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春归
莫岳山家大业大，光是住在府内的下人，少说也有过百。死一个丫鬟，按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紧要的大事。可是莫老夫人却很不安，总感觉是不好的征兆。
因为隐萝是当家大太太的身份，且又刚过了正月，恰好在她生辰这一天，云霄就寻了短见。何况她腹中还带着莫家的骨血，虽然未见天日甚至也还没成形，可终究是有灵性的，怕是莫家就要没落了。越是这样想，她就终日忧心忡忡地，最后竟然缠绵于病榻，请了好多个郎中也不见好转。
除了莫老太太，就连轻寒也有点被吓着了。她不敢自己在屋里，便干脆搬到元楼去和慕家姐弟同住，夜里也和凝翠睡在一个榻上。三人白天结伴同去匀墨堂上课，课后一同回元楼这边，倒也过得乐融融的。
二月一过，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大家都脱去了厚重的衣裳，换上相对轻薄的。细心周到的隐萝，又为几个孩子添置了不少新衣。包括陌泓雪那边也一应俱全，吃穿用度总是往丰厚的去置备。
一日，丫鬟正在给隐萝梳妆，伺候的刘妈一脸喜色进来报告：“大太太，春暖了，小燕子在您檐下造窝，已经有好些天了。这可是好兆头呐，您福泽深厚，家宅兴旺啊，要知道燕子可是天生的风水家呢！”
隐萝一听，也禁不住喜上眉梢，领着丫鬟朝莫老太太的懿寿居走去了。
莫老太太依旧还病恹恹地在榻上半卧着，见隐萝前来，淡淡地招呼她坐下。隐萝向前来，关怀地询问她今天的身体状况，末了，将燕子在自己寝居造窝的事情告诉了她。
莫老太太一听，顿觉豁然开朗，一扫多日的愁云阴霾：“可当真是有燕子来了？我这老婆子倒是不要紧，可是隐萝啊，你还年轻，我担心云霄的死会影响你的运气。”
“母亲多虑了，始作俑者又不是我，锻铧造的孽，跟我有什么关系呀，他不都被打发去宏法寺念经超度去了么？更何况我和您一样信佛，初一十五都供着香呢！”隐萝低眉顺眼地劝慰道。
“你既这样想，那便好。我也算了了心里的一桩心事。只要我们一心向善，佛祖会保佑你，保佑我们莫家的。我也卧榻缠绵多日，今日心结得解，感觉病已好了大半，想出去走走。顺便也去元楼看看孩子们，多日不见，心里头怪想的。”莫老太太话音刚落，已有丫鬟婆子周到地捧了衣裳过来。
出了懿寿居，隐萝轻挽着莫老太太的手臂，一路提醒她留神脚下。丫鬟们跟在身后，各个穿着粉裙白袍，一步一摇曳。远远望去，竟像是花团锦簇。
江宁的春天虽然来得晚一些，可如今已经到了三月间，天空渐渐清晰明朗起来了。一碧如洗，三两闲云浮在天空中，不紧不慢地蠕动着。园子里的各种花都约定好了似的，你来我赶，热热闹闹地开了起来。桃花，杏花，梨花等等。嫩黄的叶牙儿尖，刚刚苏醒的小草。空气里弥漫着各种花香，红花绿树碧水，样样都新鲜得直逼人眼。鸟雀也多了起来，叽叽喳喳地叫着唱着，自在地低低盘旋，从这棵树瞬间就飞到那棵树上去了。
众人行至元楼，见几个孩子趴在墙角根，丫鬟们站得远远的。隐萝诧异地喊道：“轻寒，你们几个围在那儿干嘛呢？地上凉，可别染了寒气。”
轻寒一听是隐萝的声音，连忙转身。凝翠和慕烟，三人一同小跑着过来，见了莫老太太，更是开心得忘了形，搂脖子的搂脖子，牵手的牵手，一口一个祖母祖母的叫着。
然后又是捏手臂又是捶背的大献殷勤，脸贴在莫老太太脸上磨，嘴里还特乖：“祖母呀，好祖母，可想死我们了。”无疑，这样的卖乖很受用，很快便把莫老太太哄得心里甜滋滋的。
“你母亲问你们话呢，你们几个趴在墙角根那干嘛？”莫老太太边捋着轻寒额边的一缕散发，边慈祥地问道。
“一对燕子夫妇，在檐下造了窝，还有三个刚出生不久的小燕子，我们刚巧一人认了一个，每天看大燕子给小燕子喂虫子，飞进飞出的忙碌，可有意思了。”轻寒边说着，边模仿小燕子伸长脖子嗷嗷待哺的样子，唧唧的叫着。
轻寒逗趣的样子又让大家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起来。隐萝道：“少前去看，远远的就好，燕子不喜欢有生人气，会干扰小燕子们成长的。”
几个孩子点点头，把莫老太太和隐萝迎进了屋。望了一眼屋内的情形，隐萝心里是欣慰的，孩子们虽然是玩，可都没有落下功课，案几上摆放着书籍以及一大摞写满字的宣纸。
莫老太太看看慕烟，感觉和刚来的时候比，已经长高了许多。和凝翠站在一起，两人差不多齐肩了。脸上的轮廓也愈加俊朗，眸若星辰，牙齿洁白，一笑起来，让人招架不住的治愈笑容，看着真是打心眼喜欢他。
“先生平日里头都教些什么给你们呐？”
“回祖母的话，先生教的东西可多了，他是全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还会在生活中告诉我们许多相关的道理，寓教于乐。昨天还教我们经商之道了呢。”慕烟如数家珍一般地说着。看到轻寒跟只小猪似的不停在莫老太太怀里拱着脑袋，差点没笑出声。
凝翠话不多，始终温顺地站在莫老太太的身后，给她揉捏着肩膀。她这种发自内心的行为，让莫老太太心里很是感动。今年燕子在府中两处都造了窝，是吉兆呐。她在心里这么想着，心情顿时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