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67
“帅叔叔你又来啦！”小女孩开心地喊了起来，“用不用我给你倒杯水……哎？”
白尧和她大眼瞪小眼，彼此都回忆起了在北区的初见。
小女孩的情商显然比一根直肠通大脑的单兵高得多，一眼看过去就明白了个七八分，立刻对白尧露出甜甜的笑脸，“姐姐好，我们又见面啦！”
时重难以置信地指指自己，语气愤愤不平，“凭什么叫我叔叔叫她姐姐？她比我还大一岁呢！”
女孩眼珠一转，询问似地看向了白尧。
白尧咳嗽一声，冲她偷偷竖了个大拇指，暗示女孩帮自己保密。
女孩很有眼色地迅速岔开了话题，“因为你总是穿的很‘成熟’，而且我主要是在夸你帅啊。”她学着时重和雇主们说话时那故作深沉的声线，听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时重被这马屁拍的浑身熨帖，语气都带上了几分骄傲，“我要是不显得成熟点，有几个人愿意买我的账？”
白尧想了想第一次见时重的场景，在心里认同了他的观点。
时重不张嘴说话的时候，看上去的确非常靠谱。
“但是话又说回来——”时重拉长了脸，“你们三个早就认识？”
提到这茬，三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表情里达成了拒绝解释的默契。
“没人说？”时重脸拉得更长了，“我的雇佣兵和义体医生早就背着我搞到一块去了，我这个中间人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白尧冲他竖起一根食指，同时冷酷无情地开了口，“你说错了一点，我不是‘你的’雇佣兵，雇佣兵和中间人之间，并不存在隶属关系。”
“啊？我们不是好搭档吗？”时重瞬间变了脸色，表情竟然有几分委屈，“难道你要抛弃我了？”
白尧盯着时重那张富有冲击力的脸，一时间张口结舌起来。
“差不多得了啊，”卡拉嘭的一声放下手里的消毒盒，随手扯了把椅子便大马金刀地坐在了白尧身边，“男的先出去，一会儿全身检查不方便。”
时重闻言，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同时不忘出口提醒，“白，你可千万不要和别的中间人跑了啊！”
回答他的是自动门的大力关闭声。
“你有什么要说的？”白尧支起脑袋问道，“还专门把时重给支出去。”
卡拉没说话，只是拿出了镊子，用酒精棉慢悠悠地消起毒来。
“你身上疑点很多，”白尧见她不回答，心下便烦躁起来，“你为什么会这些医疗技能？你是怎么从联邦来到域外的？还有……”白尧看看一旁同样沉默的小女孩，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把话问出口。
“你想问温迪的父亲是谁？”卡拉在消毒盘边缘磕了磕药棉，“没事，问吧，我从来没瞒过她。”
然后下一秒——
“啊！”
镊子稳准狠地探进白尧的左臂伤口，准确地夹住那颗子弹后便迅速地拔了出来。
由于卡拉的动作实在太快，白尧的惨叫只来得及叫了个开头，就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她用含着热泪的眼睛望着优哉游哉的卡拉，头一次怀念起董润博那温柔的手法。
“你的话太密，这样能让你学会听别人说话。”卡拉将沾满鲜血的子弹放在旁边早已备好的纱布上，“但我也不是不能回答你。当然，与之相对的，你也要回答我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我曾经是白塔的研究员。”卡拉轻描淡写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白尧下意识地追问。
“不许中途更改问题。”卡拉瞪她一眼，“再问我就把你嘴缝上。”
白尧缩缩脖子，感到了一丝害怕。
“第二个问题，”卡拉沉默了一下，“是c先生送我来的，我原本以为他骗了我的钱，但是他的信誉竟然还不错。”
“那基地的那群人为什么要抓……啊！”
卡拉毫不犹豫地在白尧胳膊上泼了半瓶酒精，“说了让你闭嘴！”
白尧很委屈，但她不敢说。
“最后一个问题，”卡拉冷笑了一声，“她父亲是谁重要吗？一个供精者罢了，本来我也只是图个好基因，子宫长谁身上谁说了算。”
在联邦，谁家的女儿长大之后来了初潮，那都是值得全家庆贺的事。这说明她未来的人生多了一种选择，可以留下具有自己血脉的后代。
相比之下，男性因为缺乏生育的不可替代性，反而成为了“廉价”的代言词。
“但是她和我说她父亲经常打你们，还死在了机甲单兵手里。”白尧呲牙咧嘴地说。
卡拉给白尧包扎好伤口，慢悠悠地点燃了一支烟，“她骗你的。没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我不在那段时间，她也活不下去。不过这也说明她挺喜欢你的。”
喜欢？没看出来。白尧只觉得很郁闷，她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骗了。
温迪似乎也知道自己当初不地道，小心翼翼地冲白尧笑了笑，“姐姐别生气了。”
小姑娘有人照顾后看起来确实比当初清秀顺眼了许多，白尧望着她无辜的大眼睛，无力地叹了口气。
她总不能真和一个小孩计较。
“上面这些事我们几个知道就行，你不要告诉时重，他到底是个中间人，见钱眼开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人。”卡拉掸了掸烟灰，“该我问你了。你当初那几个朋友呢？没和你一块来？”
“说来话长。”白尧叹息。
“那就长话短说。”卡拉毫不留情。
白尧立马接话，“打仗，死了，没死成，莫名其妙跑域外了。”
卡拉居然听懂了，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你的意思是，你这个人现在在联邦已经销户了？”
“应该是，”白尧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她也不清楚联邦具体是如何判断军人是否阵亡的，“不过白塔应该还有我的记录？”她不确定地说。
卡拉倒吸一口冷气，“你是白塔人？”
白尧竖起三根手指，“你已经问了三个问题了，但我可以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很明显，我是。”
卡拉扔掉烟头霍然起身，在狭小的黑诊所里踱来踱去，直到白尧被她绕的头晕，她才忽然转身看向了白尧，“你做过去除芯片的手术吗？”
白尧莫名其妙，“什么手术？”
来到域外后，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和她提起“手术”了。
“也对，你知道才不正常。”卡拉一脚踩灭地上的烟头，“这么说吧，你们诞生的时候，脖子上就被白塔安装了爆破芯片，接下来的应该不用我多说了。”
“手术很简单，十分钟就能完事，但爆破芯片异常脆弱，即便是我也只有两三成的把握，所以很大概率，你的脑袋会砰的一声炸开，溅的我的诊所里全是碎肉。”
“是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概率，还是把命交给公司，你自己选择。”卡拉重新坐了下来，叼着烟卷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想好了就来找我。看在咱们勉强算个旧相识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个八折。”
“能打五折吗？”白尧下意识地就要砍价。
卡拉动作一顿，匪夷所思地看她一眼，“人家都是生怕得罪医生，你倒好，上来先跟我砍价。”
“那，”白尧想了想，“你这里能给人安装义体是吧？”
卡拉有点搞不懂白尧的脑回路，“能，但像你这种明明随时会死还要安装义体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白尧低头看着手指，“安装比较好一点的小腿义体需要多少钱？不需要特别好的那种，普通的就行。”
“小腿义体？你说的是强化肌腱吧？普通的话大概两三万新币。”卡拉摇摇头，“你们这行风险高赚的也多，这笔钱其实不算什么大钱，主要看你有没有命花了。”
白尧知道她又在暗示自己身上芯片的事，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两三万新币的话，听起来确实不多，像这样刺杀的任务再接五六个也就凑齐了。
但问题在于，她现在还欠了时重一笔钱，这样算下来，白尧至少还得再接七八个这种高风险任务。
白尧倒是不怕风险高，就怕时重没单子给她，但要是抛弃时重去舔那些大中间人，白尧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时重确实帮了她不少的忙，甚至在还不熟悉的情况下就愿意借她一大笔钱，哪怕只是作为一种长线投资，也很够意思了。
当然，这也侧面说明，时重这个人，确实有点傻。
……
门外孤苦伶仃的时重忽然打了个喷嚏。
“谁骂我了？”他自言自语地分析起来，“是白？不可能，我都借她钱了。”
肯定是卡拉，时重笃定地想，她最喜欢骂人了。
正这样想的时候，诊所的自动门打开了。
时重忐忑地迎上去。他刚刚听见了白尧断断续续的惨叫。
虽然时重很清楚卡拉的手术风格，但他还是不免替白尧捏了把汗。
可千万别影响后续干活，时重想。
时重对白尧撒了谎，他手里并不是只有白一个人可用。
但那个人……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时重实在不想和那个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