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骑马
江宁的春天虽然来得晚，却很漫长，漫长到随意一种方式都可以消遣。除了去匀墨堂应付先生的功课，余下的时间都能自己做主，做喜欢的事情。
轻寒好动，似乎从来没有一刻是闲着的。她觉得凝翠在梨花树下抱着琵琶弹唱的样子好看，干脆也让人在两个树杈之间做了一个秋千架。丫鬟们将秋千推得高高的，她便咯咯地笑个不停。
春天的阳光是柔和而温暖的，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的衣裙上，落在地上。连同那些依旧纷纷扬扬飘落的白色梨花，仿佛要告诉她这个春天是如何地存在着。阳光真暖和呀，梨花香香的，让人有了慵懒的睡意。她干脆将书上的书籍盖在胸口，脸靠着秋千的绳索打起盹儿来。
每当这个时候，慕烟总会从远处拔来几个根小草在她的脸上鼻翼下轻轻地拨着。她总是以极快的手势迅速抓住他的手：“慕烟哥哥，你可以带我去草场骑马吗？”
“不行，不行啊，你还小，还没到马腿高，摔下来可真不是闹着玩的。而且，我自己也不怎么会，先生还没教过我几次。”慕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就是呀，小姐，你还是彻底打消这个念头吧，我可不敢跟着你去，要有个好歹，老爷太太不把我皮剥了才怪。”丫鬟浣碧也吓得脸色苍白，不停地摇头摆手。
“哼！反正我不管，我今天就要去骑马。”说完两只小手握成拳头在双眼上揉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慕烟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最后凝翠提议：“要不我们去求求先生，有他带着我们，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陌泓雪哪经得住几个孩子像蜜蜂一样在他耳边嗡嗡地叫。最终拗不过，只好答应带他们去骑马。
莫府有一个大草场，就在毓秀山的背后。原先是个颇具规模的农庄，由于前主人经营不善无法继续，莫岳山就干脆将它收购过来，供自己及友人平日里头策马消遣。
为了安全起见，陌泓雪让下人给两位女生挑了两匹脾气极为温顺的小马驹，并让人在前面牵着缰绳。可是轻寒说什么也不肯，说骑的小马都还没断奶，跟骑驴差不多，一点乐趣都没有。
不管怎样好说歹说，她非要和慕烟骑同一匹个头好大的马，坐在前面，任由他环腰紧抱着自己。
“坐这么高，你也不怕，我和你说啊，这马我可不熟，要是摔着你，我可不管！”
“你少吓唬我，摔也是我们俩同时摔下去，有你垫底，我怕什么？”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拌着嘴走在陌泓雪和凝翠的前面。
草场一望无际，除了不久前刚从地下探出头来的小草，地上还开着许多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野花。一条来自山间的小溪，潺潺地穿过草场，溪水清澈见底。
凝翠昂起头，怔怔地望着湛蓝的天空。这样的天空，她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有看过了。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在济南，一个遥远的春天，他们也是这样带着她和慕烟，策马在大草原上。那时候，他们的笑声响彻天地。
陌泓雪默默地勒紧缰绳走在身边，见她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道：“凝翠小姐，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有心事？”
凝翠一听到先生唤自己为小姐的称呼，触电似的从一种无边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赶忙拱手回道：“回先生的话，我们姐弟俩都是寄人篱下的，我自然就算不得什么小姐。凝翠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看着这样的天空，想起父母安在的日子。”
“佛说，众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这些，我们都会一一尝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莫府的人不错，特别是大太太隐萝，周到细致真的无可挑剔，大家都把你当亲人看，吃穿用度，轻寒小姐有的，你也有。所以，你也不必觉得生分，好好过着就是了。”陌泓雪劝慰道。
凝翠点点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大一小的马一前一后地走着，春风摇曳，空气里都是花草和流水清新的气息，让人神清气爽。
“慕烟哥哥，为什么你的马分明长得高大，却不会跑呢？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和刚才那匹小马驹一样样的，干脆叫它蠢驴算了吧。”
“那是因为先生没让我们跑马，真跑起来，怕是颠得你坐都坐不住。”
“你骗人！”轻寒想像平时一样对着慕烟的脚用力踩下去，动了动，悬空着，才回过神来这是坐在马上。于是她用力扯起慕烟的手臂，一把咬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慕烟双腿猛地夹紧了，马一惊，昂头嘶吼一声，疾步向前方奔去。还没来得及抓紧缰绳，一阵剧烈的震动，两人已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草地上是柔软的，恰好有一个小斜坡，两人顺势从波上一路往下滚。慕烟紧紧抱着轻寒，用自己的上半身和手臂替她紧紧地护住头。滑了一小阵，最终在平地上停了下来。
“有没有伤到哪里？快给我看看……”慕烟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轻寒咯咯地笑着：“像球一样滚下来真好玩，我还想再来一次。”
慕烟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还来，再一次我们俩小命都没了，幸好你没受伤。不然我怎么向家人交待。”
轻寒看到慕烟的手腕上流着血，心疼地哭了起来：“都怪我，要不是我咬你，马就不会惊，我们也不会摔下来，害你受伤。”
“好啦！我没事，就一点皮外伤，过几日就好了。再说了，又不疼。”
“你骗人，怎么会不疼？”轻寒越哭越厉害。
陌泓雪和凝翠从远处一路跑过来，同样也是心急如焚，好在最后都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