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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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176米，体重13778磅。”陈翰平报出数字，目光在白尧身上停留片刻，“你恢复的很好。”
面前的少女身材修长而健壮，举止却异常轻捷，似乎对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有极为精准的把控。
“有个问题，”白尧拉过滑轮椅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我想知道意识海究竟是来自于灵魂还是大脑？”
陈翰平抬眼望向白尧，目光相当温柔，“灵魂，很唯心的说法。你觉得灵魂是什么？”
白尧的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一群灰白色小幽灵跳舞，她赶紧甩甩头，“非要说的话，应该是记忆。”
她之所以无比确认自己是白尧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靠的就是记忆。童年时偷偷跑出去买辣条的快乐，少年被老师拎出去罚站的窘迫，青年时在实验室里的废寝忘食……无数的瞬间，一起构成了“白尧”这个人。
“也对，也不对。”陈翰平慢慢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灵魂应该还包括这个人天生的性格。”
“可是性格不是后天塑造的吗？”白尧问道，“先天来看，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陈翰平笑了，“如果真的差不多，那白塔为什么又要建造基因库呢？”
白塔人的基因都来自基因库，是优中选优的存在。
白尧不说话了。
如果承认陈翰平的话是对的，那就意味着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有些人的基因就是优秀，有些人的基因就是劣质。
她想起了自己世界某些国家的种姓制度，就是靠血统把人划成几个阶级。婆罗门拥有白皙的皮肤和美丽的容貌，靠着这项制度吸着普通人的血，永远高高在上地踩在他们认为的贱民头顶。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白尧避而不答。
“你是个好孩子。”陈翰平轻轻摇了摇头，“那个问题的答案，目前科学界还没有定论。”
白尧有些失望，但陈翰平继续说了下去，“我曾经做过一些实验……虽然样本不具有普遍性，但我依然认为，两者都有。意识海既来自灵魂，也来自大脑。”
“那人格被数据化之后，还是那个人吗？”白尧想到了骨灰龛门口的广告。
“不是。”出乎白尧的意料，陈翰平回答的异常坚定，“只要从□□被分离出去，它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好吧。”白尧站起身，“那我走了——对了，你刚刚给我打的是什么东西？”
“营养针。”陈翰平靠在轮椅上，眼神温柔而疲惫，“你的恢复速度太快，不加强营养的话，身体会垮掉的。”
“哦。”白尧点点头，“行，那下次见。”
陈翰平目送着女孩的背影消失，脸上是隐隐的忧虑。
忽的，她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给她注射抑制剂？”陈翰平对着空气说道，语气有些激烈，“她已经接触不到机甲了，为什么还要抑制她的人机契合度增长？”
“对不起，这是德拉小姐的意思，我无权干涉。”空气里浮起艾达的声音，“出于安全考虑，您本次的记忆依然需要被清除。”
陈翰平无声地闭上眼，任由机械手臂将一根长长的探针刺入她的脑中。
无数次，过往的无数次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已经习惯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翰平恢复知觉时，她的眼睛里滑过了一丝异样。
“老师？”她用气声问道，“是您吗，老师？”
陈翰平的指尖在轻微地发着抖。刹那间，震惊，羞愧，期盼，不可置信交错着闪过她的面容。那张永远温柔平淡的脸，竟然犹如烟花般生动鲜明了起来。
“您的记忆已清除。”艾达意味深长地说，“祝你好运，陈翰平医生。”
……
回到办公室时，同事们都已经下班离开了。
白尧面对着玻璃窗，微微有些出神。
玻璃被清洁机器人擦拭的干净明丽。借着夜色，白尧能隐隐看见上面映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身体和心理年龄不配套的缘故，在白尧睁开眼睛时，谁也看不出她身体的年龄。只有当她闭上眼睛时，才能依稀判断出这具身体本身来到世上的年岁。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白尧的眼睛里没有少年的天真，只有血与火淬炼出的锋芒。
这锋芒平时被收在玩世不恭的剑鞘中，当危险来临时，才能窥得一斑。
“谢谢你啊。”白尧对着玻璃中的身影道，“带着我一直活到了今天。”
白尧没有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她不知道这个女孩原本是什么样的人，只能从陆哲寄给她的兔子玩偶里推测出，那应该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小姑娘。
不过这也正常。导师毕竟分身无术，无法兼顾每一个孩子，所以白塔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缺乏安全感，但基因里被刻入的孤独又让他们缺乏抱团取暖的意识。
觉醒的白塔人本就少，接受芯片手术后能成功存活的更是少之又少，存活了还愿意加入白塔反抗军，无偿为同胞提供帮助的白塔人，就几乎是屈指可数了。
白尧想起了上杉薰说这话时忧心忡忡的眼神，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真理法庭依然不愿意放过他们，卡罗尔宛如死神一般，每每挥动镰刀，就有无数白塔人的生命被收割。
斩首、剥皮、当街引燃他们后颈的芯片……无数蕴含着白塔人血泪的视频流传到了域外，看得白尧心惊肉跳。
“真理法庭”，他们自诩可以评判真理，事实上却只是在以杀戮取乐。
但他们又确确实实地在一线抗击着星盗的军队，而且不怕牺牲、战功卓著，远胜于联邦派出的士兵们。
通讯忽然响起，白尧点开，看到了来自清水樱的消息。
清水樱：【有个大活儿，雇主你认识，有意速来。】
……
蓝狐狸酒吧。
“k让我多照顾你，”清水樱跪坐在榻榻米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这个活儿算是我对你的考验。如果做得漂亮，以后还会有更大的单子。”
雇主是上杉薰——这也是清水樱找来白尧的原因。她要佣兵前去调查278号城一位相当出名的虚拟歌姬。
“虚拟歌姬怎么调查？”白尧纳闷。
“莱莉不是虚拟歌姬，”清水樱放下茶盅，手指弹了弹膝盖上武士刀的刀刃，“她是真人扮演的，粉丝们都知道。”
武士刀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水银色的刀身映出了清水樱狐狸般细长的眉眼。
好吧，白尧想，她不是很理解。
粉真人可以理解为想要真实感，粉虚拟偶像可以理解为害怕塌房，但粉一个真人假扮的虚拟偶像，白尧是真的不理解为了什么。
“据雇主说，她的一位朋友是莱莉的前男友。但是在和莱莉分手后，他就失踪了，谁也联系不上他。而莱莉的新歌恰好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里面的意象充斥着酒精，迷幻，死亡和鲜血。”清水樱拇指顶住刀颚，将武士刀缓缓地收进了刀鞘，“根据我的经验，她这位朋友大概早就死了，但和莱莉有没有关系，还需要你去调查。”
“如果确认和莱莉有关系，反抗军会报复她吗？”白尧问道。
清水樱没有正面回答，她望着铜盆里浮在水面的花瓣投影，神色悠然，“你认为呢？”
你问我，我问谁？白尧很无语。
“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以掀起一场风暴。”清水樱松手，武士刀跌在桌面上，“人总以为自己是蝴蝶，那风暴又是谁呢？”
白尧皱起了眉，她总觉得清水樱意有所指。
中间人固然是公司的走狗，但他们一定程度上也制衡着各家公司，知道一些隐秘的事情并不奇怪。
“没准风暴一直都在呢？只是缺少蝴蝶的振翅。”白尧谨慎地回答。
“风暴袭来的时候，将无人可以幸免。”清水樱食指蘸取茶汤，低头在桌子上画着什么，“那时你会怨恨这只蝴蝶吗？”
“不会，因为没有这只蝴蝶，也会有别的蝴蝶。”白尧摇摇头，“也没准这只蝴蝶就会是你我。”
清水樱唇角微微勾起，“第一次见面是我看走眼了，你确实值得我的投资。”
白尧眨眨眼，不明白自己哪句话得到了清水樱的赏识。
“好好做这件事，或许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清水樱将双手重新笼进袖子里，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
桌面上，茶汤画出的六芒星图案，映入了白尧的眼底。
……
走下楼的时候，白尧还在想清水樱画出的那个六芒星。
那是盗火者的标志。
清水樱怎么会知道这个？难道那些人里面有一个就是她？
愚人、魔术师、女祭司、女皇、教皇、隐士、死神、节制……几个人的身影在白尧面前浮现，她试图将清水樱和他们进行对应，却沮丧地发现没有一个能对应的上。
那身影实在太模糊，即便这些人本人站在她面前，白尧也认不出来他们。
“白尧？”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身旁响起，“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