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执念

    凝翠小姐爱慕先生，这话不知道先是哪个丫鬟传出去的，到最后发展到下人之间人尽皆知，说她绣了一条带着陌泓雪名字的手绢私藏着。隐萝自打春末夏初疫情结束的时候就开始一直在外帮衬着生意，又要兼顾府里头的日常，早已经顾不上每日抽空前去看看孩子们，等闲话传到她耳边，已经是沸沸扬扬了。

    而且这个消息还是从她的丈夫莫岳山口中得知。那天在商铺查帐，他突然怒气冲冲地走进来，黑青着脸：“从此以后，商铺里的任何事你都不要理了。外头自然有我和燕管家打理，你好好关注府里头的事，下人都在传，凝翠那丫头爱慕陌泓雪呢，一个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要是闲话传到那混世小魔王陈骁那里，以他的脾气，那还了得？指不定又要找我们什么麻烦呢！”

    隐萝没有吭声，而且她也不是不知道，凝翠身体刚刚好转的时候，自己的丈夫不也曾对凝翠有过短暂的痴迷。每个人都有欣赏美的权利，哪怕是个未成年的少女，又更何况没有哪个少女不怀春？那陌泓雪长得一表人才，又满腹才学。落在每一个姑娘眼睛都是莫大的吸引力，这一点无关他的年龄。

    正因为隐萝和莫岳山不一样，她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够易地而处去理解。所以她和凝翠交谈的时候，没有表露出半点的情绪，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看轻和打压她的意思，反而亲昵得就像是和自己的亲女儿谈话一样。

    “好孩子，首先，我要郑重地向你道歉，是母亲这段时间太忙没有顾上你。你当真是喜欢陌泓雪？”

    凝翠见隐萝极低的姿态心平气和地和她聊，她也乐意向她开口，“是的，母亲。凝翠是喜欢他，喜欢他的安全感。喜欢我被毒蛇咬伤的时候他救我的样子，喜欢他拉紧我不让我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样子，喜欢他耐心指导我琵琶技法的样子。只要每天看到他，我心里就觉得特别满足了。”

    “是的，母亲能理解你的感受，若是母亲与你一样的年纪，肯定也会喜欢他。但这种喜欢，就仅仅只是喜欢，而不是爱，不是想要和他一起终老的那种爱。你也是这种感觉吗？”

    “不是的，母亲。我就是想要和他一起终老的那种喜欢，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反正我就是喜欢看到他，听他说话听他笑，我喜欢他给我们讲课时学识渊博神采飞扬的样子。”

    “单纯的喜欢可以，但你不能够有要与他一起终老的想法。”

    “为什么？……”

    “因为，他的年龄不适合你。再者，陈骁已经表达了他对你的情意，虽然提亲的当日你是已经拒绝的了。可你知道，那是望族陈家，那是富可敌国的陈家，你若执意要和陌泓雪在一起，被他知道了，别说是陌泓雪了，就是我们所有人，只怕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你愿意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吗？”

    “难道就因为我不是莫府的亲女儿，我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尽管隐萝没有用很重的语气对她说，可是句句在理又句句戳心，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让她喜欢陌泓雪。于是，她也用决绝的语气朝隐萝哭喊。

    “好孩子，不是你想的这样的。就是因为你是莫府的一份子，我才不得不时时处处为你着想。肉眼可见的差距，你若跟了陌泓雪，他半生都在漂泊，他能给你什么安定的生活？一个大你将近三十岁的男子，你年华正好，他已垂垂老矣，你的生活怎么过？至于陈骁，光不论家境，就是长相外貌都不差的，又是做生意的好手，而且你们年龄也合适，对方也喜欢你，你为什么偏要选择一条荆棘丛生的路，而对另一条春风和煦的路视而不见呢？”

    “母亲，这些孩儿都知道，可是我心不由我，我就喜欢陌泓雪。”凝翠说完，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哭得隐萝也伤神。她无法和丈夫莫岳山交差，又无法劝解凝翠放弃一段不被世人祝福的感情。自己也年轻过，甚至自己也执拗过，爱情，哪是可以通过外力干预就可以改变的？如果用强硬的态度去处理，比如直接把陌泓雪开除，那更加会恰得其反。

    隐萝一走，慕烟赶忙从另外一间厢房跑出来，跑到凝翠的面前说道：“姐姐，我觉得母亲说得很有道理，虽然她不是我们的亲生母亲，可是扪心自问，自打我们进莫府的那一天开始，她对我们姐弟俩的爱，可有比我们母亲在世时少？你刚来的时候病着，她整夜守着你都不敢合眼。你还是听母亲的话，不要喜欢陌泓雪了，刚才你那样说，她听了心里有多难过？”

    凝翠见弟弟也站在隐萝那一边，哭得更是肝肠寸断，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让她喜欢陌泓雪。难道就因为他的年龄，因为他的居无定所无法给她安稳的生活，她就不能喜欢吗？爱情，不是充满衡量计较，也不是世人的认为合适。就是单纯的喜欢，义无反顾的喜欢，不顾一切的喜欢。

    一直哭到天黑，凝翠手心始终紧握着那条洁白的手绢。那是自己一针一线绣上的陌泓雪名字，平整的线脚，出色的绣工。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陌泓雪对她，就像对所有的学生一样保持着距离，尽管有问必答，尽管也极有耐心地教她功课。可他就是对自己对他的感情视而不见，一味只知道教授功课，一个人过着独行独往的生活。那是一个自己永远也无法想象和深邃得无法涉足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