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风车与糖人
可不是前世今生么？
景琳琅已死，便算是前生，如今她只是明霜序。
她同幼时的确长得相像，常先生能见两次就将她认出来，更何况是小时候算是一起长大的人。
只是即便是这样确定了，明霜序依旧不能将苏平昆同苏清联系起来。
他们身上……是不同的感觉。
苏清虽然文弱，但那是和自己哥哥相比。
哥哥年少时胡闹，瞧见了人家打擂也兴致勃勃地去凑热闹，竟是守了擂台整整半月无敌手。最后还是被母亲知道他胡闹，禁足在家中不许再去，那擂台的擂主才易主。
苏清同哥哥比试虽也是屡战屡败，但是普通的家丁小厮一个对两个也是没有问题。
而如今的这个苏平昆，明霜序觉得他即便是出现在完全不会武功的秦拓身边，也更要逊上一成。
他怎么会是当年的苏清。
那样温和爽朗的少年，长成了现在这样表面一套内里却完全瞧不清楚的苏平昆？
徐风游过，将乌云推的挡去了更多的月亮。
明霜序心头疑惑解了大半，转身就要回屋休息。
只是转身时，余光扫过角落。
角落里站着一个身影，手里拿着一把不合时宜的折扇。
明霜序身形定住，慢慢转向了那道身影：“清哥哥？”
那身影走出角落，任由着月光洒在身上，拿着折扇的手背到身后，脸上全然是欣慰：“琅妹妹，你终于想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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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水河早早就化了冰，几个穿着半袖外衫的小孩子围着一个卖风车的摊子嬉闹。远处站着几个谈笑的男女，嘴里讲着话，但始终目光是落在那几个小孩子身上的。
终于，由一个看起来身量最小的孩子跑到大人身边，拉起原本站在最中间的男子的手，将他带到那风车摊子旁边。
“爹爹，我想要个风车。”谁能拒绝奶声奶气的要求。
那男子蹲下身子一把将那个带他过来的小孩子抱起，好让他离那些让人看的眼花缭乱的风车更近一些：“想要哪个？”
“那个！”白白胖胖的手指坚定的指向了一只有五个风叶的风车。
“好！”男子爽朗的答应，爽快的付钱，将那只被自家孩儿点中的风车取下塞到他胖胖乎乎的手里。
有了第一个打头阵，还在地上的孩子们自然炸开了锅：
“爹爹我也想要一个！”
“舅舅，我也要！”
几双手扒上了男子的下衣，一只只手里没有轻重，仿佛那男子不答应就要将他衣服扯下来一般。
那男子笑着，将自己的孩子放下，又按着由小到大的顺序一个个抱起来，买下他心中喜欢的风车。
明霜序自从瞧见了这么一家人，目光就一直落在那风车摊子前，哪怕已经走过了，她也转身倒退着走去瞧。
“怎么，你也想要风车？”
骆天杭说话的气息吐在明霜序耳边，惹得她一躲，抬手就往骆天杭身上招呼。
只是骆天杭并没有躲，这一拳便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嘶……”倒是明霜序倒吸一口冷气，忙又轻轻柔柔的揉了揉方才被自己锤到的地方：“疼么？”
骆天杭摇了摇头。
这是实话，以前练武时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那可比这要疼多了，重则乌黑，轻则红紫，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下不去的。
就明霜序这一拳，对他来说和树上掉了一片大一点的树叶一样的感觉。
明霜序见骆天杭毫无反应，“啧”了一声就收回了手，反而将刚才挥出去的那一圈放在嘴边吹气：“好痛哦……”
这小丫头。
骆天杭瞥了一眼明霜序嘴角勾出一丝弧度。就她那小拳头白中透粉的颜色，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她是在无病呻吟。
两人没走几步，就到了小胡娘子的成衣店。
这本来出来的就是为了明霜序再置办几身衣裳，骆天杭抬腿就往里进，倒是被一个瞧着有点眼熟但没说上话的小丫头给拦住了：
“二位贵客请留步，我去唤我们老板娘出来。”
小丫头一溜烟跑了进去，再出来的自然就是小胡娘子。
小胡娘子摇着团扇就往明霜序身边凑：“明娘子，请见谅，我这里面候着贵客呢。贵客不喜欢有旁人喧哗，我实在是得罪不起，得罪了脑袋要分家的呀。”
明霜序向来满意小胡娘子的待客之道，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同她计较，只是……
“我知道，我知道。”小胡娘子笑着拍了拍明霜序的手：“我这儿有几个新的款式，都是窄袖的，保准你喜欢。我让她们给你先做，做好了我亲自给你送到大理寺去，若是不满意我直接就带走，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不用再跑自然是好的。
明霜序侧过身子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骆天杭。
骆天杭一言不发。他自小就跟着母亲阿姊一起上街，知道逛街的时候男人只负责出力气出银子就好，要说的话她们自己会说。
小胡娘子瞧着两人打眼神官司，仿佛割了肉一样的下定决心，照着明霜序手上又是轻轻一拍：“你选中的衣衫我给你打八折。”
明霜序这才心满意足的将小胡娘子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松开：“你招呼你的贵客去吧，我不为难你。”
毕竟是常客，明霜序又知道小胡娘子一件衣衫的大致成本，不好杀价杀的太多。
“常来啊。”小胡娘子笑着冲明霜序客套一句，一扭腰身进店里去了。
日头还早，西市依旧热闹。
“我们……多走走？”
骆天杭见明霜序左右都瞧瞧，没有要直接回大理寺的意思。
暮色下的西市，对着过往行人叫卖的小商小贩多了很多。
明霜序咬着一只刚买的糖人，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也不知道小胡娘子那店里是什么样的贵客，竟能做到清场的地步，总不能是圣上出来微服私访了吧？”
骆天杭笑着将明霜序一根粘在糖人上的头发拨到后面：“不是圣上，是英国公。”
英国公？
这个答案倒是对明霜序很是稀奇。
她说是圣上也不过是随口一讲罢了，也没能指望真的是圣上出来微服私访。但骆天杭说是英国公，那便真的是英国公了。
英国公韩澍家财万贯，要什么绫罗绸缎没有，一个下令就能让所有东市的成衣店、绸缎庄将最好的东西送到府上，做什么要亲自到西市一个小小的成衣店
“听说是小胡娘子那条三寸不烂之舌讨生意讨到了英国公夫人身边的女侍身上，也不知道中间传了什么，就成了刚才的这副模样。”
骆天杭解释的理所当然，明霜序却忽然想到了二人第一次逛果脯铺子的情形，恍然大悟：“你根本不是要带我添置新衣裳，你是为了查案子！”
天地良心，这回真不是。骆天杭在心里叫苦连天。英国公府铁桶一般，他怎么可能打探的到英国公的行踪。
若不是手下那帮人正好碰见了英国公小郎君翻墙出去吃花酒，如今手上的证据根本没有任何是针对英国公的。
倒是这个小丫头，是怎么知道英国公韩澍牵扯到最近的这个案子里的？
又是梁庄那个大嘴巴！
骆天杭一晃神，明霜序已经走出去了好多，在一个卖团扇的铺子前停住了脚步。
“真不是。”骆天杭紧走几步到明霜序身边，正与掏出铜板交到那老板手里，就见明霜序什么也没拿，东西放下就转身走了。
骆天杭交钱拿扇子的动作一气呵成，跟在明霜序身后：“只是这几天的确盯了英国公府几回，认得了那个守在外面的侍卫罢了。”
明霜序偏头斜睨他一眼，点头就一句：“我知道啊。”
一脸的轻松愉快，没有半分方才闹小性子的样子。
这么一出倒是将骆天杭的心弄得七上八下，刚要再说什么，就听身后人群喧闹，隐约的有几声兵戈相见的声音。
骆天杭与明霜序一同回头望去，只是身后人头攒动，不停的有人高呼叫喊。
闹事的似乎就在小胡娘子的成衣店门口？
英国公？
骆天杭下意识就要往人群中去，可是明霜序就在身旁……
他回过头去瞧还在咬糖人的小姑娘，明霜序眼中星光闪闪，挥手让他赶紧去：“我自己绕路就回大理寺。”
骆天杭提步往人群中而去，明霜序站在原地，将一整根的糖人都咬完了才拐道往大理寺去。
她这一路走的慢，回到大理寺的时候正巧碰上梁庄。
梁庄一瞧到她长吁一口气：“我的姑奶奶哦，您上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
明霜序不明所以：“西市。”
梁庄哪里是真的想要她的答案，只感叹道：“回来就好，您歇着吧，我去回了大人的话。”
“他可回来了？”明霜序顿了一顿，明明她离开西市的时候，那小胡娘子店门前的热闹还没有散去啊。
梁庄老实的点点头：“回来有一会儿了，抓了个刺客，正在戒律房里审呢。”
“怎么样？好审么？”明霜序眼巴巴的瞧着梁庄。
梁庄刚想回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反问明霜序：“明娘子，我最近没同你说什么吧？”
这话问的奇怪，明霜序摸不到头脑，动作迟缓的摇了摇头。
“这就怪了，”梁庄一副自言自语的架势：“那为什么刚刚大人责备我同你多嘴呢？”
这下明霜序心里倒是和明镜一样清楚了，只是却不能同莫名被冤枉的梁庄讲。
“要不你同我讲讲今天这事儿，就不算大人冤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