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日记

    借着清辉，凯恩只朝地上撇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只觉得毛骨悚然。此时的波尔特眼眶深陷，皮肤干枯，整个人犹如风干的腊肉，极度恐怖。

    凯恩不敢再看他的脑袋，目光下移，然后蹲下身子开始搜索了起来，他的首要目标便是那根短棒，摸到的一瞬间直接将其甩到了远处，如避蛇蝎。

    在他看来，那根短棒实在是过于恐怖。做完这些凯恩才稍稍安心，继续翻找上衣内兜，看着鼓囊囊的，不料掏出来的居然是一只断手。

    吓得凯恩直接将它甩到了一旁，气的只想骂人，他压根就没想到波尔特会在兜里塞只断手，他下意识地认为波尔特应该是有着哪方面不为人知的变态癖好，不过再一细看，凯恩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只断手非常的奇特，虽然干瘪，但通体橘黄，细瞧之下断手内部时不时还会游过一道黑光，跟突然出现在波尔特胸口的那颗心脏有些相似，却又有些不同。这只断手给人的感觉，肃穆中带着一丝邪异。

    “超凡的世界果然神奇。”凯恩虽然看不懂，但他知道这东西肯定非比寻常，不由嘟囔了一句，小心地将断手跟心脏装进袋里，又从波尔特身上摸出了一个厚厚的钱包，一枚通体浅黄的眼珠，一本厚厚的册子，一张羊皮纸，以及其他四个造型各异的肢体。

    再三确定过毫无遗漏，凯恩喜笑颜开，最后将别在他腰间的一柄银色短刃小心地取了下来。

    这把短刃出自黑袍人之手，一看就不是凡品，刃口寒光闪烁，锋利至极。

    凯恩将东西收束好，掏出自己带的短刀，专门跑到数百米开外的地方，找了个隐蔽处挖了个浅坑，然后把波尔特的尸体拖回坑里，那根短棒、短刃、断手这类的东西也一股脑扔了进去，只留下了钱包、羊皮纸跟书册。做完这些，凯恩又在附近找了很多的枯叶掩在上面。一通忙活下来，累的凯恩差点站不起来。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10点，凯恩怕哥哥担心，硬着头皮冲下了山。

    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凯恩边跑边感应，能躲就躲，一路上有惊无险，用了一个多钟头，终于从山里跑了出来。

    梅林镇遥遥在望，沐浴在漫天倾泻的月光中，只有零星的几处灯光闪烁着，分外寂寥。

    凯恩心头激动，白天的经历宛如梦幻，虽然见识到了一个新奇的世界，但同时也伴随着刺骨的阴冷。

    直到看见梅林镇，想到家里的雷克，凯恩的心头才泛起暖意。

    那里永远都是温暖的港湾。

    一路疾跑到家门口，屋里的灯果然亮着。

    凯恩推门进去，正迎上雷克充满焦急的目光。

    兄弟俩虽然相差三岁，面貌却很相似，雷克也是黑发蓝瞳，不同的是他个头比凯恩稍矮了几分，约莫一米七五左右，头发略微有些卷曲，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很有学者的派头。可能是平常缺乏锻炼的缘故，雷克体型稍胖，面庞圆润，不过皮肤倒是比凯恩白很多。

    “你小子跑哪去了。”雷克舒了口气，埋怨道，“今天是周日，学校又不上课，怎么回来这么晚。”

    雷克所说的学校全名叫阿普利尔院校，是镇政府专门为贫困家庭的孩子开设的夜间学校，教学范围囊括小学、初中和高中的知识，每周一到周五的晚间7点-9点是上课时间。

    鉴于灾难日所带来的的影响，镇上很多孩子都成了孤儿，镇政府因此宣布一切教育支出全部免除。

    但是除了上学，人总是要吃饭、要继续生活的，虽然针对那些孤儿群体，政府每个月都会发放救济金，但也只能勉强让人饿不死。

    因此很多孩子选择了辍学，到镇上一些店铺或者工厂里打工赚钱，镇政府无奈，只得向隆多行省的教育部门提出申请，利用划拨的资金开设了夜间学校。

    凯恩也跟很多孩子一样，念到初中就辍学了——原本雷克有这个打算，不过被凯恩严词拒绝了。因为雷克的学习成绩很好，有望考上大学继续念书。而雷克最终也确实没有辜负期望，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霍斯特大学。

    这所大学就开设在鸟鸣镇，距离梅林镇倒不算远。

    其实他有更好的选择，但是为了照顾弟弟，他只能选择离家最近的地方读书。

    凯恩辍学之后，并没有跟其他的孩子一样选择到铁匠铺、杂货铺或者工厂打工，而是选择成为一名猎人，从最开始的森林边缘，打野兔射野鸡，一步步向里推进。

    后来在雷克的强烈要求下，凯恩只得重新拾起课本，白天打猎，晚上去夜间学校学习。

    听到雷克询问，莱恩也不好多说，随口嘟囔了几句应付了过去，然后丢下袋子急匆匆地跑进了厨房。

    他从一进门就闻到了肉的香味，黄豆炖兔肉，里面还添了几片洋葱，凯恩早已饿的前胸贴后皮，登时大快朵颐，吃的十分痛快。

    看着弟弟狼吞虎咽的模样，雷克摇头笑了笑，叮嘱了一句晚上早点休息，就先上楼了。

    吃饱喝足，凯恩长舒了口气，满意地摸了摸滚圆的肚皮，掩好门窗，熄灯上了二楼。

    回到自己卧室，凯恩点燃壁炉，先去盥洗室冲了个热水澡，收拾完毕后，他首先从布袋里翻出了那张羊皮纸，坐在床头仔细看了上面的资料才知道那根短棒具体是怎么回事。

    “先扔在那吧，以后可以考虑卖掉？不行不行，这个东西太邪恶了，还是让它老老实实地待在土里吧。”凯恩嘀咕了一句，随手将羊皮纸扔进壁炉，烧了个干净。

    然后他又取出那本厚册子，翻开一看，字迹密密麻麻，还标注有详细的日期，他顿时来了精神，心情一阵激动。

    这本书册居然是波尔特的日记本。

    凯恩先随手翻了翻，起始日期是1302年8月9号，最近的日期记录则是这周四。说是日记，根据日期标注来看，波尔特很可能只是记述了对他印象深刻的内容，因此断断续续的，并不连贯。

    不过这对凯恩来说倒是个好消息，否则若是按天记述，这几十年积累的内容，给凯恩一周时间都未必看得完。

    第一页的内容很乏味，记述的是当年波尔特刚刚大学毕业，顺利进入道尔斯法院参加工作时的激动心情，以及工作中发生的趣事糗事。

    第二页到第四页的内容同样如此，但是其中一段话引起了凯恩的注意。

    “今天上午刚整理完这个月的诉讼卷宗，我本想去倒杯咖啡提提神，居然在路上碰到了亚泽院长，从我入职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院长，以前也只是在墙上见过他的尊容。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院长居然对我点头笑了笑。风暴之主在上，院长居然对我，一个新入职的小人物笑了。”

    “奇怪的是，在看到院长的那一刻，我竟然忍不住要将我曾经做过的一件错事供述出来，心里也很是愧疚。而问题在于，那件事我原本早就已经忘记了，看到院长的那一刻，居然就这么清晰地记起来了，这种感觉好奇怪，也让我有些害怕。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六七年，也并不是出于本意，但是如果真被院长知道，他会不会以品行不端为由直接把我辞退？我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

    “下午忙完手头的活，还是有些心绪不宁，抽空便找了波文先生向他请教。波文先生果然像大家说的那样，非常的平易近人，不过他说的话我有些听不懂，暂时先记下来吧，以后再慢慢琢磨。他说：‘只有规则才能对抗规则。’”

    这段日记读的凯恩有些心情压抑，他从未想过世间居然还有如此手段，只是被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爆出深藏心中的秘密，他很难想象如果自己没有读到这篇日记，等到法院的人上门盘面情形，撒谎被拆穿的后果有多可怕。

    “只有规则才能对抗规则。”凯恩眉心紧蹙，又细细念了两遍，仔细琢磨了起来，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猛的一亮。

    他记得波尔特对他施展放逐时，他当时确实是被极淡颜色的光罩牵引着冲向大树，这种神奇的能力借用的应该就是波文先生所说的规则的力量。

    而他却在被放逐的过程中通过激活脑中的晶体完成了传送，这是不是意味着，传送也是对规则的一种运用，只不过两者的规则不一样。

    “那只猎豹凶兽，单论力气要绝对超过我，但是它瞬间就死在放逐之下。果然，只有规则才能对抗规则。”凯恩咧嘴一笑，只觉得心头忧虑尽消，浑身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