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63
直到磁悬浮电轨车将她送进了278号城，白尧还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有278号城就有1号城，也就是说，像这样的城市，在第十星系至少有将近300个。
这和联邦告诉他们的完全不一样。她抬头望向已经擦黑的天空，深色瞳孔里倒映出瑰丽绚烂的霓虹灯。
和追求自然和谐之美的联邦不同，域外的城市到处都是充满科技感的投影，缤纷的霓虹灯几乎达到了光污染的程度，映得街上每个人都脸色青绿，仿佛中了某种病毒。
全息投影设备投影出的巨型金色锦鲤在半空中悠然摆动着尾巴，闪烁着蓝紫色灯光的巷道里是无数女女男男。目之所及，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安着义体，而且可以很明显地分辨出哪些是上等货，哪些是垃圾货。
相比之下，白尧反而像极了他们之中的异类。
但白尧不介意，她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目礼，而且非常乐在其中。
白尧的目光扫视过去，单兵的敏锐帮助她迅速地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那些装着上等义体的人大多穿着款式类似的制服，胸前的名牌写着公司的名称，神色疲倦中带着一丝傲慢，像是比较高一点的阶级。
她正想再仔细看个究竟，却被旁边的广告牌吸引了注意力。
“白塔科技公司，带给您最完美的体验，”白尧望着面前的广告牌，逐字逐句地念着上面的广告语，“业务范围包括基因编辑，义体定制……”
白尧表情越来越古怪，她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看见白塔。而且这家在联邦权势滔天的公司显然很明白入乡随俗的道理，在联邦搞人造人，在这里就搞起来了义体。
白尧起了些心思——人都喜欢待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白尧也一样。她想去白塔看看有没有适合她的工作，哪怕当个保安也行。
也许还能找到回联邦的办法，白尧想。
打定主意后，她转头走进了一旁的网吧，在网吧小哥那惊异的眼神中面不改色地交出了自己身上仅有的几枚新币后，她获得了一台电脑的半个小时使用权。
网吧小哥大概这辈子第一次见实体钱，直到白尧离开，他还在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几枚硬币。
某种程度上来说，域外让白尧更有亲切感。这里居然还保留了类似地球的实体电脑样式，而不是像联邦那样一个光脑走天下。
她深吸一口气，在招聘网站的输入框里打出了“白塔”两个字。
页面很快刷新，出现了几十页的工作。
白尧兴冲冲地点开，定睛一看要求，便迅速颓了下来。
人家要身份证明，她这种黑户人家不收。
她一个个点了过去，待遇好的工作有很多，但没有一个不需要身份证明的。
白尧一筹莫展地退回刚才的界面，重新设定了筛选条件。
这一下出来的倒确实不查户口本了，但也有了新的要求————年龄20周岁以上。
自认为年近三十的白尧很不服，果断地决定虚报年龄。
人不能总局限于□□年龄，也要看看心理年龄。
提交报名后的下一秒，电脑屏幕旁直接探出了一个摄像头，上上下下地扫了白尧半天，报名表上就多了个“不合格”的电子印戳。
白尧对这种神奇的操作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提示，往后靠在了椅子上。
“离谱。”她喃喃道，“这妥妥的侵犯公民隐私。”
眼前突然多了一只手，白尧扭头去看，视线却刚好撞上了门口一道裹在黑色大衣里的高大身影。
绚丽的霓虹灯映出了对方那线条清晰的下颌线，男人身形一顿，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随即意味深长地冲白尧微微颔首，大步离开了网吧。
“刚才有人给你写了个纸条，让我转交给你。”一旁的网吧小哥手都伸酸了也不见白尧来接，便一把把纸条拍在了白尧面前，“你俩认识？”
白尧想起刚才那个男人，感兴趣地拿起纸条，没有回答小哥的话。
她转了个角度，背对着电脑展开了纸条。
上面是一句打印出来的话，【想要工作的话，蓝狐狸酒吧见。】
落款是一个字——【时】。
对方显然是个谨慎的老手，连一点点笔迹信息都没有留给白尧去分析，仿佛已经习惯了谨小慎微的生活。
“看着有点像嘎腰子的。”白尧自言自语起来，然后望向网吧小哥，“你说我去不去？”
网吧小哥一脸的莫名其妙，“你去不去关我什么事？”
但也许是看白尧孤身一人，也许是看她瘦的可怜，网吧小哥到底还是提出了建议。
“城里莫名其妙失踪的人可不少，”他摇摇头，“这种情况，多半是骗子了。”
白尧愉快地吹了声口哨。好巧不巧，她压根不怕别人跟来硬的，而且她正愁身上没钱。
然而正要迈步出去的前一秒，白尧却忽然停住了。
她想起了吴桐，想起了过去很多次意气用事而造成的伤害。
平整的纸片在掌心被攥紧，最后彻底皱成了一团。
……
白尧到底没有去打劫刚才的人，而是按照上面的指示来到了蓝狐狸酒吧。
她需要钱，不仅仅是为了还债，也为了回到朋友们的身边。为此她允许自己冒这个险。
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好怕的，白尧暗暗鼓励自己。
打听了许久，又转过一条画着乱七八糟涂鸦的巷子，白尧终于在蛛网般的城市小道里找到了这家酒吧。
面前是一栋破败的小楼，楼梯口左边半截通往楼上，上面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年轻人，他们的脚下是几个空的易拉罐，其中一个易拉罐被他们不慎踢倒，骨碌碌地滚到了远处。
几个人很快就发现了白尧这个不速之客，扭头阴恻恻地看向她，其中一个男人还挑衅地舔了舔犬牙。
白尧现在不想打架，因此没有回应他们的目光，直直地从小楼前的空地绕过了他们，来到了楼梯口的右半截。
此时这几个年轻人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白尧一边留心着他们的动作，一边走下楼梯，来到了小楼的负一层。
直到她推开那扇画着荧光蓝色狐狸的酒吧大门，那几个人也没有任何动作。这让白尧松了口气。
少惹事，她告诫自己，这里不是联邦。
然而没走几步，她便被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拦住了去路。
“这里是雇佣兵俱乐部，不是儿童乐园，”壮汉挡在门前，脸上面无表情，“我们只欢迎强者，不欢迎来冒险的小丫头。”
雇佣兵俱乐部？白尧愣了一下，心里泛起疑虑。
单从外表来看，她应该只是个普通人，最多个子高了点，那个人是怎么看出来她可以成为一名雇佣兵的呢？
不过这个问题，得先进了酒吧才会有答案。
“有人请我来的，”白尧故意表现出很牛的样子，“不然你们这破地方，我还真看不上。”
壮汉满脸嗤之以鼻，“时重请你来的？他自己就是个接不来单子的废物，能请来什么好的？”
白尧傻眼了，她本想拿着纸条狐假虎威一番，却没想到对方名声竟然这么差。
白尧花费了几秒钟思考和平解决的方法，但作为公认头脑简单的机甲单兵，白尧实在是想不出来。
于是她选择了放弃思考，一个提膝顶上了壮汉胯部，又在他痛得弯腰时一肘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肌肉恢复训练得尽快提上日程了，白尧想，力气确实不如以前了，但是对付个把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甩了甩手，跨过地上昏死过去的壮汉，施施然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座酒吧的客人比她想象的要多，靠墙的几个半开放包厢里都坐满了人，有几个甚至穿着公司的制服。散座也基本没有闲置的座位，热腾腾的空气里充满了大蒜，烈酒和脚臭味。
烫着一头大卷的女调酒师正百无聊赖地倚在酒柜旁，直到白尧敲了敲吧台桌面，她才懒洋洋地走了过来。
“新人？”女调酒师一只手托着腮，“你算来对地方了，这里有全城最好的中间人和雇佣兵。想喝点什么？”
桌面上顿时显出一块屏幕来，上面罗列着各种酒的名字。
白尧摇摇头，“我不喝酒，我找时重。他人呢？”
调酒师努努嘴，“那边，”她慵懒地关上桌面的屏幕，冲白尧抛了个飞吻，“这个中间人可不太靠谱，但还是祝你好运，新人。”
来到时重面前后，没等他邀请，白尧便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对面。
“什么工作？”白尧开门见山，没有一个字的废话。
“我看见你怎么对看门人动手了，身手很漂亮，时机把握的也很精准。”时重没有急着接话，而是先将面前的酒推到了对面，“我们可以慢慢聊。你多大年龄了？会喝酒吗？”
和他视线相对的那一刻，白尧觉得时间仿佛停止了一瞬。
这是她头一次被男性的美貌震撼。
和洛羽那种温润腼腆的气质不同，时重的五官线条极为凌厉，以至于有种步步紧逼的感觉。他脸色是很标准的冷白，头顶蓝色的霓虹灯从上至下浅浅的打在了他的眉骨上，在眼窝处投下了深刻的阴影。
“二十。”白尧半晌才道，反手把酒推了回去，“我不喝酒。”
她想起了在招聘网站上看到的信息，最终还是选择了虚报年龄。
这种身体年龄和心理年龄带来的割裂感就好比她本来很想玩一款16＋的游戏，结果在16岁生日那天，游戏厂家却突然发布公告称它改到了18＋一样令人痛苦。
“看不出来，你居然比我大一岁。”时重咽下一口雪莉酒，“你怎么这么瘦？用不用我给你点份餐吃？”
“好的。”白尧本来已经厌烦了他的东拉西扯，对方的后半句话却让她眼前一亮，生怕他反悔似的立刻叫来了服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