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交汇之地
看着眼前这个贱兮兮的年轻人，中年贵族不由脸上一僵。
他努力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出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可最终却只能颓然放弃。
回想起雷洛方才面对宪兵队时临危不惧对答如流的场景，他心中不免感叹一个人怎么可以前后有这么大的区别。
难道这个年轻人本性就是如此？
只是一个于圣陆再常见不过的乡野流氓？
一念及此中年贵族陡然生出几分索然无味之感，他随即将一枚银币轻轻放在桌上，脸上却仍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理应如此。”
不等他完全收回右手，雷洛已是抢过银币对着老板扬声道：“店主，来上一些烘干的鲟鱼和腌制的鲱鱼，圣灵在上，我可受不了这些该死的黑面包了！”
“恩，再加上一份上好的鸡肉！”
中年贵族见此不再犹豫快速起身离去。
直到对方彻底离开罗森这才挤到雷洛身侧，用不可置信的表情低声叫道：“你知道刚才自己错过了什么吗！那可是一位贵族，真正的贵族！”
“那又怎么样？”
“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撞上了一件足够有趣的事，想借此打发被暴雨困在这里的时间罢了。”面对着几近顿足捶胸的罗森，雷洛挑了挑眉语气玩味：“与其像个小丑一般去讨好这位贵族老爷，难道我们不更应该感谢一下刚才挺身而出的店主吗？”
说完这话雷洛在对着快速上菜的帮仆微笑着表达感谢后，当即抓起一块鸡肉朝着嘴里塞去。
正如他所说自己可不是单纯的嘴馋，这么做更多是对于方才店主挺身而出想要帮助他的感激。
只是鉴于驻港士兵的存在他为避免给老板再添麻烦不能当众道谢，只能是用这种方法来表达。毕竟他很快就会再度出发，店主却会一直在这里做生意。
不过他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罗森，那就是他清楚自己迟早会跟这群贵族老爷们打交道，但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雷洛期望自己能以更重要的身份出现，而不只是某位贵族口中一个“有趣的小子”。
尽管如此罗森已然是小小吃了一惊，他愣神般望着雷洛过了好半晌才感叹道：“圣灵在上，雷洛，你和我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当然，在说完这话后罗森立刻就跟随着雷洛大快朵颐起来，毫无疑问比起干巴巴的面包和难以嚼动的牛肉干，现在桌上的这些才能称之为食物。
在两人的奋战下鲟鱼和鸡肉等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失，没过一会儿就被清理一空。
直到从嘴里掏出最后一块鸡骨头丢在桌上而后满足地打出一个长嗝后，雷洛这才舒坦了撑了个懒腰拍着肚皮站起身冲着罗森笑道：“是时候带我去见识一下这片新大陆了吧！”
此时的窗外雨势渐小。
……
行进在凹凸不平的泥石街道上，看着两侧土质的毛坯房以及杂乱且四处摆放的坛子，听着不时响起的鸡鸣，避开路边用竹竿搭成的晾衣架，雷洛一时间竟有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恍惚，他像是来到了圣陆某处的乡村中。
不过很快一阵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往东去！向更东边去！这是圣灵的旨意！”
“我们今日所走过的道路将是明日的朝圣之路！”
当连绵数日的暴雨终是停下，早已被困在房屋里多时的东征者们便像是冲刺般迫不及待地出现在港口各处。
身着宽大长袍的传教士们站在岔路口向来往之人宣扬教义，不遗余力地鼓动着人们向东而行，引得不少自由民驻足倾听。
毫无疑问，自由民们往往是最虔诚的东征者，他们时常随着传教士的话语发出或是欢呼或是激昂的整齐喊声。
每当有雇佣兵和冒险者在看到这场景时都会不约而同地露出讥讽神情，好似在他们眼里自由民都是受到蛊惑的蠢蛋，而高举各自旗帜穿梭在人群中的征召兵们则是为这一幕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摩肩接踵的人群外，一些虔诚的信众正在朝着圣陆所在西方跪拜祈祷，他们毫不在意衣衫上早已被沾满了泥浆，也更不在乎空气中所混杂着的不知名的恶臭。
更远处的房檐下，一些身材高大眼窝深陷，样貌特征明显有别于圣陆人的居民正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切，雷洛知道他们便是这片大陆的原住民穆鲁克人。
穆鲁克人大多口中念念有词，既是愤怒又是惶恐。
显然这是一座十分混乱，鱼龙混杂的港口，也是两处大陆间的信仰交汇之地。
雷洛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道路边缘，不时就会出现自由民或是传教士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那种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和激昂，与雷洛在旅店在所见的沉闷截然不同。
这也让他打内心深处不免升出疑惑之感，他不明白到底哪一种才是扎拉港正在的现状。
穿过圆形拱门靠着街道里的矮墙继续前行，街道上方展开的布幔将天空层层遮蔽，农夫牵着羊羔从前方走来，悠扬的驼铃声从矮墙另一边飘过。
商人在街边卖着颜料与干货，多边形喷泉边不时走过一队队手持长矛的军士。
行至高处雷洛放眼望去，港区中心有别于圣陆的圆形屋顶，高耸的石质尖塔与远处的田野，摇曳的棕榈树形成了一副充满异域风情的美妙画卷。
山脉自港口一侧向大陆内部延伸而去连绵不绝，谁也不知道这片未知之地到底有着怎样辽阔的版图，他呆呆伫立在风中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
当雷洛再次回过神来已是夜幕低垂，叫醒他的是回荡在街道上空的阵阵钟声，祈祷者在各处巷道中燃起取暖的火光，三三两两的交谈低语通过晚风传至雷洛耳畔。
一阵火燎木材的噼啪轻响让他回过头去，罗森正认真炙烤着黑面包。
见雷洛回头他抬眼轻笑道：“看够了？”
“呼~你完全可以叫醒我的，朋友。”雷洛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将长期以来挤压在内心深处的疲惫都全部吐出，随即他摸了摸鼻头颇有几分尴尬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