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伪善
经过此次运动会，越骞在一众体育生中脱颖而出，在长宁二中本部一战成名。
接力赛后，所有项目都已经出了结果，剩下的就是颁奖和拍照。
学校安排的摄影师还没到位，一班有同学带了相机过来，索性先拍几张。
按照身高排好队形，又请了隔壁班的班主任帮忙拍照，孙乔峰站在中间留出来的空位上。
随着快门声响，高二一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张合照就此产生。
一群人围起来，争着要看拍出来的效果，俞澄则独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脚下的地板发呆。
“怎么没过去看看。”越骞悄无声息地从后边走过来，立定在俞澄身侧，低下头看她。
“你不也没过去吗。”闻到身边人身上淡淡的沉香味，俞澄忍不住往身侧瞥了一眼。
越骞不知道去哪里换了一身衣服，额前头发可以看出明显的湿润痕迹。应该是洗脸的时候沾到了水，俞澄在心里猜测。
“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刚刚校长在主席台上临时宣布的，各班拍完合照可以直接放假，引起一众欢呼。
俞澄眉间微蹙，冷淡开口道：“下午去奶奶家，可能七天都在那边。”
语气中的透露出的不满让越骞心下一惊，他小心观察着俞澄的脸色。
嗯，不太好，甚至可以说非常不好。
垂在身侧的手掌无意识靠近大腿，接着攥成拳头。
他有些搞不懂，究竟是哪里失误，让俞澄的态度有如此大的转变。他搜肠刮肚地回忆起，今天发生的种种。
跑步，拿名次，都很正常。只有出田径场前的那一个小插曲。
难道是因为自己让她尴尬所以才会这样？
越骞开始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与后悔中。
一旁的俞澄不会想到，自己因为要去奶奶家心情变差会让越骞想这么多，两人的脑回路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身边的人没有回应，为了不让气氛凝固，她又自顾自地开口：“你呢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呢？总不会像我一样宅在家里吧。”
“还不知道，可能回去临时转转，也说不准。”越骞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俞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捏在手里的手机反复振动几下，她也没有理会，只是抬头看向教学楼顶部仿建的大本钟。
拍完学校安排的合照，七天的国庆假期正式开始。
据孙乔峰说，这是他们在长宁二中的第一个国庆假，也会是最后一个。
去年的国庆假被用来补高一新生的军训，而明年的国庆则用作高三学生的冲刺补习，所以大家要就好好珍惜。
听着大家的哀声怨道，俞澄内心波澜不惊，她甚至偷偷许愿可以一直没有假期，可以一直忙碌下去。
—
和同学道别后回到家里，拿出忽略已久的手机。
妈妈：【澄澄，今天别忘记去你奶奶家。】
妈妈：【她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
妈妈：【澄澄，还没有回家吗？】
看着这几条微信轰炸，俞澄烦躁地将垂在两侧的头发向后抓了一把，手掌停留在头顶倚靠在沙发上。
闭着眼睛思索半晌，意识到如果自己一直回避，恐怕赵蕾会直接打电话过来。于是睁开眼睛定了定神，在聊天框里敲下一行字，直接把手机锁屏扔到沙发上，起身到厨房烧热水准备泡面。
一阵忙碌过后，端着泡面桶重新回到客厅，放在茶几上。
俞澄右手拿着白色的一次性叉子，左手拿过晾在一旁多时的手机，准备回几句话。
解开屏幕，映入眼帘的内容让她右手一抖，叉子掉在地上。
俞澄：【知道了，今天下午就放假了，一会我就过去。】
妈妈：【好，我刚给你奶奶打了电话。一会你叔叔过去接你，让她放心。】
周围寂静，俞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急促频繁，她觉得自己可能得了哮喘。
正午的阳光透过拉开窗帘的窗户，照在俞澄的身上，原本应该带来一阵暖意，却让她遍体生寒，打了个冷颤。
手和脚像是刚从冰水中拿出来一样凉。
俞澄将叉子捡起来，举在一旁的垃圾桶上用水冲洗干净，然后机械地将泡面往嘴里送。
刺激的味道让她的眉毛紧皱，她失神的眨了眨眼睛，一层晶莹挂在细密的眼睫上，像是雨天沾了水的蝶翼，忽扇几下，眼泪流出眼眶，划过脸颊，从下巴滴落进到泡面桶里。
半晌，俞澄只感觉自己的喉咙一紧，接着把叉子扔下冲进洗浴间，直到将方才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才算完。
顺势洗了把脸，擦干净。
刚走出来，只听到门口传来一阵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是钥匙相撞的声音，然后大门开了。
细小的缝隙慢慢变大，直到完全敞开，一个肥壮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俞澄愣在原地和他对视，嘴唇紧紧抿住，牙齿咬着内里的嫩肉，喉口上下滚动，最终吐出两个字：“叔叔。”
“诶。”
来人欢喜地应了一声，在她的注视下关上门，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还剩一半的泡面，嫌弃地开口：“你一个人在家中午就吃这啊。快收拾东西，咱们先把行李放到我那边，再出去吃点别的。”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不什么不，快，听我的，你先收拾东西。”
俞澄从他的屁股底下扯出自己的书包，回到卧室。
磨磨蹭蹭地拿了几件衣服，叠好塞进背包，俞澄失力地在床边坐下，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没有问为什么俞立伟会有大门的钥匙，因为毫无疑问，那是赵蕾或者俞立民给的。
她知道并不会发生什么，但依旧感到一阵恶寒。
整理好心情之后，打开门走出去，俞立伟起身想要接过她的行李，俞澄已经率先自己背上。
“把包给我吧，我给你拿着。”
“没事，不沉。”
两人一起出门，俞澄的眼睛在门口的照明灯开关上停留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
走出筒子楼，正巧碰到刚刚下班回家的邻居宋阿姨。
她咧嘴一笑，搭话道：“立伟，来接小澄去你那边啊。”
“是啊宋姐，你这刚下班啊。”
“对啊。小澄，你叔对你真好，你爸妈不在家，还有他照顾你。”
走在前面的俞澄闻言只是牵强一笑，轻声喊了一句：“宋阿姨好。”
没说几句，宋阿姨急着回家做饭，匆匆告别。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俞立伟在后边说：“你刚刚也不知道主动问好，别等人家问你你才吭声。”
他俨然一副长辈做派，俞澄只觉得好笑，并没有理他，只在他叽里呱啦说完一大串后才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为了方便，两家并不远，走路不到十分钟。
一进门，奶奶李春然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
直到现在，俞澄的脸上才算挤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把书包放在一旁的沙发椅上，俞澄凑到奶奶跟前陪她说话。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三催四请才把你照过来，你小时候白疼你了。”
这话虽然是在骂她，却带着笑意与亲切。
俞澄为自己开脱道：“我一直上学，忙嘛。再说了，我这不是一放假就过来看你了吗。”
“你说是这么说。”李春然将早就洗好的青提递到俞澄面前，“要不你搬过来住，你叔叔也同意了。你要是嫌远，他每天接送你。”
“别别别，太麻烦了，我自己也得赶时间早起，太累了。”
“那好吧。”
两人只聊了几句，俞立伟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打岔道：“我带她出吃点饭。”
俞澄还没来得及反驳，李春然已经替她应下来：“诶，对。你叔不说我都忘了。你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们正吃着呢，不知道你中午就放假也没多做。正好忙了一个月，让你叔带你下馆子吃顿好的。”
“不用，我在家已经吃过了。”
“吃的泡面。”
“那哪算吃过了，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糊弄。听话，再去吃点。”
“”
两人一唱一和，就替俞澄安排好了。跟着俞立伟走出筒子楼，被问吃什么。
俞澄低着头，耷拉着眼皮，没好气地回他：“不知道，都行。”
“那吃你喜欢的大盘鸡？”
“都行。”她根本就不喜欢吃大盘鸡。
不情不愿地坐上俞立伟的摩托车，两只手紧紧把在身后的金属车架上。
俞立伟问了一声她有没有坐稳后，一手将车把转到底，摩托车猛地出发。俞澄的身体因为惯性前倾，鼻子装在俞立伟的背上，生疼。
“问了你坐稳了没有，你说嗯，快抓着我的腰。”
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又酸又麻的鼻子，俞澄也不想多说什么，没有理会他。
来到吃过几次的饭点，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老板娘拿着菜单过来，笑着说：“又带你侄女出来改善生活啊，那对她真好。”
俞立伟没接菜单，只是嘿嘿一笑，说：“不用看，就做原来点的几样就行。”
“好嘞。”
俞澄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她的脑海里重复着老板娘和宋阿姨的话，只觉得像是有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让她有苦说不出。
现实就是这样，如果在所有人面前，这个人都表现得很好，只有你跳出来说他不好，是没有人会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