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悦君
爱情只要在心里扎下了根，常常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凝翠并没有从那个可怕的旋涡中醒悟过来，而是不受控制地越陷越深。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尽管隐萝对她视如己出，可毕竟隔着一张肚皮，她没办法将自己女儿家的心事说给那个自己唤作母亲的人。尽管莫老太太也视她如亲孙女，但她也不能够和一个老人讲啊。莫府虽大，却没有一个能分担自己心事的人。
于是，她一步步地沉沦，一步步地走火入魔，一步步地难以自拔。
昨天傍晚，陌泓雪带几个孩子去草场骑马。慕烟毕竟是男孩子，胆大心细，在他的调教下早已经能在马上赛技射箭了。而轻寒只要一骑马，务必要与慕烟同骑一匹，让他抱着自己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凝翠因为胆小，骑马的水平始终停留在只会坐在小马驹的背上慢悠悠地走。唯一的进步就是不需要下人再给她拉着缰绳。
只听到驾驾声，他们已经打马远去。反正自己也追不上，干脆就不急不慢地走着，全当是陪衬了。
草场的夏日是极美的，又更何况现在是黄昏。红彤彤的晚霞把天空和草场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色。此刻已经已经感觉不到白日的暑气，晚风在草场的每一寸土地均匀铺开，人在晚霞的凉风中走着，说不出的惬意。
此情此景，让凝翠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唐代诗人韦应物的那首《调笑令·胡马》。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诗，她喜欢诗中那匹神奇的马，总觉得马的神态，马的悲鸣，像极了某个迷惘时候的自己。于是，她悠悠地念道：“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 ”
这个时候，陌泓雪从远处打马归来，晚霞把他染成金橘色的。坐在马背上，一身浅灰色的长袍更衬托得他气质高雅。待走得近了，他并排走在凝翠的身边，不作声，就算是无声的陪伴。
“先生何故又往回走，你们前面再走一段，应该就要要到小溪了，那儿水草丰美，鱼儿甚是得意。再上到那个小山腰，正是观赏落日的最佳位置，现在时间也正好。”凝翠见陌泓雪从远处策马归来，纳闷地问道。
“慕烟和轻寒已经走远了，你不会骑马，我得回来看看，既然出来，就要保证你们的安全。”
“先生不必担心，这是莫家的草场，而且这又没什么值钱的，一般的草民流寇也不会光顾，我自己慢慢走就是了。”
“如果你也像慕烟一样会骑射，会些自保的功夫，我倒还真的不用担心。可眼下，你若遇到什么危险，一点自救的能力都没有，我不可能不顾你。”
陌泓雪说完，眼神看向前方，已经不再想说话的样子。
凝翠见他这般神态，心里恼极了自己的无用。继而她又想，这样的夕阳，这样的晚风，这样的香草气息，若是得以同先生共骑同一匹马在草场驰骋，那该有多好啊！
一时想得入神，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前方脚下的位置是个小水坑。小马驹没有收到主人的任何信号，前蹄已经弯曲，眼看着凝翠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这时候，陌泓雪眼疾手快地把她往后拽回，马受了外力的牵引，又重新站立起来，这才使她幸免于难。
她原本吓得心惊胆战，可当陌泓雪有力地把她的手臂抓紧，她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力量，一股暖流很快就迅速地流遍全身。
先生的手白皙修长，真是好看。先生弯腰低头握紧自己手臂的那一霎那，分明感觉到了他鼻翼里呼出的热气，还有加快的呼吸声。
这样想着，脸颊早已经红得像水蜜桃一样。只觉得全身滚烫，心脏就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一样，手心也不停地冒汗。
陌泓雪隐约感觉到凝翠在看自己，打马向前几步去与她保持着一小段的距离。他并不是不知道此刻凝翠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他无法接受这个比自己小太多的女子，而且还是未成年的少女。更何况，她还是自己曾经心爱之人的女儿。再退一万步讲，他平时自由惯了，哪受得了情爱的束缚？
慕烟和凝翠已经走到了小溪边，把马拴在一棵树杈上，便脱鞋挽袖跳进浅水的地方玩起水来。
“慕烟哥哥，你有没有发觉凝翠姐姐好像有点痴迷先生了。有时候上课，我看到她眼愣愣地盯着先生，以前她上课都是经常走神的。”
“别乱讲，可能她就是上次被毒蛇咬，先生救了她，这才对先生多了几分好感吧。”
“我真的感觉她有点走火入魔了，我相信我的直觉不会错。”
“你还讲！”慕烟见轻寒说上瘾了的样子，又关乎到姐姐的名节，自然是急急的打断。干脆顺手扯下溪边的一簇野花扔过去：“给你！我的小姑奶奶，我求你还是免开尊口了。”
“喜欢先生有什么不好，先生博学，一身儒士的风骨，又会武功。和这样的男士在一起，多有安全感啊！”轻寒接过慕烟扔过来的野花，小小声地嘀咕道。
“再好又如何？年纪比我爹还大。”
“那也比那陈骁好一万倍，他虽然钱多，可就是这样的人，家庭背景都很复杂的。我看着他就不像是靠谱的样子，还不如年纪大的先生温柔体贴呢！”
“莫轻寒！你才几岁，说这些，你也不害臊！”慕烟见轻寒越说越离谱，气得想一巴掌拍过去的心都有了。
“厨娘教我的，我前几天跑去问厨娘，年纪大的男人好还是年纪小的男人好。本来问浣碧的，她说她也不知道。”轻寒委屈地说道。
“你再说！以后再敢去和厨娘说这些不害臊的，信不信我把你扔这山沟里不要了。”慕烟义正严辞地说道。
轻寒见慕烟这副神态，有点被吓着了。但是她已经欺负惯了对方，自己不能白白被凶，怎么的也要赢回来。于是干脆坐在水里，哇哇大哭起来，哭得那架势，明明无理都变得有理了。哭到慕烟对她好说歹说地哄了好一阵，直到他承认自己错了，不该凶她，她才从水里爬起来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