人结梁子？
这说法明霜序不信。但瞧着再多问一句，梁庄就不想讲了，明霜序才放弃：“然后呢？然后呢？去西市成衣店然后呢？”
梁庄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两人自那成衣店出来之后，正准备上轿，就从天上杀出一个持长剑蒙面的刺客来，三两下就将英国公带来的护卫砍倒在地，三招两招直逼英国公，五剑七剑尽显杀意。但英国公韩澍是何许男儿，那可是上过沙场披甲挂帅的铮铮男儿，只见他不慌不忙侧身一闪，就……”
“说书呢？”二人都意想不到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吓得明霜序和梁庄都是一激灵。
梁庄呆的一动都不敢动。明明大人刚刚才教训过他，怎么自己一糊涂就又把所有事情都给明娘子讲了……
倒是明霜序不慌不忙，转身对着骆天杭笑道：“大人。”
这笑里满满都是讨好意味，骆天杭看得分明，她不过是怕因为自己又让梁庄受罚而已。
骆天杭转身往来处去，余光瞧见那个小身影一路碎步跟了上来，才道：“回来了？”
明霜序一本正经地点头。
骆天杭猛的止住脚步，明霜序一下子没止住，往前多走了好几步，又一步步倒退了回来：
“怎么了？”
骆天杭瞧起来有一点点扭捏，倒是与平常不同：“我……我有一件事邀请你帮忙。”
明霜序很自然接口道：“你说。”
“今日在西市抓住的那位刺客，我想请你帮我审一审她。”
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明霜序直接就换了方向，改道要去后厨：“我去瞧瞧还有什么吃的。”
骆天杭一把拉住明霜序：“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
明霜序看向骆天杭，眼睛里满满当当的塞的都是疑问。
“这位刺客……是个女子。”
原来并不是因为以往她饭食显示出来的“动容之功”，到是因为同是女子的身份，他觉得她们之间或许更能心意相通。
幽暗昏黑的房间，角落里缩着一个身穿黑衣黑鞋的女子，身上隐隐的有血迹还在不断渗出，但女子脸上瞧不出一丝因为疼痛而蹙眉痛苦的意思。
明霜序进门四下打量了这戒律房内，倒是比前几次进来亮了些，瞧着是比之前多点了盏烛台。
那缩在角落的女子，只是抬了抬眼皮，瞧了一眼进门的明霜序，又复将眼合上。
明霜序倒是难得的手上没有端饭菜，而是金创药纱布和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
“你身上受了伤，听人说是不轻，还是要早点上药才好。”
那女子一动不动。不能与她对视，着下明霜序倒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攻心为上。
“女子家一般不会如此颠悖，但你怎么会想到要去刺杀英国公？为情？还是有世仇？”
没有反应。
“我不是外面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那英国公姓甚名谁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你什么都不说，那我便真的半点也都猜不到。到底是那英国公是个负心汉平白的污了你的身子，还是抢了你家的钱占了你家的地还是杀了你家的人？”
一直合着的眼皮底下眼珠动了动。
可明霜序也不知道是自己那句话说动了她，只能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道：“没有一个人会去无缘无故的要杀另一个人，他必定是有点缘由的，你若不说，你行刺的事情被所有人瞧见了，只有死路一条。你若说了，还有证据的话说不定也能拉着英国公一同下水。”
那女子的身子动了动，明霜序瞧的分明。
“你身手这么好，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苦主家的女子。莫不是职业杀手？有人花钱买英国公的命？因为什么呢？抢了钱占了地杀了人？但你若是职业杀手，如今被大理寺捉拿归案不该服毒自尽么？”
“那你什么都不说，我也只能胡乱猜上一通。反正我也不是在这大理寺任职的，审不审的出什么真相也与我无关。我就是一个做饭的厨娘，这大理寺人来人往的，却是总要吃饭的。你要吃什么？我明日做了给你端来？”
明霜序将带来的药和衣裳放在铁栏之内，一抬头倒是对上一双意料之外的眼睛。
“你是浣娘？”
…………
明霜序跟着白氏第一次踏进了这座名叫“金昭”的院落。
白氏已经和牙子签了契约，只等着明霜序到衙门去签字。
这院子说是规整的两进两出，偏生最后的主屋是个二层的小楼。
白氏站在院子里指给明霜序看：“这里是是厨房，我知道你喜欢在这里呆着。我专门瞧过也问过，是可以把旁边的屋子一并打通给你并进来的。到时候这两间定是够你用的。”
“这对面是原来的书房，但瞧着你也用不了那么大一间房，改成个存储食材干货的可还讨你喜欢？”
明霜序惊喜的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点头。
“这主屋上面就是你日常睡觉起居的地方，一楼是花厅，招待客人正正好好。但我瞧着你似乎也没有那么许多人要招待，便隔出来一些给你做个小书房。”
白氏知道明霜序虽然不好写字什么的，但画本子游记志怪是最爱看的，这书房里桌子不一定要大，文房四宝不一定要齐，但书架是万万不能少的。
明霜序瞧着是真喜欢，这院子上上下下都似乎就是按着她的心意建的。西耳房旁有一口井，东耳房外则是一个还有几棵睡莲茎的小池塘，池塘后还有一座半人高的假山。
水充足了才能招财。
明霜序也不懂什么宅屋的风水，唯有一点清楚，遇水招财。
“这院子，瞧起来是合你心意的。”白氏瞧着明霜序自从进院来就嘴角就没有放下过，便知道自己的这个选择是做对了。
“这院子被我拖了几天，原本要你去票号赁出来的那二十两也不需赁了。反正你现在也有着地方住，一点点往里面添你喜欢的东西，早晚你会更喜欢这院子的。”
明霜序用力地点头。
她要有自己的家了。
从“金昭”出来，便是丰水河。这边不算是繁华之地，小商小贩也来的少，明霜序便也来的少。
没走两步，倒是有一家饭店，上书“水陆毕陈”。
明霜序多瞧了两眼，倒是让白氏看见了：“进去试试？”
这自然是合了明霜序的心意。
迎客的是一位个子娇小的娘子，见到两人温温柔柔的往里引：“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这小餐馆没有大堂，明霜序进来了才瞧清楚，一间小屋子一间小屋子隔来了，每间小屋子都取了雅致的名字。
明霜序和白氏坐的这一间叫做“报春”。
那娘子跟着两人进了雅间，笑道：“两位娘子好，我姓黄，二位想吃什么？”
白氏接话道：“你们这儿有什么特色么？”
黄娘子似乎早就想到了白氏会这么问，介绍的话脱口而出：“我们‘水陆毕陈’海纳百川，什么天上飞的地上长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如今正是春天，二位不知道吃什么，我给二位推荐一道春饼配上四道时令菜色，正适合二位。”
白氏瞧向明霜序。有这样省时省力不用费心思点菜的自然是好。
明霜序也应了，只是多加了一道鸽子汤。
鸽子汤最是润肺，如今是春天，润肺最舒服了。
白氏瞧着明霜序给自己倒茶：“还是你会吃，我吃了这一辈子的东西，竟是没想到要多加这么一道汤。”
明霜序将斟好茶的茶碗放到白氏面前：“夫人尽会打趣我，我这贪嘴的本事又有多少不是跟着夫人学的？不过就是忽然想起了，便多了这么一句嘴罢了。”
白氏瞧着她给自己斟完茶又另倒了一碗，问：“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这茶叶的味道，怎么可是又能喝出什么来么？”
明霜序喝了一大口，才道：“再涩也缓解的了口渴不是？跟着夫人出来这么一趟少喝了不少水，口干的要紧。”
白氏一听这话，倒是眉头紧了一紧，当时骆天杭没有同她讲清楚，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那毒的表征之一。
明霜序瞧见白氏一闪而过的异样，偏着头喊了一句：“夫人？”
白氏将内心杂乱的想法尽数压了下去，当初骆天杭专门找她来让明霜序喝药，就是不想让她知道此事。
只是接下来明霜序的一句话让白氏大惊失色。
“夫人，什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