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轻车熟路(的送进医院)
“你把答题卡给我捡过来!谁让你把它丢出去的!你配不配当个学生?配不配!”冯老师火冒三丈的把他的练习册摔到讲桌上,“我是你的班主任!跟你父母谈过话,你知道他们都是怎样热切的希望你能好好学习的吗!你觉得你花的任何一分钱都是从大街上刮过来的吗?”
“我怎么不知道?可是他们又没有问过我的感受,永远都给我制定好我人生的每一步,世上有谁在乎过程啊,他们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结果。”范艾衷像个石头人一样被定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觉得为我付出了一切,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从小到大都在和别人比,可我就是比不过,那能怎么办呢?只能怨我没长了个好脑子吧?说到底也有一部分是遗传他们的基因,这总不能再怪我了吧?”
冯老师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虞筱阳把答题卡从地上捡起来展开,默默走过去,举着手里的东西,头皮发麻的等着冯老师的吩咐。四周没人敢插话,毕竟是老师批评学生,谁会多嘴啊。
宋泽炀也是和之前一样,在一旁看热闹,准备在危机时刻维护秩序。
“我只是批评你作业没完成,又没说你什么,你怎么就这么抬杠呢?重要的是态度问题啊,父母为你操心,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谈谈呢?”冯老师拉过凳子坐了上去,“你父母要我把你的手机交给蔡老师保管一段时间,说你成绩上不去是因为总是玩游戏,我觉得也挺好的,学校有座机,如果要有……”
“不!行!”
范艾衷听到手机要被收了,一下子暴跳如雷,把虞筱阳手中的答题卡抢过来撕成两半。
“这是我的东西啊,你们凭什么说收就收啊?除了这部手机,我什么都没有啊——他们知道什么啊?我那是学不会啊,我也曾经晚上打着灯背书啊,可我记住了啥?啥都没记住,任何知识都是学了个开头,然后后边什么都学不会了,这我是没学吗!还不如开枪打死我得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冯老师听不得这个字眼,他气的咳嗽,只想一巴掌把他给打清醒,“死死死,你知道人活着有多不容易吗?没有经受过痛苦的人,永远不知道活着有多么珍贵!人的生命那么脆弱,你对得起父母给赐给你的生命吗?!”
范艾衷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大吼大叫,这或许是自己的怪癖。他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却总满是诟病,他再也忍不了了,他只想发泄一下,抓起讲桌的黑板擦就往桌子上摔。
“他们为什么要生了我啊?他们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想不想活?”
粉笔末被震得扬了起来,黑板擦撞到木质的讲台后又弹了起来。围观的学生来回乱挥,虞筱阳什么也看不见,就往讲台下退去。宋泽炀离得最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突然就冲上讲台,去拿搁在黑板顶端的小盆栽,然后就是一阵物品掉落和玻璃破碎的声音。
左边靠窗户的学生突然惊叫了起来,透过粉尘,虞筱阳看到宋泽炀捂着脑袋慢吞吞的往后退,靠在桌子上。
冯老师连忙弯腰查看他的情况,原是黑板擦神奇的弹到了黑板左上方的钟表上,而钟表正下方正好是小盆栽,宋泽炀为了不让钟表砸到“林麟霖”就急忙把它拿了下来,没想到,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他脑袋上,表蒙子也磕在地上碎了一地。
“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没事。”
宋泽炀笑着摆了摆手,脑袋上的剧痛已经让他整个人都懵逼了,眼泪哗的就涌了出来,他已经口不择言了。虞筱阳瞠目结舌的看着他的脑袋,宋泽炀抬眼看向手心,才发现脑袋上早已鲜红一片。
“走走走,先去医务室,再去医院。”
冯老师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更多的是担忧,他俯身要把宋泽炀搀起来。虞筱阳从冯老师身后过去,查看宋泽炀的状况。
“能走吧?”
虞筱阳搀着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宋泽炀却摇摇头,两腿发软。
“我……晕,血——”
话还没说宋泽炀就要倒在虞筱阳身上,虞筱阳嫌弃的把他一推,差点造成二次伤害。他又连忙扯住宋泽炀一条胳膊把他撑起来,短短几秒钟他已经歪着头晕过去了。
“有没有止血的东西,先把他脑袋捂住。”
第一排的学生这才缓过神,手忙脚乱的掏出了湿巾卫生纸之类的东西,眼见的人还看见了挂在宋泽炀书包上的手绢。
“那薄的跟个命一样,使不了。”虞筱阳抓过这些东西一股脑的按在他头上,转头看着范艾衷,“都怨你,砸那么准,咋不去玩射击呢?快快快你,把他送到医务室,现在还开着门呢。”
“我一个人不行啊,他人高马大的,咱,咱俩一块。”范艾衷也满头大汗,试探着喊宋泽炀,试图唤醒他,“我不是故意的啊,不好意思啊宋泽炀,你别死啊。”
“你那臭嘴别老说内屁话行不行?赶紧走,他可沉了。”
冯老师坐到一边缓神,为了压惊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全喝光了,他很欣慰,虽然虞筱阳一脸不情愿,还是愿意把宋泽炀送到医务室,范艾衷虽然不服从管教,但还是负起了自己的责任。
人之初,性本善。以其昭昭,使人昭昭,冯老师知道范艾衷本心是善良的,但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才能让冯老师放心的离开自己的岗位呢?
冯老师看着掉在地上的两瓣答题卡,皱着眉头百感交集。
……
……
斯予鑫吃完晚饭,刚去刷碗就听见母亲在喊她,似乎是自己的手机响了,她擦了手上的水,连忙去看电话号码。
是阮狄打来的,真奇怪,她明明说过最近不要联系,怎么主动跟自己打来电话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她被人威胁了?
可阮狄确实对自己有恩,若是天有不测,那也算是自己把她拉下水的,若是能保全她,主动自投罗网也不是不行。
“怎么了鑫鑫?是催债的那些人吗?”
之前斯予鑫从阮狄那里回来,还是忍不住把高利贷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见她这么久不接电话,便开始担忧。
“啊,不是……”斯予鑫被这么一催,神使鬼差的打开了接听键,“喂?老板?”
母亲愣了愣,就自己进屋不再多说什么,剩下斯予鑫一个人胆战心惊。
“喂?小丫头,我这边有点麻烦。”阮狄好像是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给自己打电话,“刚才我在夜跑,突然就被一伙人追,保镖们都去拦他们了,车还在起点,我转不过去。跑太快了,现在站不起来了,可能是跟腱受损了,你……帮我叫辆车吧。”
“啊?这……你别急啊,你能坐车吗?我骑着电车去接你。”斯予鑫已经忘了刚才警告自己的话了,“你夜跑那个地方是我们这的湛河公园,人太多了,打车的话会很堵。”
“呃,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可能会对你造成危险。你还是不要自己来了。这儿,这边儿没什么人,不然他们也不会突然跳出来追我,我会给你发个位置……”
斯予鑫看到了她发来的位置,抿了抿嘴。
“我很快就过去,你那个位置是步行街道,汽车是进不去的。”斯予鑫边说边去屋里找衣服,“我准备出发,你先藏起来吧。”
“呵……藏个屁,要不是太突然了,我早就叫人把他们都打烂。”阮狄不服气的说,“那你……路上小心。”
……
……
“你们俩真的是,交替住院仪式啊?”斯闻无奈的把病牌号递给宋泽炀,“小三去前台交钱了,一会儿再过来,你也太能晕了,仨小时,都已经是昏迷不醒了。”
“啊,好久没晕过了,不太适应。”宋泽炀赔笑,“现在已经八点了?”
“嗯,你以为呢?真不知道,你明明晕血,又是咋剜的手脖。”
“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是用的手表玻璃蒙子,碎了之后就那样那样咬牙一使劲,哎,看见红色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宋泽炀已经不把这当回事儿了,还当玩笑说给两人听,正哄闹时,林麟霖一脸不悦的推开屋门走了进来。宋泽炀赶紧低头不吭声,虞筱阳和斯闻也知趣的让开一条道,偷偷溜出了病房。
“你们今天晚上不是有彩排吗?你怎么临阵脱逃了?不好意思念台词?”
“那玩意能有你重要么?烦人。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你是来医院来上瘾了?”林麟霖弯腰查看他的伤口,“是花重要还是你的脑袋重要?”
“那,都重要。”宋泽炀靠在枕头上拉住他的手,往前拽他,“你也不问问我记不记得你,也不怕我失忆了?万一是个脑震荡……”
林麟霖烦躁的拍了他的手。
“我正生气呢,不要转移话题。”林麟霖坐到床边,“你失忆了……就算你失忆了,多多少少也要有内什么肌肉记忆和惯性思维吧。只要我经常来找你,说不定你还是会重新记起我的,我有那个信心让你重新喜欢我。”
林麟霖看着对床空荡荡的位置发呆,宋泽炀拉他的手,问他在想谁呢。
“我在想那个奶奶。”林麟霖转头摸着宋泽炀脸,自从上星期见过她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当时她隐瞒了病情,其实是脑梗,摔倒也是脑梗造成的,可是她那时候就不想治疗了,于是才能跟我一个病房。”
宋泽炀怔怔的看着门口。
“所以她现在……还在吗?”
“不在了。刚才我去前台问了一下,这个奶奶在上个星期,就是我出院之后的第三天,脑梗死死亡了。不过在去世之前,她的小孙女来看她了,她亲手把手绢交给了她,也算是见了她最后一面。”
林麟霖叹了口气,又重新挂起了笑容。
“不过对于奶奶来说,这也是一种生命的解脱,更是一种……重生。”林麟霖靠着宋泽炀,“若是心有所向,平凡的日子也会泛着光啊,我们都会灿烂一场。”
宋泽炀看着手脖上的腕带,若有所思,他深吸一口气把护腕去掉,看着那条骇人的伤疤。林麟霖伸手摸了摸,那块皮肤有些有些透明,和正常肤色不是一个颜色。
“好疼好疼哦。”林麟霖半开玩笑的用脸颊贴贴,“你这里总是被遮住,你看你以前多白,现在就像个乡巴佬卤蛋。”
宋泽炀突然掐住他的腋窝,想抱小孩一样抱到自己腰上,宋泽炀原本就人高马大,练习体育之后就更有力气了,林麟霖紧张的拍走他的手,挣扎着要下去。
“你干嘛呢,医院啊,去去去,万一有人进来了!”
“如果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割腕来换取自由,其实那时候就没想过要活下来,世俗不接纳我,还不如放弃这个世界。”
宋泽炀笑着看他,笑着笑着就突然就哭了,那时的委屈从来没和别人说过,家人也不会理解他,他就这样憋着憋着,再也憋不住了。林麟霖摸着他头上的纱布,捏着他的耳朵安抚他。
“这是我们的特别之处呀,世界上的人要是都千篇一律,那该多无聊啊。”林麟霖试着让他平静下来,他抱住宋泽炀,“以后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不要总憋在心里。”
“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没在他身边见他最后一面。我很难过,我妈还说……他,他想让我好好学习,工作稳定了就谈个女朋友,希望我像别人一样,可是……”宋泽炀咬着嘴唇泪眼朦胧,只死死的盯着一个地方,“我不想,我不能……我不想违背自己的真心,我想做一个真实的自己。而且我爷爷他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他一直希望我能顺从自己的内心,好好活着。所以我那时候彻底迷茫了,那时候压力还大,我还凶你,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他真心所想,还是我妈的虚张声势,如果是他的意愿,我只能不孝了。”
“你刚刚都说了,爷爷不会那样想,一定是阿姨吓唬你的……真是的,干嘛不早点说啊,我那时候可是伤心了很久的。”林麟霖一脸嫌弃的看着宋泽炀拿自己的衣服擦脸,“不是有卫生纸吗桌子上!啊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邋遢了?!是不是脑袋撞坏了!”
宋泽炀又像个孩子一样闹了一会儿,林麟霖见把他哄住了就要从他身上下来,他却抱住他的腰,哼哼唧唧。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答应了跟我亲?”宋泽炀大言不惭的说,“我头疼……”
“好好好好好好好……你闭眼,闭眼,你手拿开!”
“没关系,就算你不能在那里彩排,你也可以把台词念给我听啊……正好。”
门外的斯闻听的激情澎湃,没有在意虞筱阳已经把手放在他腰带上了。虞筱阳倒习以为常,都不知道他晚上把斯闻按着亲了多少遍了。
“哎呀,咋才发展到这一步了,看得我着急啊,你有时间诱导诱导,你不是很会吗?”
“这怎么能一样?这是有区别的。”虞筱阳笑着转头小声伏在他耳边,“只有在你身上我才能做到游刃有余……”
斯闻笑着拍打他,虞筱阳闪到一边,转头看向楼梯的时候突然愣住了,他让斯闻留在门口,自己悄悄走到走廊那头的楼梯口。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刚才打闹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消失了很久的斯予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