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城楼上没人
季南星一行人到达文县时正值傍晚。
只见县城门户紧闭，城楼上一人也无。
文县是整个陇右的要塞，虽说他们是从陇右腹地过来，但眼下全国各地都在频起战事，这种时候怎么也不可能城楼上连个放哨的人也没有。
岩九和周劼也都察觉出了异样，他二人驱马行至季南星身侧，等着她的指示。
季南星对此没说别的，只道：“周统领，先让将士们在十里之外扎营休息，一切等明日再说。”
“是。”周劼没说什么，领命去了。
岩九和季南星的关系要亲厚一些，见周劼走后，他才开口道：“郡主，要不要我先带两个人进城打探一下？”
季南星点头：“也好。带几个身手好的，小心点。”
“好。”
黑夜降临，营地里传来一阵阵饭食的香气。
连日来不停赶路，将士们早就疲乏不堪。吃过饭后，除了巡逻守夜的士兵，其余人大都倒在营帐里沉沉睡去。
六子睡到一半起来小解，他不好意思在别人眼皮子地下尿，因此特意走得离营帐远了些。待他正酣畅淋漓的尿到一半时，忽然眼尖的发现对面的山林中有火光一闪而过。迷糊的睡意顿时散去一半，他揉了揉眼睛，再一看，那林间哪有什么火光。
如果换做旁人，多半会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但六子不会。他打小目力就好，鲜少有看花眼的时候。加上跟着沈小将军走了一趟京都，谢寻、老余等人一路上的谨慎机敏，都让他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里。
六子担心自己在这儿流连久了会打草惊蛇，因此他佯装打了个哈欠，转身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当他一踏入营地，便立马飞奔起来。直接朝着季南星住的大帐而去。
岩九还没回来，季南星这会儿也了无睡意。
这一路上应葭大多数时候都和军营里的军医们在一起，所以这会儿只有松音在季南星的营帐里，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站岗的兵卒在帐外突然高声喊道：“郡主，有人求见。”
兵卒的这一声喊，惊得松音正点巴点巴的脑袋猛地磕在面前的桌面上。这下瞌睡是没了，脑袋却痛得不轻。
“嘶……”松音呼出一口冷气，可怜巴巴的望着季南星，“好痛。”
季南星差点被她那模样逗笑了，考虑到她现在的心情，才勉强忍了下去。
“困了就去睡，不用在这儿守着。”季南星安抚完松音，才对帐外说道，“进来吧。”
帐帘被人挑开，六子三步并两步跑进来，额上还沁着细汗。
季南星见他这样子，忙问：“怎么了？”
六子说：“我刚刚看到对面山林里有火光闪过，怕是那里有人埋伏。”
松音揉着额头走过来，大咧咧道：“不会是你看错了吧，谁会在山里埋伏咱们啊？”
六子抿着嘴角，只看着季南星。
季南星沉吟了一会儿，对帐外的岗兵道：“去把周将军叫过来。”
兵卒领命而去，很快就将周劼带了过来。
季南星把六子刚才说的话向他重复了一遍，问：“周将军，你怎么看？”
周劼毕竟经验多，他思索了片刻，立即道：“郡主，末将以为还是谨慎一些为上。”
季南星又问：“那周将军打算怎么做？”
“此处背靠大山，三面环水，如果有敌人埋伏偷袭，也只能埋伏在后山中。末将打算带百名兵卒从营地外围绕到大山深处。如果有敌人来袭，正好从背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果只是虚惊一场，正好探查一下山中地形情况。”
季南星点头。她心中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自己到底没带过兵打过仗，在这方面还欠缺得很。以免说错，这种时候往往要多听听别人怎么说。
“好，周将军一路小心。”
周劼拱手退了下去。
季南星驻足在营帐外，往漆黑一片的山林里看了许久，才对身边的六子道：“把最后两排营帐的人都叫起来，帐中不许留人。”
……
梁师爷在林子里趴了一晚上，被虫子咬了一头包不说，两条腿早就趴地没知觉了。
他心里叫苦不迭，暗悔实在不该跟来遭这份罪。
他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哑着嗓子问旁边的林捕头：“我说，林捕头，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捕头冷声道：“再等等，这些人不是那些山匪，警觉性很高，等他们睡熟了再动手。”
梁师爷心里的怨气已经发酵到了崩溃边缘，他忍不住埋怨：“早知道不是那些山匪，咱们就不来了嘛！你看看，下面这些人一看就是正规军，咱们这么点人，谁偷袭谁还不一定呢！”
林捕头鄙夷的睨了他一眼，拔了根草含在嘴里，没说话。
梁师爷继续发着牢骚：“再说现在天下都乱了，不是这些人，早晚也会有其他人觊觎咱们这个县城。林捕头，不是我说，你以为就靠你手下这几十名捕快，能挡得住人家成千上万的铁骑大军？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
听到这话，林捕头突然一口啐掉嘴里的草根，转头晦暗不明的盯着他。
“你，你要干什么，我又没，没说错。”梁师爷顿时后悔自己嘴太碎。
林捕头也不听他狡辩，只见他抽出腰间的佩刀，用拇指抵着刀柄往上抬，霎时一截雪白的刀身露了出来。
梁师爷慌了：“你你，你不要乱来啊！”
林捕头讥讽一笑，接着一把拔出佩刀，转头对其他人高声喊道：“就是现在，放箭！”
沁着火油的箭头被点燃后，刷刷射向山下的营地。营地的帐篷触火即燃，山下瞬间一片滔天火势。
不知这个营地里的人是睡得太熟，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营地起了大火，竟然没半个人出来救火。
“不对劲。”林捕头喃喃道。
梁师爷也附和着：“这营地里的人呢，怎么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这会儿他们是骑虎难下，进退都不合适。
林捕头盯着山下的营地沉吟了半晌，只见他突然一拳猛砸在身旁树干上：“走，下去看看。”
山路崎岖，夜间更是难行。林捕头走在最前面，其余人稀稀拉拉更在后面。
眼看着营地不远，一群人正要往前冲，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庞杂急促的脚步声。
林捕头回头去看，只见足有百来号人，正从山后朝他们疾追而来。那些人手里都架着弓箭，却没有要放箭的意思。看起来更像是把他们往前面的营地赶。
然而紧要关头，哪怕想明白了这些也于事无补。林捕头顾不了那么多，只能继续带着人往营地方向去。
营地前面就是河流，往前跑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他们刚踏出山林，还未来得及靠近营地，左右两边突然飞出几张大网，将他们一群人团团网住。
季南星握着一把长枪从旁边走出来，六子以及前不久才赶回来的岩九正跟在她身后。
如果不是岩九带回来消息，季南星还猜不到眼前这些人竟然是文县的捕快。
县城进来频遭山匪洗劫，今日城楼上的哨兵见到远处腾腾一片人影，以为又是山匪下山来了。县城几乎没有兵力，根本无法与山匪较量。因此大门紧闭，不予正面交锋。
后来哨兵又报这群人没有强行破门，好似在十里外驻扎下来。因此这才有了林捕头请命，带着全县捕快出城埋伏，想趁夜烧死山匪这一出。
谁知众捕快到了十里外的营地一看，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山匪，明明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精兵。
若是往常，林捕头带着众人也就不生不息的撤走了。不过眼下国之将乱，四处战事频起，这些人现在带兵来文县，想必也没安什么好心思。
所以林捕头这才想着将计就计，把准备用来对付山匪的办法转接到了这支来历不明的大军身上。
而周劼若不是因在山中迷了路，想必早就将这群小捕快给拿下了。
季南星也没想到他会迷路，不过是在得到岩九带回来的消息后，做了以防万一的准备而已。
周劼知道自己今天这差事办得太丢人，见营地众人拿住了这群放火的崽子，赶忙快步跃出人群，单膝跪在季南星面前，垂头请罪道：“属下办事不利，请郡主责罚。”
季南星没有立即叫他起来，但嘴里却说道：“这山林古木遮天，不泄微光，周将军又不熟悉地形，没能及时拿住歹人，也不怪你。”
虽然她没有怪罪，但周劼却不敢因此托大，依旧谦卑恭敬道：“这些都不是卑职可以失职的原因，郡主不必为周某开脱，以军规处置便是。”
季南星听他如此说，这才往前一步，轻抬着他的手肘，将人扶了起来：“周将军，下不为例。”
周劼微愣，知道季南星这次是真不打算处置他了，最后只好受了她这份恩情：“多谢郡主。”
季南星围着被网成一地的文县捕快们转了一圈，只见里面有两个人很有意思。
一个是刚才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看样子应该是这群捕快的头儿。他这会儿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季南星，眼里满是红血丝，脸上更全是愤慨不屈之意。
另一个是个约莫四十来岁，蓄着胡须、文人打扮的孱弱男子。这人望着季南星，满脸皆是谄媚。那期盼的小眼神，似乎就在等着季南星问他的话。
然而季南星什么也没问，她只绕着这群人转了一圈，接着回头对岩九等人说：“营地被烧，不能住了。通知大军，咱们趁夜出发，现在就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