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68
“你对斯宾塞电脑上的那些邮件怎么看？”白尧突然问道。
伤势被处理完，白尧终于抽出了时间思考斯宾塞电脑上的内容。
但仅凭思考显然不行，不过幸运的是，此刻她的身边就有一个消息灵通的中间人。
“什么怎么看？”时重望向白尧淋湿的半边肩膀，勉为其难地把伞往她身上挪了挪，“你不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白尧没心思跟他扯皮：“说正经的。斯宾塞的邮件全在诱骗青少年，你就没一丁点消息？”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也是青少年？”时重看看她，“你不关心关心我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出来干这行了吗？”
白尧终于有点烦了：“你的凄惨身世留到以后再说，现在你先告诉我蝴蝶游戏的事。”
时重突然沉默了。
正当白尧以为他又要说什么不着调的话时，时重却开了口。
“别管这档子事，白。”他的嗓音很轻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想在这里混就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雨珠从黑色绸面大伞的边沿滚落而下，折射出了整个斑斓的城市。
路边，安装着银色机械手的中年人戴着一顶插着化纤羽毛的礼帽，正在展示着手里的三个小球。
他露出滑稽的笑容，合拢了掌心。然而不到三秒的工夫，中年人又露出惊讶的表情，对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张开了空无一物的手掌。
是个魔术师。
没有人驻足观看他拙劣的表演，但魔术师依然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娱自乐，像是一个王者。
白尧的左胳膊被绷带悬吊在了胸前，因此只能单手插兜，莫名其妙地跟着时重欣赏起魔术师的表演。
小球的表演结束了，魔术师摘下礼帽，对他们微微躬下了身子。
时重对他欠了欠身，优雅地从皮包里掏出一张纸币，放进了魔术师的帽子里。
白尧瞳孔地震。那是她的钱！是她玩命赚来的钱！是不漏水房子的房租！是干净的热腾腾的食物！是她未来的寄托！
然而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时重就连拖带拉地拽走了白尧。
“算你还我的债行不行？”时重看见白尧这幅模样就发怵，“别生气了，不然我总觉得你想把手榴弹塞我嘴里。”
白尧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地对时重伸出了手。
时重瞬间会意，立刻老老实实地把皮包交到了白尧手上。
“那我不送你了，”时重识趣地开口，“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吧？”
白尧的嘴角忍不住一勾，时重马上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蠢的问题。
“我走了，再见。”时重赶紧冲她挥挥手，“那什么，你早点回去休息啊。”
白尧看看光脑上显示的3：03，对时重口中的“早点”产生了怀疑。
……
有人在跟踪。
当身后第三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时，白尧彻底确认了这个猜想。
她神色不变，呼吸也没有任何起伏，眼睛却在迅速观察着附近的环境，寻找适合动手的地方。
借着微弱的月光，白尧很快敲定了地点。
这里离垃圾场还有一段距离，但离城区已经相当遥远，近乎寥无人烟。
不远处，一栋废弃的五层居民楼耸立在废墟之上，正是动手的绝佳地点。
但在这之前，白尧必须先确认对方身上有没有枪。她的枪全部寄存在了卡拉那里，现在手头只有一把匕首，所以必须多加小心。
白尧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同时无声地松开了吊着的绷带。白尧的动作幅度极小，从背后完全看不出她的小动作。
显然，对方并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离那栋居民楼越近，他的动静就越明显，仿佛恨不得贴到白尧脸上大喊“我是来跟踪你的”。
这一段路荒无人烟，如果只是想抢劫的话早就可以动手了，然而对方能忍到这里还没动作，目的应该不是钱那么简单。
她身上有对方想要的东西，也许是某个人的线索，也许是某件东西。白尧很快便推断了出来。
离居民楼还有五十米左右距离时，白尧突然毫不犹豫的丢下皮包，抱头向楼内冲去。
跟踪的人被她突兀的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两秒钟后，枪声从身后响起，子弹打中地上的瓦砾碎片，迸射出清脆的声响。
楼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白尧知道对方急了。她随手抄起一根裹着混凝土块的钢筋，扭身钻进了二楼的房间。
白尧侧耳细听，楼道里一片寂静。
白尧低头想了想，蹲下身轻手轻脚地躲在了窗户下，然后将钢筋插在了地上。
砰！
混凝土块当即炸开，飞溅的碎渣险些划伤了她的脸。
白尧后退几步，同时抽出匕首反握在手中，迅速奔上了三楼。
对方有枪，不能硬上，必须和他拉扯，再找准时机出手。
三楼的房间内，白尧双眼微合，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脚下。
精神网成为了她在黑暗里最大的倚仗，对方自以为隐蔽的一举一动都尽数映入了白尧的意识海。
忽然，白尧眼皮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杀手她竟然见过。
年轻男人在蓝狐狸酒吧门口冲她挑衅呲牙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白尧自信绝不可能认错。
一如既往的急躁。白尧想。
脚步声逐渐向她所在的位置靠近，就在对方即将踏入这里的前一秒，白尧叼起匕首，面对着房间，毫不犹豫地从窗前跳了下去。
“不对，应该上楼了啊。”一阵脚步声后，年轻人自言自语起来。
他的声音很粗嘎，显然还没变完声，白尧推测他的真实年龄不会超过17岁。
白尧单手吊住窗台，安静地听他继续讲话。
“确实刺激，”他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声调莫名其妙地高亢了起来，“快出来吧！胆小鬼！”
白尧当然不可能回答。
年轻人很快便觉得没了意思，在空虚的对着天花板放了两枪后，他似乎终于认为白尧已经不在这层楼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白尧眯了眯眼，右臂向上一挺，如猫般轻捷地重新落在了三楼房间的地上。
紧接着，白尧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面前举枪的人。
“找到你了。”年轻人笑道，眼白逐渐变成了黑色。
……
送走白尧后，时重便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起来。
时重很讨厌雨天，雨天会弄乱他精心打理的发型，也会弄湿他手工定制的大衣。
最重要的原因是，湿漉漉的空气总会让他回忆起一些并不美好的事情。
高大的黑衣男人气质冷厉，撑着伞独行在雨中时和这座赛博城市意外的和谐，惹得路上稀少的行人频频侧目。
平时的时重并不介意让别人欣赏他的容貌，毕竟他在中间人圈子里本来就是个出了名的花瓶，也总有人让他去找个富婆包养，绝对比他干中间人赚得多。
平时的他会对这种目光和论调一笑了之，但此时，时重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点厌烦。
他点开光脑，按下了一个按键。
大约五分钟后，一辆外形极尽浮夸之能事的金色跑车稳稳地停在了时重的面前。
这辆车乍一看极为唬人，但如果是行家便能一眼看出，已经是数年前的款式，在现在并不能算顶级豪车了。
时重黑沉沉的义眼中亮起两点蓝光，跑车的内置人工智能核对信息无误后，自动为他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出乎意料的是，车里的内饰竟然十分简洁大方，甚至显得有些陈旧古板，和它外形的张扬完全不符。
“你好，时先生，请问您是否要回家？”人工智能问道。
时重呼出一口气，刚想回答是，光脑便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能在这个点给他打电话的，除了那个恼人的合作伙伴，也没其他人了。
时重咕哝了一句什么，抬手在耳边比了个圈，接通了通讯。
“听说你找了新的雇佣兵？”通讯那边的女人不疾不徐地开口，“那我们的合作可以告一段落了，在这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带着你的兄弟再来找我，否则后果概不负责。”
“k，你别太离谱，这次不是男的了，是个姑娘。”时重头皮一麻，“你别吓人。”
“姑娘？”k的尾音微微上扬，“等我查查她。挂了。”
对方挂断通讯后，时重终于松了一口气。
k是这座城里最好的黑客。有人说她出生在联邦，来到这里前一直在为白塔效劳，也有人说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成年后在天堂药业的机密部门工作，结果背叛了老东家跑到了白塔科技，被白塔科技严密的保护了起来。
对于这些猜测或传言，k一概报以不置可否的态度。时重唯一能确定的只有她极端讨厌一切男性，但对女性却格外亲厚。得到她帮助的机会许多男性求也求不来，但面对女性，k有时甚至会无条件帮忙。
造成的结果就是，这座城里原本最大的中间人被k和自己的手下合伙拉下了马，他的妻子蛰伏多年，终于成功上位，成为了这座城市灰色地带的新任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