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动
不出所料,越骞拎着一个绑着丝带的盒子走进来,里面是裱花精致的生日蛋糕。
俞澄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电子表,16:35,估计只能给陈嘉瑜唱个生日歌,再吹个蜡烛了。
如果她自己在家并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但今天搬去奶奶那儿,如果回去太晚恐怕会让她担心。
简单吃了两口分到的蛋糕,俞澄纠结再三后还是站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陈嘉瑜正一手捧着蛋糕,一手往好哥们的脸上抹奶油,听见这话停了动作,“行,那我送…”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后边用小纸盘装着的蛋糕糊了一脸,所有人愣住。
刚刚的奶油大战大家都顾忌着他是寿星,没人下手,现在有人先打了样,混战也就此开始。
一个不熟悉的男生端着蛋糕,意味深长地对俞澄说:“他恐怕不能送你了,一会能不能见人还两说。”
“别啊,先让我送同学回去啊。”陈嘉瑜苦哎一声,还是没挡住这么多人一起的奶油攻击。
一旁的倪黎顶着刚刚被陈嘉瑜偷袭,抹了一大块奶油的脸,接过他的话:“没事,让越骞送小澄回去,你就乖乖在这让我们报仇吧。”
又转过头对俞澄说:“小澄,我就不送你了哦,让我好好处理一下这个家伙。”
俞澄闻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两只眼睛眯起来弯成月牙。
最先出手攻击寿星的越骞此刻像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耸了耸肩,从桌上的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沾了奶油的手指,侧头看过来,“走吧。”
俞澄看了眼沙发,确定自己没有落下随身物品后跟上他的脚步,只是在路过陈嘉瑜身边时,稍有不慎,被他偷袭,抹了一小块奶油。
“陈嘉瑜,你最好祈祷一会儿我回来的时候奶油已经用完了。”越骞走出几步后又转过身,正好看到陈嘉瑜作案的全过程,冷冷开口道。
“好啊,我还没说你刚刚偷袭我呢。如果不是还需要你送俞澄,你以为我会怕你。”陈嘉瑜一直都是嘴上不饶人,不甘示弱地回怼了一句。
接着就被倪黎强制镇压,“你们先走,让我来处理他。”
俞澄应了一声,又对陈嘉瑜说了句生日快乐,跟在越骞身后走出轰趴馆。
轰趴馆的位置离俞澄奶奶家不算远。
傍晚的温度有些低,没有晌午的燥热。夕阳在前方的天空上映出一大片橙红。
两人并肩,慢悠悠地走着。
直到现在,俞澄才意识到越骞真的很高。快要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了,这得将近一米九吧。
俞澄在脑子里胡乱地想了些有的没的,低下头闷闷地说:“今天,谢谢你邀请我去轰趴馆。”
“这没什么,玩得开心就行。”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反正我挺开心的。”
这话让俞澄一下子怔住,不知道该怎么接。
她其实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但又不知道怎样问出口,如果是自己自作多情,那岂不是会很尴尬。
晚风将越骞敞开的衣角吹起,带着拉链锁头的下摆摇摇曳曳,打在俞澄垂在身侧的手腕上,不疼只是有些凉。
俞澄无声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最后却在犹豫中选择咽回肚子里。
算了,也没必要求证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现在的情况她已经很满意了。
穿过几个路口,在临近胡同的位置,俞澄停下脚步。
她并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越骞,尤其是俞立伟,“就送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我自己回去,谢谢你送我回家。”
“好,一星期后见。”
“拜拜。”挥手告别后,俞澄快步往前跑,一拐弯,消失在视野里。
越骞两手揣兜,失语片刻后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慢悠悠地往回走。
没走几步,迎面遇见一个男人,有点胖,骑着一辆很新的摩托车。
很奇妙,越骞往左他往左,越骞往右他往右。像是掐好点,在即将撞上他时刹住车,停下来,只在越骞纯黑色的裤子上留下一道土黄色的轮胎印。
有点儿洁癖的越骞眉头紧紧皱起,面色不善地看向眼前的人。
摩托车上的男人却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裂开嘴露出一口因为抽烟而泛黄的牙齿,嘿嘿一笑:“小帅哥,真不好意思,挡住路了。”
他这话虽然是在道歉,但并不诚恳,甚至还有几分调侃的意味在里,让越骞有些窝火。
稍微上前一步,便能闻到男人身上的酒气,越骞把这一切归结为发酒疯,压下心底的不满与怒火,好脾气道:“没关系。”
说着便往旁边挪了两步,掀开眼皮直直地看向男人,“您先走。”
男人又是一笑,只不过这次又带了点调侃和揶揄:“来送女朋友回家?”
说完这句话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转动车把手,扬长而去,留下一串黑色的车尾气,在空气里扩散开。
越骞站在原地,这个陌生又古怪的男人搞得他一头雾水。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刚刚的所作所为都是故意的,但又找不到什么理由。
他沉思片刻,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
回到家里,李春然已经在做饭了。
俞澄把手机放在客厅充电,洗了洗手就去到厨房准备帮忙,结果被轰了出来。
“你进来干嘛,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清闲几天,坐在沙发上等着吃就行。”
最终俞澄还是从厨房里走出来,把卷起来的袖子放下,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准备解解闷。
大门响了,俞澄应声看去,俞立伟拎着一包凉菜走进来放在茶几上,一屁股坐在俞澄旁边的沙发上。
原以为他在房间的俞澄不自在地动了动,暗自离他远了一点,心里却在盘算,俞立伟会不会和越骞遇上。
但又转念一想,两个人互相不认识,应该不会有什么冲突,俞立伟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也不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她这才安心下来。
电视里放的是往年春晚的小品,俞立伟磕着瓜子,被逗得嘎嘎乐,声音大得让俞澄心烦。
忍耐几分钟,实在是让她抓耳挠腮的难受,俞澄果断站起身,帮李春然端菜上桌。
安稳的一顿饭,除去俞立伟吧唧嘴的声音,还算和谐。
饭后,俞澄坚持要洗碗,李春然拧不过她,只嘱咐了一句记得用温水。
水池里的水放满了,俞澄先用洗洁精洗了一遍,准备再用清水冲一次。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俞澄回过头,俞立伟正倚靠在门框上,矮胖的身材做出这个动作有些滑稽。
只看了这一眼,俞澄收回自己的视线,继续忙手头的事。俞立伟看她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走进来,摸摸这摸摸那,总会说来捣乱的。
“别添乱了,出去吧。”俞澄忍无可忍,烦躁地扔出一句话,头也没抬起来。
大概是因为李春然在客厅里看电视,俞立伟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了句:“今天跟你一起回来的是你男朋友?”
两人距离很近,俞澄能闻见他刚刚喝下去的白酒的味道,嫌恶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你在胡说什么?”
“他不是,那就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喽,又或者两个都是……”
说这话是俞立伟满脸的邪笑,俞澄气得将手里的洗碗布用力的扔进水池里,溅起的水花打在两个人的身上。
她正想借机发作撕破脸骂他几句,俞立伟嘿嘿一笑摇头晃脑地出去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这种有气没处撒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俞澄愤愤地洗完碗,把地板拖干净,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把一腔怒火压下去,而后走出来。
她并不想在奶奶面前把事情弄得太难看,只希望俞立伟别再说着做着不着边际的事。
客厅里,李春然和俞立伟坐在一起,俞澄脚步一顿,最后选择了较远的单人沙发。
老人一向熬不了太久,不一会儿就说自己困了,准备回房间睡觉。
俞澄顺势撒娇,说很久没有见她,想和她睡一起。
李春然一向疼爱小孙女,哪里会不答应。
于是俞澄搀扶着李春然往卧室走去。
俞澄在这边是有自己的房间的,只是眼下的情况,她实在是不敢一个人睡。万一俞立伟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那才是追悔莫及。
国庆节假期这几天,俞澄过得实在辛苦。
总要留意着俞立伟的动作,就连洗澡都要挑他白天不在的时候。
难捱的日子总会结束,俞澄最终在七号晚上如愿回到自己家里。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躺在自己的床上,她睡了七天以来第一个安稳觉。
—
翌日清晨,周一。
又轮到长宁二中一月一次的年级考试,为期两天。
教室被摆成5x8,桌子口朝前的样子。
比起上一次的开学考试,俞澄要更紧张些。因为放假前的通知,这将会是理科综合第一次合卷考试。
班上所有人都有些紧张,除了耷拉着脑袋在教室外面打瞌睡的越骞。
“你不抓紧时间不复习一下?”俞澄捧着整理好的作文素材,向他灵魂发问。
“还复习的都复习了,现在看也记不住多少,不如放松一下,没准考得更好。”越骞眼皮都没掀,半阖着眼睛回她的话。
他看起来困极了,“你…这是昨天半夜去做贼了?”
大概是觉得已经熟悉了,俞澄难得开始玩笑来。
“别提了,陈嘉瑜那个憨货被他爸下了死命令,必须考到年级前五百,要不然就收走他的零花钱和游戏机。昨天晚上临时抱佛脚,非让我给他讲数学,一晚上没睡。”越骞没好气地解释道。
俞澄笑了一下,这确实是陈嘉瑜能干出来的事,她想了一下,把放在窗台上的纸杯递过去,“我还没喝过,你要喝吗,提神。”
细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个棕色纸杯,虽然盖着盖子,但依旧能闻到咖啡的焦香,越骞努力睁开正在打架的眼皮,“给我喝你不会犯困吗?”
“我昨天晚上睡得挺好的。”
“谢谢。”
不出意料,语文这一科被俞澄稳稳拿下。
下一科是数学,下午考。对一些学霸来说,这么长的时间绝对够用,他们甚至不需要复习,但对俞澄来说,这一点时间就有些不够看了。
定理的每个字都认识,拼在一起也能读懂,但她就是不会用。
看个大概有一个小时,俞澄将数学课本顶在头上,怨声载道地叹了口气,无力地趴在课桌上。
“我教你?”身侧原本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的男生直起身,开口问道。
“不用不用,你快休息吧。”
“我没那么困了,我给你讲自己也可以复习一下。”
“那,谢谢哦。”
不得不承认,越骞能在开学考试拿到第一名,并没有水分,而是实打实的有能力。他讲题的条理清晰,还能总结自己的经验,将同类型的题目放在一起,更加通俗易懂。
差不多复习了一个中午,俞澄信心满满地走上考场。
大概是想打击一下学生们的自信心,好让大家安下心来学习,这次的题目比开学考试要难很多。
考场上,所有人都埋头苦算,草稿纸换了一张又一张。直到交卷前一秒,俞澄的最后一道大题都没有算完。
监考老师抱着试卷离开,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俞澄也在其中。
也幸好越骞帮她复习了一中午,否则可能空的题更多。
这次考试是按照成绩排的考号,在这个教室的就是开学考试的年级前四十名。看他们的样子,俞澄也稍微松了口气。
把桌子回归原位,准备上自习复习明天考试科目。
孙乔峰脸上带笑站在讲台上,“怎么样,这次考试的题目难不难。”
“难死了!老班,一个月考怎么出这种题目啊!”杨欣梦直白地吐槽了一句。
没想到孙乔峰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晴转阴,反而呵呵一笑,“就是难一点,让你们塌下心来学习,省得整天飘着不着调。”
言罢,又安慰了几句,“大家也别着急,考一科扔一科,也算锻炼一下心理素质。这次的题目确实难,也不用慌,好好复习英语和理综就行。”
第二天的考试比起数学,还是轻松了不少。
俞澄答完题还有时间再检查一遍,直到交完最后一张试卷,她才长舒一口气,这场磨难总算结束了。
三科交叉在一起答题让大家的脑子混乱成一团,把自班的教室回归原位,把书箱从走廊的窗台上搬回来。
紧绷着的那根弦泄了劲,大部分人都趴在桌子上放空大脑。
成绩明天才会出来,但大家都已经能预料到这一次的惨状,一个个都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蔫的。
孙乔峰从走廊里推门进来时,教室内极其安静,只有零星的翻书声和笔尖在纸上书写的摩擦声。
他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进错班了。
虽然出一张这么难的试卷的目的是要打击一下大家,但总会不能都一棒子打死。
他轻咳一声,安慰道:“同学们,都别灰心好好学。下次期中考试全市统考,大家好好发挥就行。”
孙乔峰的话起了点作用,但并不多。
第二天早读,成绩单贴在后黑板上。
这次并没有那么多人围上来,俞澄做在最后一排,近水楼台先看一步。
做好从后往前数的准备,往上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次。
班名8,校名30。
确实意料以外。
她将目光放在数学那一科的成绩上,100。
拉分的科目,但比她预想中的要好很多。
再往上看,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名字,依旧是熟悉的名次。
越骞的脑子是真的好用。
重新回到座位,俞澄在心里感叹一声,人与人之间果然是有差距的。
“怎么了?”越骞研究试卷的间隙,扭头瞥了她一眼。
“没事,感慨一下世界的参差。”俞澄摇着头说了这一句,接着又问道,“越骞,你平时都是怎么学数学的?”
“多做题,多研究,多整理。”
“哎,可能是我脑子不行吧。”
“别这么说。”越骞当下手里的笔,调转身体面对着她,“每个人的天赋点不同,你看你的语文成绩不也在班上一骑绝尘吗?我还羡慕你呢。”
“我……运气好而已。”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天赋。
越骞停顿一下,“那要不我们互帮互助一下?我教你数学,你辅导我语文。”
“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辅导语文,我…我就是想到什么写什么。”俞澄纠结得直扣手指。
“那你就激励我一下。”
俞澄有些疑惑:“怎么激励?”
难道要她每天催他背故事词,背作文?
越骞拿起笔转了两下:“这样吧,我们就比以后语文的总成绩,谁的成绩高,就要满足对方一个愿望,怎么样。”
“这样,真的可以吗?”俞澄表示很怀疑。
这不就相当于她什么都不干,白捡一个辅导老师?
“当然,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教你的。毕竟下次考试肯定会重新排座位。”
后边这句话的声音很轻,倒像是说给自己听。
身旁的女生扎了个低马尾,两缕碎发随意分在脸颊两侧,眼睛像是浸在水里的葡萄,被微垂长睫毛掩去半旯,盯着桌子上的课本发呆思考。
良久,她看向一旁的越骞,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肯定也会好好帮你提高语文成绩的。”
看着眼前的人发愣,俞澄伸出右手在他眼前一晃,“嘿!”
“嗯?我听到了。”越骞面向前方,不自在地回应道。
大课间,陈嘉瑜找过来。
这次他没有再让坐在门口的同学帮忙喊人,而是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开头后面闲置的椅子坐下来。
接着,一大包未开封的阿尔卑斯棒棒糖被放在桌子上。
“骞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谢礼特来奉上,是您老爱吃的牛奶味。”
越骞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打听过私人家教多少钱吗?我给你辅导你晚上,你就给我一包棒棒糖?黑心甲方?”
“嘿嘿哥,咱俩兄弟谁跟谁啊。”为了表示亲近,陈嘉瑜将椅子挪到和他并排,伸出胳膊搭在越骞的肩膀上。
越骞毫不心动,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把他碍事的小臂移开,“亲兄弟明算账。”
“呦,陈少爷今天怎么大驾光临,来我们一班了。”
身后倪黎的声音响起,她刚看完成绩单,靠在后边的书柜上调侃一句。
“你别凑热闹了。”陈嘉瑜撇撇嘴,“不闹了,周六请吃饭,倪黎和俞澄,你们也来吧。”
他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门牙:“我爸看我考的不错,又给我涨了零花钱。”
“放心,我一定吃穷你。”倪黎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转身回自己的位置。
马上要上课了,陈嘉瑜也起身,把椅子放回原位,回自己班上去了。
“他家…管的很严吗?”俞澄犹豫开口。
越骞抬起眼眸看过去:“高中了,马上高三,哪有不严的家长啊。”
“那你家长也会逼你学习吗?”
越骞挑眉,“我还需要他们逼?”
是哦,他已经是年级第一了。
哪还需要家长催促。
俞澄扭过头看向窗外。
起风了,铺在地上的叶子又被吹了起来,在空中肆意飞舞。
落叶还有第二次机会,那人呢,应该也有吧。
当晚,俞澄回到家里。
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客厅里只有电视放映发出的声音。
她静静坐了良久,最终还是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那个号码,点击拨打。
一阵忙音过后,电话被接起。
“喂,澄澄,怎么了。”赵蕾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让她心脏一颤。
“喂,妈。我没事。”俞澄手指扯过一张卫生纸,慢慢把它搓成细长的条形,“我就是想说我们月考了,我考了班上的第八名,年级名次三十。”
“是嘛,考的真不错。我女儿真棒!”
俞澄并没有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多少的关心与激动,索性问点别的,“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估计得到年底了,你自己在家好好的啊。”
“嗯。”
一阵沉默。
俞澄依旧抱有期待地举着手机,直到那边的人问了一句:“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挂了吧。”
电话挂断的声响传来,俞澄依旧将手机举在耳边,足足一分钟后才放下。
也许没有期待才不会失望
窗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下起了雨。
俞澄起身将窗户关上,直接回到卧室里。
也许没有期待才不会失望
—
田径场的银杏树叶在秋风中簌簌落下,只剩光秃的枝丫。
长宁市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在元旦前落下。
一夜时间,门口的梧桐树上满是堆积起来的雪花,整个街道一片雪白。
俞澄走在已经有人踩过的脚印里,步伐缓慢地往学校走。
进到教学楼,一大张红色的地毯从门口铺到楼梯口,为了让同学们把鞋上的雪水蹭干净。
据说是因为之前出现过从楼梯上滑倒,撞破脑袋的情况。
推开教室的门,一股热气袭来,将她冻得通红的耳朵发烫发痒。
一群人照旧围在后黑板那看成绩,俞澄只是脚步微顿,然后绕过他们,准备先回座位。
由于越骞多次蝉联年级第一名的好成绩,他们俩也成功守住了最后一排的宝座。
只不过两人调换了位置。
因为学校的暖气烧得太旺,俞澄自供暖开始嗓子就没好过。
绕过人群,俞澄才发现越骞已经到了。
课桌上,一张抄好的成绩单摆在正中间。
俞澄把白纸拿起来仔细看,“来这么早?”
“嗯,今天醒得早。正好出成绩,就早来了一会儿。”越骞转着笔,漫不经心地开口,“恭喜,我已经欠你两个愿望了。”
“承让了,运气好。”俞澄把那张纸放下,扭头看向他,眼睛里满是盈盈笑意。
“今天下午就放假了,元旦有时间出来玩吗?”越骞还是那副语气,但在俞澄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左手已经紧张地攥成拳头。
上周末已经去过奶奶家了,俞澄想了一下:”目前没有其他安排,可以。”
“嗯,那就行。”越骞神神秘秘地朝她眨了下眼睛。
俞澄抬眸,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直言道:“你要干嘛?”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越骞的嘴很严,一直到各科老师把假期作业全部发下来,班主任孙乔峰宣布正式放假,俞澄都没有打探到消息。
回到家里,吃过晚饭,俞澄躺在床上来回翻身。
她有一个毛病,如果一件事没弄明白,她就睡不着。
虽然有句话说的好,‘好奇害死猫’,但她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给越骞发了一条微信。
俞澄:【到底是什么啊?】
放下手机,把手缩回被子里,屋子里有地暖,温度并不低,但她还是把自己裹成了个蚕宝宝。
大概一分钟后,枕头上的手机震动,拿起来一看。
越骞:【早点睡吧,明天就知道了_】
俞澄咬着下唇,手指在屏幕上劈里啪啦敲得很响。
俞澄:【你不说,我今天就睡不着了。】
越骞:【给你个提示,天。】
天?
虽然还是疑惑,但俞澄没有再问,越骞也不会告诉她更多信息。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两人的聊天界面依旧维持原状,谁都没有再发新的消息。
直到夜色再次降临,钟表的三个指针同时指向12,电子表上年份的个位增加一。
沉寂许久的联系人头像的右上角多了一个小红点。
点进去看。
1月1日00:00
越骞:【俞澄,元旦快乐!】
俞澄的嘴角扬起浅笑。
俞澄:【越骞,元旦快乐!】
除了越骞,还有其他几个朋友,也都发了消息。杨欣梦,倪黎,麦穗,还有陈嘉瑜。
甚至是曾经加她只为了抄作业方便的同学,也在第一时间送来了祝福。
她很少在班上讲话,原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她,没想到还会收到祝福短信。
真心实意地一一回了消息,手机铃声在房间里响起。
屏幕上‘越骞’两个大字不断跳动。
划屏接听,“喂?越骞?”
那头先是传来呼呼的风声,接着就是越骞清冽低沉的声音,似乎是在走路,气息有些不稳。
“俞澄,元旦快乐。”
“谢谢。”她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又被自己抿嘴压住,但眼睛里闪烁的情感却怎样也拦不住。
“你爸妈睡了吗?他们让你晚上出门吗?”
一个念头已经在她的脑海里产生,她说:“可以。”
“那你现在换衣服下楼,记得穿厚一点。”
听声音,越骞的脚步已经慢了下来。
俞澄快步走到窗边,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一位身形颀长的男生从远处跑过来。
冷风摇曳,在微弱灯光的照耀下,点点雪片飘落在他的身上,凭添了一丝寂寥与冷毅。
他站在筒子楼前,站在窗户下,朝俞澄挥手,沙哑的声音顺着电话钻进耳朵里:“小俞同学,别发呆呀,快下来。”
像是受伤后又长出新的嫩肉,俞澄觉得心里痒痒的,像是羽毛反复掠过。
“你等我!”
挂断电话,俞澄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带好围巾和帽子。
在即将出门的前一刻又折回来,往玻璃杯里灌满回屋前烧好的开水。
走出大门,楼道的声控感应灯亮起,发出微弱光芒。
俞澄一步步往楼下走,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跳动,全身都被暖意包裹。
走出筒子楼,越骞的面孔近在咫尺,俞澄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
他三两步迎上来,站在俞澄面前,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的耳朵被冻得红到发紫,头发眉毛上也有一层白色雪粒,嘴唇无意识打颤。
“这么冷的天,你还跑过来,是不是傻。”俞澄把手上的玻璃杯递给他,交接间,蜷曲的手指一片冰凉。
俞澄忍不住想要骂他:“你不好好在家待着,过来干嘛呀?”
越骞的手受了些暖,不再僵硬,他伸手拍了下俞澄的头顶:“有惊喜给你。”
男生的眼睛在昏暗的夜色中依旧明亮:“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眼睛在俞澄身上扫了一遍,确定她穿的足够厚后,拉起她的手往出口方向跑去。
越骞的手虽然被玻璃杯暖过,依旧是热里透着冷。
俞澄就这样跟着他跑,帽子下没来得及扎起来的头发在风中飞扬,冬风呼啸而过将她整个人吹透了,但她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许久之后,来到一片空旷的土地。
俞澄环视四周,这里的草木都已经枯萎凋敝,池塘里的水也已经冻了一层厚厚的冰。
旁边的小亭子前走一盏滋滋作响的路灯,孤零零地亮着。
她抬眸,疑惑地望向越骞,不明白他的用意。
白亮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面部线条更加清晰。
“你在这等我一下。”
撂下这句话,越骞一个人绕到亭子的另一边,池塘的对岸。
由于距离过远,路灯并不能覆盖那么广的范围,只能看到越骞模糊的身影在不停地移动。
倏然,远处闪过一丝火光,俞澄恍惚之中听到了打火机的声响。
紧接着,是引线燃烧的亮光。
‘咻——’的一声。
烟花火种升起,划过漆黑的漫漫长夜,到达最高点时炸裂。
彩色的火星飞溢,整成一个巨大的白色圆形花束。
俞澄没有想到,越骞口中的惊喜就是带她放烟花。
她失神地望着天空,看着一道道火星接连升空,带出多彩的线条,依次开出斑驳交错的光影。
在烟花炸裂声中,俞澄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不止天空,还有不远处那到难以辨认的身影。
越骞走回来时,空气中还保留着烟花爆竹独有的火药味。
“怎么样?”
俞澄仰头,眼睛和他对视,说道:“很好看,我很喜欢。”
“是吗?”越骞眉眼含笑,认真地问,“那这个呢?”
掩在身后的胳膊伸出来,手里握着的赫然是小时候最爱玩的仙女棒,只可惜俞立民只给她买过一次。
“玩吗?”
“当然。”
‘刺啦——’
打火机将仙女棒顶端点燃。
一瞬间,橙黄色的火星四射。小小的火花,一簇一簇,将俞澄的脸映成暖黄色。
两个人一起,直到那两把仙女棒见底才算完。
火光褪去,到俞澄的心脏还没有降温。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双手不停地来回搓弄摩挲,心里感叹长宁的妖风有点儿实力。
越骞低着头,视线一直定格在她泛红的手背上,接着做出了一个令人的举动。
他把自己的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将俞澄的手包裹住,搓了几下,没有什么效果。
想了一秒钟后,他往前走了一步,把握在一起的两双手凑到自己嘴边,吹了口热气,然后接着摩挲。
在他把自己的手包住时,俞澄已经浑身僵硬地愣住了。狂啸的风声被隔绝在耳朵在,她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在越骞吐出的那口热气挨到她的手背时,俞澄好像浑身触电一般,打了个激灵,酥麻感传遍全身。
半晌过后,越骞开口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俞澄垂眸,低着头就要往前走。
结果被越骞拉住了手,他动作一顿,而后将她的右手松开,左手和自己的右手一起,塞进口袋里。
两人一起回到筒子楼下午越骞已经松开了她的手。
俞澄道了声别,转身就要往楼上走。
“等一下。”
俞澄回头,眉毛上挑睁大眼睛表示疑惑。
他从上衣的左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元旦礼物。”
“刚刚不是已经看过了嘛。”
俞澄认为,刚刚的烟花已经足够了,她已经想了一路的回礼了。
“那东西看过就没有了,什么都留不下,这个不一样。”越骞冷静地开口,解释自己的用意。
俞澄接过来,颠簸的过程中有了一点声响,她疑惑地看向这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我在里面放了颗铃铛。”不等她问,越骞已经先一步解释。
“谢谢。”
越骞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明显比第一次要欢快很多,摇头失笑。
回到家里,把衣服脱掉,收拾好一切,重新进到被子里。
俞澄靠在竖起来的枕头上,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
一个钥匙扣,上面挂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摇晃的动作间,能听到叮铃的声响。
观摩半晌,俞澄把钥匙扣重新装回盒子里,放在枕头下,还轻轻地拍了两下。
睡梦中,她还在想着该送一份怎样的回礼。
另一边,越骞刚回到家,就被穿着一身睡衣的姜济慈堵在客厅里。
卸去妆容的女人半点不见平日里事业女强人的样子,反而多久一份温婉。
“半夜才回来,又去哪儿了。”她的语气温和,半点没有责怪的意思。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将近十二点。”姜济慈嘴角带着浅笑,“你打电话抱怨爸爸妈妈不回来陪你跨年,结果我们回来了,你自己跑出去了。”
“我这是不知道你们回来啊。”越骞换好鞋,走到沙发前坐啥,顺手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喀嚓’咬一口。
出去跑了一大圈,确实有点饿了。
“看你这样子,是有什么喜事?”姜济慈扯过搭在一旁靠枕上的披肩,裹在肩膀上,坐在儿子身边。
闻言,越骞的动作一顿,快速嚼完嘴里的苹果,咽下,转头看向姜济慈,认真地问道:“如果我说,我早恋…不对,是早恋未遂,你会骂我吗?”
“怎么会。”姜济慈温柔一笑,“你们这个年纪正是青春懵懂的时候,有一些暧昧的情愫是很正常的。”
“但是妈妈希望,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承担起一个男子汉应该承担的责任,不只是对你自己负责,也要对你喜欢的女生负责。而且妈妈希望你经过认真考虑,双方做好充足的打算,然后再决定是否开展这段感情,不要消耗彼此的青春。”
“嗯,我明白。”越骞说完这句话,又小声地补充,“我还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原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姜济慈惋惜地摇了摇头,手掌在他的后背上轻拍两下以示安慰。
实际上,她内心的想法确实,总算让越骞遇到了点坎坷,要不然一帆风顺的人生也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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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结束后的第一个周五,俞澄破天荒地又踩点到了一次。
她气息不稳地冲进教室时,手上还进了一个纸质的袋子。
越骞有心想问什么,但是早读已经开始。
在俞澄的眼神暗示下,他捧起课本开始朗声背诵语文古诗词。
五十分钟的早读结束,俞澄将那个放进桌兜的袋子递过来,“补给你的跨年礼物。”
越骞欣喜地接过,打开袋子,是一条纯黑色的围巾,肉眼可见针线有些不平整。
他的表情从惊喜转为错愕,磕磕绊绊地问道:“这……这是你亲手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