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桌
教室里的讨论声大概持续了五分钟，孙乔峰扭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用卷成筒状的课本敲了敲铁制讲台桌。
“好了，同学们，应该都讨论的差不多了吧，一会儿大课间的体训课取消了，我们统一换座位。到时候其他班级都在上自习，动作都小一点儿。”孙乔峰话锋一转，“另外，这学期咱们班上转来三位新同学，这两天你们应该也都互相简单认识了一下吧。”
“没有啊老师，这两天我们都忙着复习，哪有时间认识新同学，我连他们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说话的是班上的体育委员，叫杨欣梦，一个性格活泼，看上去很英气的女生，此时她正笑容灿烂地看向俞澄他们所在的位置。
孙乔峰回应道：“那行，你们仨就做个自我介绍？也让大家都了解一下。”
五十多双眼眼睛齐刷刷看过来，俞澄白皙的脸颊微微涨红，一只手在钢笔上不停摩挲扣弄，指尖泛白。
要不要第一个站起来？
她低着头，脑子里两个念头不停打架，难分胜负。
教室里静悄悄的，短短的几秒钟却仿佛有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她纠结万分的时候，身边的人有了动静，他站起身，腰背挺直，音量不大却足够让全班同学听到。
“越骞，原来读的国班。”
他这话一出，教室里立马就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长宁二中的国班，也就是国际班，专门对接出国留学，通过sat考试，直接进入国际著名大学深造。想要进国班需要经过重重选拔，基本上通过考试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知名学府，因此大家对越骞会从国际班转出来很是好奇。
班主任孙乔峰看大家的注意力都开始往这方面跑偏，急忙打岔，“好，另外两个同学呢？”
空格五秒，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声响，俞澄缓慢站起身，挺起脖颈，将自己脸颊展现在大家面前，小声开口道：“大…大家好，我叫俞澄，原来在五班读文科，希望能和大家做朋友，谢谢。”
“嗯，好。”许是看出了俞澄的害羞与不自在，孙乔峰补充道，“大家要多多帮助新同学融入我们这个大集体。”
“好嘞老师！”混成一片的应答声中，杨欣梦的声音尤为突出。
“好，最后一位同学。”
“麦穗，从外校转进来的。”
教室中间两列最后一排，一个留着齐耳短发，肤色麦黄色的女生站起来，冷淡地说完这句话，径直坐下。
“好酷。”“好帅。”“切，好装。”
零零碎碎的议论声被班主任及时打住，“很好，来，大家一起鼓个掌，为我们这三位新同学，也为我们一班的新学期。”
—
两节课过后，大多数同学在这个大课间出去操场放风。
俞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一动不动的越骞，犹豫片刻后开口问道：“喂，你…你还有其他想做的位置吗？”
男生停下转笔的手，疑惑地转头看过来，“啊？你不想坐这里了？其他位置也行，你随便选。”
“不是。”俞澄连忙反驳，两只手在胸前来回摇晃，“我的名次是6，我怕在我之前有人选了这个位置，所以想问你还有没有其他喜欢的位置作备选，以防万一。”
女生眼眸清澈，一头长发披散着，两侧头发用夹子夹住别在后边，鼻梁右侧有一枚小小的淡褐色的痣，嘴巴张张合合地说着话。
越骞有过短暂的愣神，掩饰般轻咳一声，看着俞澄的眼睛说道：“小俞同学，你有没有看过成绩单。”
陈述语气的疑问句让俞澄懵住。
她站起身，右手朝越骞摆了摆示意他起身让自己出去，接着走到贴着成绩单的黑板前。
从上往下数。
第一个。
班名1，校名1。
俞澄站在那里，手指点在表头姓名下方的两个字上，大脑宕机。
先前越骞主动提起和她同桌，俞澄只以为是因为他的名次在后面，不想到最后没得选只能坐自己不喜欢的位置，哪里能想到他排在第一。
想到这里，俞澄有些后悔自己在高一时只关注文科两个班的成绩，不然也不会搞出这个乌龙。
其实不然，就算她关注理科成绩也没用，因为国班的考试成绩排名是不会公布出来的。
余光瞥见一旁的男生靠在课桌边缘，歪头看过来，俞澄像是触电似的转过身，低着头回到座位上。
她的两条胳膊拄在桌面上，校服外套的袖口遮住半个手掌，撑着脸，小声解释道：“我上节课课间忘记看了，真不好意思，误会你了。”
越骞动作停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片刻后，他挑了挑眉，了然一笑，“没事，我确实看起来不太像能考第一的学生。”
眼前的男生穿着二中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只露出一小节衬衫的领子，桌面上摆着习题册和一打写的密密麻麻的草稿纸，活脱脱一副刻苦钻研的好学生样子。
他这样随和，反倒让俞澄更加因为误会他而愧疚，胳膊也放下来，转过身面向他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之前没有看过成绩单，所以才…”
俞澄的音量越来越小，到一半便止住。
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转回去，暗自生自己的闷气。
气自己以貌取人，气自己讲不清楚。
女生的脸颊鼓成河豚，越骞不禁轻笑出声，“我知道你的意思，别气自己了。”
—
上课铃声响起，孙乔峰拿着成绩单倚靠在教室前门的门框上，“好了，现在都到教室外面来，挨个进去，动作轻点，别打扰其他班学习。”
刚开学还没有太多的书本资料，所以这次换座位只用了十五分钟，俞澄和越骞如愿坐在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他们的前桌两人一个是新转校生麦穗，另一个则是提议让他们自我介绍的杨欣梦。
杨欣梦是个自来熟，麦穗则是一个腼腆又冷淡的小姑娘。
换完座位后，便能听见杨欣梦在麦穗耳边说东说西地拉家常，一只手还时不时在空中比划，后者则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受不了对方目光灼灼的注视，淡淡地嗯一声。
终于，她难以独自承受杨欣梦的热情，扭过头朝后侧扬了扬下巴：“咱们班还有另外两个转班生，就在我们后边，要不你也给他们介绍一下？”
“哦，对，差点忘了。”杨欣梦一拍大腿，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站起来转身，脸朝后跨坐在椅子上，“你们好，我叫杨欣梦，是班上的体育委员，你们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哦。”
她那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两个人，让人无法拒绝。
“你好，我叫俞澄，谢谢你。”俞澄的声音软绵绵的，让人不由自主地降下声调。
“小事一桩。”
得到一个人的肯定答案后，杨欣梦自信地扬了扬头，将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落在眼前的几根碎发撩回脑后，随即望向一直沉默的那个人，俞澄的目光也紧跟了过去。
两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越骞看过去，“你好，越骞，谢谢。”
他的语气淡淡，多少带点被强迫的意味，杨欣梦不自在地摸了摸鼻梁，扭头继续和看起来软软的、脾气更温和的俞澄搭话。
“诶，咱们班会分小组，到时候正好咱们四个一起？”
“好啊。”
“诶，我怎么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你这个名字呢？”杨欣梦眼眉微蹙，挠了挠头，努力在脑海里搜索与之相关的破碎记忆。
“可能是这个名字太大众了，所以你”俞澄的话还没说完，右手被杨欣梦一把抓住。
她激动地说道：“我想起来了！去年的运动会，女子三千米！对不对！”
俞澄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可是去年我并没有拿奖牌诶。”
“没拿奖牌怎么了，那么多人参加，最后也只有三个人能成功站上领奖台，你能坚持下来就很厉害了。”原本在一旁保持沉默的男生突然开口说话，他的语速很慢，声音平静却又充满力量，让俞澄的神情有些恍惚。
一旁的杨欣梦也搭话道：“没错，越骞说的对。我去年为了凑人头参加，跑了一个倒数第三，班上的同学还夸我厉害。我下跑道的时候又是送水，又是递毛巾，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而且而且，”她接着补充道，“我记得在广播里听到你的名字了，那你的成绩很好啊！”
长宁二中的运动会一般播报前七名的成绩并张贴在检录处的黑板上。所以在部分体育特长生云集的项目里，同学们把上榜当做一种荣耀。
“第四名。”俞澄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清冷的声音先一步替她把话说完。
她下意识发问:“你怎么知道？”
“偶然路过，不小心听到的。”这话不假，他确实是路过，但却不是不小心听到的，只是实话不能现在说。
“这样哦。”俞澄似信非信地点点头，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被打断思绪。
“小俞同学~”杨欣梦的声音刻意拉长，用自己不擅长的撒娇语气，晃着俞澄的手指说道，“今年还打算再挑战一下吗？”
一边说着，一边眨着自己忽闪的大眼睛，让人难以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更何况，俞澄原本就有这个想法。
“好啊，到时候我可以报名。”
“天啊，小俞，你就是我最亲爱的宝贝！你是不知道去年运动会，我是怎么求着同学们报名参加的，我就差给他们磕一个了！”得到肯定的答案，杨欣梦激动地给自己比了个加油的动作，接着把目光投向一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看他们说话的越骞，“作为四人小分队唯一的男生，你打算怎样体现一下男子气概呢？”
四人小分队。
俞澄忍不住想为这个小组名字扶额，结果有人先一步吐槽。
“四人小分队？这么俗的名字别安在我身上。”前边一直背对着三人的麦穗扭过头，扔下这样一句话又转了回去。
“嘿，到时候你也别想跑！”说完就又扭头直直地看向越骞，大有他不吭声就不罢休的架势。
“好，到时候看有什么项目没报满，我再报名。”
“好嘞，就这么说定了！”解决完一件不日后的心头大患，杨欣梦有心情开起玩笑来，她两条胳膊交叠搭在椅子背上，低下头，半边脸埋在手臂间，笑盈盈地对俞澄说，“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俞澄微微歪头，短暂思考后说：“你问。”
“我问了你会打我吗？”
“不会的。”俞澄边摇头，边回答她。
“那我可说了，”她快速瞥了一眼旁边的越骞，而后往俞澄跟前凑了凑，小声问道，“你和越骞以前认识吗他他是你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