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咱们谈谈？
沈铮有些尴尬，看来他今天要不说点什么，今天这亲是真迎不成了。
旁边人更是一片哄笑，哪像是他带来的人。
沈铮知道这些人是靠不住了，关键时候还是只能靠自己。他暗中打了个腹稿，又逐字逐句想了一遍，发现没什么地方不妥后，这才故意咳了一声，说道：“那什么，你开门，以后都听你的。”
周围人的哄笑声更大了。
松音闻言撇了撇嘴，但还是回头冲屋里喊道：“小姐，姑爷说的你满意吗？”
季南星淡淡回了一声：“开门吧。”
松音虽然觉得姑爷说得有点敷衍，但既然她家小姐都发话了，她也只好依言照做。
“六子，把门打开。”
“好。”六子如蒙大赦，他欢欢喜喜的将门栓抽出来，还不待他将门拉开，外面的人已经蜂拥而入，将他给撞到了旁边。
沈铮略显狼狈的从人群中挤出来，他站在因迎亲者涌入，而显得拥挤狭小的院子中，目不转睛的望着那扇房门。
那扇门应声而开，接着就见季南星穿着一身鲜红明艳的嫁衣走出来。
她将一头青丝高高绾起，脸上施了脂粉，五官是他从未见过的明媚。
而季南星此刻也在打量沈铮。
只见他穿着大红色喜服，领口有些歪，眉宇间全都是藏不住的欣喜。
季南星微不可见的一挑眉毛，呵，看来他不生气了啊。
这时应葭递来遮面的团扇，季南星接过，随着应葭搀扶的手，一步步往院中的沈铮走去。
沈铮朝着那个袅袅走来的人影伸出手掌，季南星将指尖搭在他手心上，沈铮再轻轻回握住她的指尖，牵着她缓缓朝走向门外。
婚宴设在府衙，但由于眼下情况特殊，他们在此地并无多少宾客，因此也就只置办了四五桌席面。
不过来宾大多都是跟着沈炼多年旧部，不少人还是亲眼看着沈铮长大的，因此这场婚宴的热闹氛围，半点不比那些大摆排场的少。
加上这些人个顶个的能喝，若不是谢寻、老余等人拼命挡酒，沈铮今天怕是不能竖着走出这间厅堂。
酒过三巡，时候差不多了，沈铮在谢寻和曾诚的掩护下，成功溜了出去。
其实他自以为演得不错，但在场的大多都是娶过媳妇儿的人，谁还看不穿他那点把戏。不夸张的说，那都是他们当年玩剩下的。不过新郎官嘛，大家都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他去了。
“来来来，咱们继续喝。”
“满上满上！”
沈铮做出一副醉态，跌跌撞撞地走到后院，见四周没人了，这才直起身子，长长吐了口气。
实话说，这成亲也太累人了，简直比打仗还累。
宁远城的府衙不大，后院也只是个一进的小院子。他这一走，没想到已经走到了婚房外。
沈铮心里突然有些雀跃，又有些情怯。
那天两人散得这么尴尬，一会儿见到了说什么？
其实那天他气冲冲的走后，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返身回来，却看到季南星甩着马鞭，悠哉悠哉往回走的模样。一瞬间他心里就更气了，索性也没现身，调头又走了！
只是他也不能照这么说啊。
就在他犹豫不决间，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了松音那个小丫头含糊不清的声音：“小姐，这道松鼠鳜鱼真好吃，比宫里的手艺也差不了多少，你要不要尝尝？”
接着季南星有些清冷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不了，时候不早了，你吃了就回去睡吧。”
“那怎么行，姑爷还没回来，我得在这儿陪着你。”
屋里有一阵沉默，然后才听季南星又说道：“你去把门打开。”
“啊，把门打开做什么？”松音虽然不理解，但一个好丫头是不会质疑主子的决定的。
她迈着小碎步走到门边，歘的一拉开房门，就看到她家姑爷正站在门外，那脸上写满了尴尬。
松音狐疑的看着他：“姑爷，你来了怎么不推门，站在门口做什么？”
沈铮故作镇定道：“没什么，刚准备推门你就来了。”
“哦。”松音扯着嘴角一笑，你猜她信不信？她看起来很傻吗？
“那什么，没事你就先退下吧。”沈铮又道。
松音回头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见季南星点头，这才朝着沈铮施了一礼，迈着欢快的步子退了出去。
沈铮进屋将房门重新关上，没人知道他此刻有多不自在。他背对着季南星，努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身，自以为毫无破绽的和她打招呼：
“这么晚了，还没睡？”
季南星此刻正倚在床上看书，闻言抬眸睨了他一眼，又随手翻了一页书，才不咸不淡的答道：“没有。”
沈铮搬了张椅子在离她半丈外的地方坐下，没话找话：“你在看什么？”
“陇南地域志。”这次她连眼都没抬。
沈铮突然一把抽走她手里的书，难得严肃道：“咱们谈谈？”
季南星也没因他的举动有半点不高兴，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谈吧。”
沈铮见她这么好说话，反倒不知该怎么说了。他迟疑了半晌，最后才支吾着说：“那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说到这个，季南星像是突然来了兴致。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沈铮：“什么事？”
沈铮对她这副样子实在是没办法，他一咬牙，索性把话摊开了讲：“我那天晚上不该莫名其妙对你发火，当时说的也是气话。其实对咱俩的婚约，我也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哦。”季南星点头，一脸了然。但随即又见她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可能你说的是气话，但我不是。真的，随时有效，你可以放心。”
沈铮现在的神色很是难看，可见季南星脸上分外诚恳，竟半点没有赌气或是说笑的样子，心里那点无名的火气又无奈的熄灭下去。
他有些颓败的叹了口气：“算了，睡吧。”
季南星往床里面挪出半边空位，一副你请便的样子。
沈铮气结，连衣服也懒得脱，合身倒在了那半边床铺上。
他侧着身子，背对着季南星。很快便听到她窸窣躺下，盖被子的声音。
这女人竟然连被子都不打算分他一点！
沈铮一个人生着闷气，越想越气，纠结着要不要把被子拽过来一点，却忽然听到季南星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起来。
她居然这么就睡着了。
沈铮再一次无奈叹气，突然又觉得自己很好笑。算了，自己跟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计较什么。
这么一想，先前那点郁结之气算是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只是心绪一静下来，季南星那清浅的呼吸声就愈发清晰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和女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沈铮心里忽然生出了些不真实感。他竟然就这么成亲了，还是和那个他从小就知道要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
这个女人发间的香气此刻正在他鼻尖萦绕，他翻转个身，就能看到她那张清丽动人的脸。想到白日里牵过的那只手，纤细白皙，手指上还覆着薄薄一层茧。
看得出她应该是自小便开始习武，要练成如今的一身功夫，肯定吃了不少苦。像她这样小小年纪就失了双亲，如果不是自己心智坚毅，又哪里还有今天。
所以，他又怎么能怪她没心没肺。
沈铮想到这里，先前那点心猿意马早就不翼而飞，剩下只有对季南星的点点心疼。
算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早晚会知道。哪怕她心如磐石，只要自己有心，也总能在她那颗石头一样硬的心上开出花来。
而一旁的季南星，听到沈铮的呼吸渐渐平缓均匀，似是沉沉睡去了，这才闭上了眼。
第二天，应葭陪着松音给新婚夫妇收拾床铺。
应葭看着那干净如初的床单子，突然红了脸，有些支支吾吾的对松音说：“沈小将军和季小姐昨晚没同房。”
松音一边用鸡毛掸子掸床上的浮灰，一边反驳：“不会啊，我昨晚可是亲眼看到姑爷进房以后才走的。而且你看床上两个枕头都有人睡过的印子，昨晚她们肯定是在同一个屋子睡的。”
应葭有些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这回事，犹豫了半天，想想还是算了。季姑娘一向是个有主见的人，她们还是不要瞎操心了。
……
成亲第三日，季南星和沈铮就要各自带着人马离开宁远城。
季南星去文县，沈铮如之前说的去府城。
旁人都觉得才刚刚成亲，就让人家新婚夫妇天各一方，实在有些不厚道。但新婚夫妇本人却十分平静，没有丝毫不满情绪。
临行前，沈铮策马走到季南星面前，本来有许多话想说，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又说不出来了。
他踌躇片刻，只道：“六子这段时间长进不少，你身边可用的人不多，让他跟你走吧。”
季南星身边确实很缺人手，所以她也就没有拒绝沈铮的提议：“好，谢了。”
“他本来就是你的人，有什么可谢的。”沈铮盯着季南星看了许久，才无奈道，“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季南星想了想，歪头一笑，眉眼弯弯：“一路平安。”
对她这十分敷衍的态度，沈铮已经彻底没脾气了。他调转马头，朝着身后扬了扬马鞭，说：“走了。”
上万人马同时开拔，扬起了大片的黄沙和尘土。
季南星一直目送沈铮带领的大军走远，才一扬手，道：“启程。”
沈炼拨给季南星的五千人有两千骑兵，剩余的步兵加上辎重营共计三千人。考虑到季南星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怕她统领不好这五千人，因此沈炼还特意给她挑了个领兵的副手。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跟着范杭一起来宁远的，那位叫周劼的统领。
沈炼经过月余观察，发现这人能力出众，性情直率，在沈家军中又毫无根基，不怕他欺上瞒下、拥兵自重，是最适合跟着季南星去的人。
季南星身边有岩九，想要统率这五千人还真不是问题，不过她还是接受了国公爷的好意。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身边能用的人手实在太少，岩九虽然可靠，但后面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要等着他去做。这个周劼，季南星对他印象还不错，只要日后能彻底收服此人，让其为她所用，那必然又是一条得力臂膀。
从宁远城到文县，以他们目前的行军速度至少需要十天。这二十天加上等季南星和沈铮成亲耽误的一个月，等他们到达文县时，京都出事的消息已经传得到处都是。
晋安王已经昭告天下绝不会服从眼下这个名声不正的朝廷，他麾下的各个地方节度使闻讯也紧接着发声响应。其他地方武官见状，虽说没有明确表态，但也各自关起门来，不拒绝也不响应朝廷的任何号召。
加上南方叛军早就横行已久，如此一来，大夏疆土已成分崩离析之态。
所有人都看到天下必将会有一场大乱。这种时候谁手里的兵多，地盘大，谁就能称王称霸。因此这短短十日以来，各地已经发生了不少因争夺地盘而起的武装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