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忡忡
俞澄垂着眼睫，盯着桌子的花纹发呆，等着上菜。
俞立民则去另一边的安置柜上拿啤酒，还给俞澄带了一瓶营养快线。
他随意地用牙将啤酒盖子起开，倒进一旁的一次性塑料杯里。
带着气泡的暗黄色液体散发着小麦发酵后的味道，俞立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正好老板娘端着木质托盘从后厨走过来，把他们点的菜品一一摆好。
“在那愣着干嘛，拿筷子吃啊，等着我为喂呢？”
俞立伟一边说，一边掰开合在一起的一次性木筷，夹了一口凉拌花生米，扔进嘴里。
他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俞澄聊天，问一些有的没的，俞澄也挑一些不重要的回两句，其他的都敷衍过去。
这一顿饭，吃的很不安稳。没夹几口，她就放下筷子。
“这就不吃了？小鸡崽的胃。”俞立伟调笑一声，继续吃自己的，还时不时问她要不要再吃点。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俞立伟付完钱出门，抬腿跨上停放在一边的摩托车。
停顿等待半晌，仍然不见身后有动静。他偏过头，看向站在原地的俞澄：“傻站着干嘛，还不上来。”
大概是因为喝了点酒，俞立伟的声音不再是最开始的和蔼亲切，变得冷硬。
俞澄只觉得狐狸尾巴露了出来，也没了耐心，回了他一句：“不用管我，我还有别的事，一会自己回去。”
说完，径直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奇怪的是身后的人没有任何举动，俞澄也懒得回头去去，继续往前走。
“俞澄！”
经过一个胡同口，俞澄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喊住，后退几步，寻着声源看过去。
上午刚刚见过的男生快步往这边走，半分钟后站在她面前，问道：“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你这是要哪里？”
俞澄想了几秒钟后，缓慢开口：“我随便转转。你呢？”
她并没有目的地，说有别的事也只是不想坐俞立伟的车找的借口。
“我来找陈嘉瑜，今天他生日准备一起去轰趴馆庆祝一下。”越骞顿了顿，试探性地发出邀请，“你要来一起吗，没有太多人。”
作为一个社恐人士并不想参加这些社交活动，俞澄下意识想要推辞：“你们玩吧，我就不”
反驳的话没说完，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陈嘉瑜小跑着过来，一条胳膊举过头顶，不停地朝着两个人的方向摆动，走到近处时说：“原来是你啊，我听骞哥说你叫俞澄，你好啊。”
和他伸过来的手轻握一下，算作简单打招呼，俞澄就想着怎样找个理由开溜，结果陈嘉瑜先一步开口：“我们要去轰趴馆玩一下，你要不要一起，正好当做我打扰你考试的赔礼，很好玩的。”
“我就不去了。考试的事我没有放在心上，更何况你不是已经给我赔过礼了。”
“口头赔礼怎么能算呢，来吧来吧。”
口头赔礼？不是
俞澄抬起眼眸，下意识往越骞的方向看去，只见对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眼睛里满是计划暴露后的不自然。
她彻底明白过来，恐怕那瓶可乐是越骞假借陈嘉瑜的名头买的。
一种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将拳头大小的心脏塞满。
鬼使神差，俞澄点头应下了两人的邀请。
陈嘉瑜一向不懂察言观色，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兴奋地将一条胳膊搭上她的肩膀，中二地朝一个方向做出前进的手势：“出发！相信我，你一定不会失望的。”
越骞跟在两个人的身后，眼睛直直地对着那条碍事的胳膊放冷枪，神色黯黯。
被一个并不算熟悉的男生搂着肩膀，这种感觉让俞澄很不自在，在陈嘉瑜绘声绘色描述的同时，她慢慢退出来。
幸好神经大条的陈嘉瑜并没有任何反应，俞澄舒了一口气，抿抿嘴唇往后看。
原本低气压走路的越骞一瞬间挺直腰杆，迈大步子走到俞澄身边，悄无声息地把陈嘉瑜挤去身后。
去定好的轰趴馆前要过一段马路，为了安全起见，三人最后选择了走地下通道。
一级级台阶往下迈，越骞的一只手虚停在俞澄的胳膊下面。
在即将看不见地面前，俞澄忽然感觉一道灼灼视线落在自己的后背上，回头望去，对上那张满脸横肉的面孔。
他的目光并不友善，窥伺被发现后也没有任何心虚，反而大大方方地挥了挥手，发动摩托车嗡嗡离去。
俞澄被他的行为扰乱心绪，脚下踩空。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狠狠摔一跤时，一直虚环在身侧的手将她稳稳扶住。
对上那双温润如玉的眸子，俞澄定了定神。
男生关切询问：“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谢谢。”
—
三人来到目的地，早有几个人在这里等候，除去不认识的男生，竟然意外看到倪黎的身影。
“小澄，你也来了。”看到熟悉的身影，倪黎率先迎上来打招呼。
一直到现在，与俞澄才察觉到越骞的手一直握在自己的小臂上，在她的眼神示意下，男生慢慢松开，将手揣进兜里。
跟着倪黎往里走，听她开口说：“想不到吧，我和这个混世魔王认识。我外婆和他外婆原来住在同一个胡同里，是门对门的邻居。”
“这么巧吗？”
“谁说不是呢。你呢见到你，我还挺意外的。”
俞澄没有解释太多，只说：“之前偶然认识，刚刚在路上遇到，就一起过来了。”
“这样哦。”
预定的轰趴馆并不小，一共来了十个人，空间很富裕。
围坐在沙发上，互相介绍认识一下后，四个人去到一边的麻将桌旁打麻将。
剩下的几个人觉得没什么意思，干看着也无聊，索性打开一旁的k歌机，准备浅唱几首。哪怕没人唱，放点音乐活跃气氛也是不错的。
机器开机，坐得最近的人举着话筒发问：“有人想唱歌吗？”
“我来！我来！”倪黎从身边站起来，走过去在屏幕上请点击几下。
一阵熟悉的前奏响起，歌名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起初打开设备的那个男生调侃道：“一上来就整最炫民族风，倪黎你可以啊。”
“你懂什么，我这叫带动气氛！”
这话不错，这首歌一放出来，大家基本上都会有意无意地跟着哼两句，一时间气氛就达到了高潮。
看着站在最前面随着音乐摇摆的倪黎，俞澄眼眸里满是艳羡。她大概永远也做不到像她这样自信，这样奔放。
在这个一起狂欢的时刻，她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仿佛一个局外人一样坐在角落里。
“一会儿唱一首？”一直注意着这边的越骞察觉到她的异样，挪到她身边坐下。
“不了，我唱歌跑调。”俞澄侧头，直接撞上他的视线。
房间的光线本身就很暗，为了营造一种ktv的氛围感，大家把一旁的星空灯打开，投射在头顶的天花板上。此时落在俞澄眼里的越骞和平时不同，温柔又鲜活。
越骞挑了挑眉，不知想到什么后轻笑一声，“那一会我给你唱首歌？”
这句话的声音很轻，正巧和现在放的歌的副歌部分重合，俞澄没有听清楚。
她疑惑地睁大眼睛，上半身凑过去，歪头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越骞被她的突然靠近惊到，停滞几秒种后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我说，一会儿给你唱首歌。”
两人的距离很近，哪怕光线并不强烈，俞澄依旧能清晰地看见他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
“哦，好。”她猛地将身体收回去，烧红的脸颊隐匿在一片黑暗之中。
都说喉结是男生的第二性征，这是俞澄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异性的喉结。
一直到身边的人站起身，发烫的脸蛋才稍稍退温。
越骞上前接过话筒，思索两秒后在搜索栏里敲下几个字，点确定。
前奏还没开始，一直分心注意这边的陈嘉瑜立刻拍手起哄，“骞哥今天居然能主动唱歌，真是三生有幸，我这个生日过得值了！”
其他人也附和几句：“越公子歌喉据说百闻不如一见，今天我们也有幸听一回了。”
对于他们的调侃，越骞只是一笑置之，清了清嗓，专心准备唱歌。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王菲空灵清澈的声音被越骞演绎的十分到位，又带着自己的难言感情，听起来更加温声缱绻。
头顶的聚光灯被刚找到开关的倪黎打开，两束交错的白光照在他的身上，平庸的房间在此刻变成了华丽的演出会场，其余人都是他最狂热的听众。
俞澄曾经看到过一句话，认真的人本身就在发光，她必须得承认这句话是对的。此刻的越骞甚至比聚光灯还要亮眼夺目，像是众星拱月的小王子。
沉溺片刻，俞澄后知后觉地掏出手机，将这个场景录下来，直到一曲终了，才按下暂停键。
越骞放下手里的话筒，渐渐远离聚光灯，就像从王座之上一步步走下来，最终坐回俞澄身边。
看着对方的视线一直跟着自己移动，越骞很满意。他露出一个的得意的笑，“怎么样，我唱的还不错吧。”
这一次，俞澄没有再说违心话，而是给出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真的，真的很好听。”
闻言，男生骄傲地眨了下眼睛。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振动，越骞拿过来接起，往屋外走去，应该是定好的蛋糕送来了。
俞澄拿起放在膝盖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刚刚拍的视频，并不能说很满意，因为机器并不能拍出肉眼的直观感受。
她轻叹一声，将手机锁屏扔回口袋里。
此时的俞澄并不会知道，一瞬间的心跳加速，最终演变成了经年难忘的忡忡。
这个差轻人意的视频在以后，会成为支撑她走过将近十年岁月的一半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