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辰
二月初二是民间龙抬头的节日，也是大太太隐萝三十一岁的生辰。这天，莫老爷请了戏班子来家里为她庆生，原本隐萝并不想大张旗鼓地过，只打算家人一起吃顿饭就算了。可是莫老太太的意思是，莫府是生意人家，且又刚过了正月间，请人来家里热闹一番也好添添彩头。
于是，大家衣着光鲜华美的围坐在近湖的园子里喝茶听戏。戏班子也是平日里头的常客，因为莫老太太喜欢听，戏班子没少往家里跑，只是今天为隐萝庆生，节目换成了《麻姑祝寿》而已。
年年照常得到的礼物都没什么稀奇的，无非也就是一些古玩首饰之类的物件罢了。可是今年府里头多了慕家姐弟以及任教的陌泓雪，新意也就多了起来。
除了师生四人联手撰写的大字“至善至美”之外。更有轻寒一针一线绣的小方帕，凝翠一字一句抄录的般若波罗蜜心经。每样东西都让隐萝爱不释手。
莫老太太看着轻寒绣的兰花小帕，也忍不住赞不绝口：“想不到我的乖孙女都会绣小帕送你母亲了，这绣工可真不错，一点也不输祖母当年，可见没少用功。赶明儿得空了，也给祖母绣一个绿菊的。”
又再看了看凝翠抄的心经，娟秀的小字，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于是，也向凝翠道：“好孩子，你也给祖母抄一份。真好，看着你和慕烟都开开心心的，又常常来陪伴祖母，我又多了孙子孙女，心里头高兴呢。”
凝翠和轻寒各自都应承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一看她们都得到了夸赞，二太太锦绣有点坐不住了：“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配拿到跟前来邀功。看老太太说什么孙子孙女的，我这旁边坐的才是您的嫡孙呢”
莫老太太一听这话，也有点恼了，只是她的脾气并不显山露水，淡淡道：“按说，锻烨是长子，又养在大太太名下，也管隐萝叫一声母亲，可是每年隐萝生辰，他有送过一针一线吗？一年到头来向我和隐萝请安问候又有几次？”
锦绣被气得不行，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半句话都不敢接。
莫老太太又继续往下说：“如今也是十六有余的人了，大字不识几个，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品性倒是和你像得十足，还动不动就会拿下人出气。”
隐萝担心老太太气着了，赶紧上前劝慰了几句，又巧妙地让她把心思放在听戏上，这才罢停。
对于隐萝，莫岳山在任何时候都是欣慰的，家里大大小小的矛盾，她总能轻易化解。而对于锦绣母子，他也不是坐视不理，只是管了一段时间，心力交瘁，只能由他去了。真是应了老太太那句，品性和戏子锦绣，像得十足，气量狭小，又愚钝不堪。哪敢指望他将来挑莫家的担子，将来自然是指望聪敏过人的轻寒，至于这锻铧，姓莫，在家也总有一口他吃的。
众人正听戏听得入迷，鼓乐齐鸣，已经快要到了结尾的部分了。平日里头在锻烨屋里伺候的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跪倒在地上：“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太太，云霄上吊死了。”
隐萝一听，顿时花容失色。众人很快在丫鬟的带领下往锻烨的住处去，下人们住的小间，云霄早已挂在梁上断了气，一身洁白的素衣，腹部微微隆起。
莫老爷一看，顿时明白了几分，气血攻心，差点没晕过去：“来人！去把锻烨那孽子给我抓来！”
锦绣一见情形不对，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跟前“老爷，一定不关锻烨的事呀，肯定是这小贱人在外面胡来……”
“住嘴！死者为大，在事情还没查明真相之前，你自己也是女子，怎么敢说这种毁人名节的话。”莫老太太厉声喝道。
锻烨很快被抓了来，一番家法伺候之下，全都一一招认了。
这云霄丫鬟被分派到锻烨屋里当差，也不过是数月的事。起初大家都不愿意来，后来燕管家说谁过去伺候，月银多两成。云霄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因为家贫，不得已才进了莫府。云霄自小就失去了父亲，幼弟又体弱多病需要母亲照顾，于是，一家人的生计几乎都落到她的肩上。可以多些月银，她自然是去了。
谁知，这一过去，便无异于羊入虎口。锻烨见云霄长得容貌俊俏，一笑起来唇边两个酒窝更是勾魂摄魄。起初他也只敢在没人的时候对云霄做些小动作，后来渐渐发展到起强行搂抱亲吻。
云霄多次想找燕管家请求调离这是非之地，可是一想到自己多病的幼弟，想到母亲在昏暗的灯下通宵熬夜绣花贴补家计。她又于心不忍，一次又一次忍受了下来。
锻烨的欺负变本加厉，不管是有人没人，只要云霄在他跟前，都要对云霄上下其手。
有一次在外面赌输了钱，又醉了酒。云霄最终还是被他玷污了。当时正是年关最忙的时候，谁都没有发现锻烨屋里的阴暗事。
云霄照样当差，只是她的酒窝再也看不见了，面如死灰。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她不知道怎么办，也无法向谁求助。
今日隐萝生辰，丫鬟下人们都去听戏讨赏去了。云霄一个人，最终走向了绝路，一根腰带结束了自己和腹中胎儿的性命。
莫家给了一大笔抚恤金云霄家人，又以少夫人的名义把云霄葬在一处风水宝地，锻烨母子被罚去宏法寺念经超度亡灵，一年内不得回来莫家。事情都了了，隐萝却很久都没有从这个令人悲痛的生辰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