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少夫人要听你表忠心
不过沈炼和季南星这会儿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小情绪。沈炼今天要说的事本来也就没什么不能示人的，见季南星问了，他也就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没错，今天叫你过来的确不单是为了吃顿饭。”沈炼继续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陇右节度使范杭其实是晋安王的人？”
季南星对朝廷官员之间的派系之分并不了解，所以她如实说道：“我不知道。”
沈炼也不意外，点点头接着道：“晋安王是先帝亲封的异姓王，也是如今天下唯一的异姓王。他羽翼之下的朝廷官员众多，掌握一方政要大权的封疆大吏尤甚。他自己的封地在关内，但据我所知，陇右、河东、河南、淮南几地的节度使都是他的亲信。”
季南星愕然，如果真如卫国公所说，那这晋安王岂不是等于掌控着大夏的半壁江山。
沈炼接着往下说道：“既然宁远城中有对范杭誓死忠心的旧部，想必晋安王应该早就接到了我们设计暗害范杭、占地盘踞的消息。据我所知，中原腹地近来已经起了不少纷争，估计也正是如此，晋安王才没得及顾及陇右。”
“不过以他的个性，等他腾出手来，和咱们必定是有一战的。”
听到这里，季南星还是没能明白他叫自己过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沈伯伯，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炼淡淡一笑道：“郡主，我知道你功夫不错，听其他人的讲述，也知道你是个有胆有识，聪慧机敏的人。正如你上次和我谈话所说，在天下真正乱起来之前，咱们要想有一个立足之地，就必须要牢牢掌控住一方地盘。”
“而如今宁远城满目疮痍，百废俱兴，仅仅有这么一座城池远远不够。所以我们还得将整个陇右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季南星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但她并未发表意见，仍旧看着沈炼，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沈炼也终于说出了他的真实打算：“虽说胡族内部正争斗重重，但保不齐又会突然什么时候闹个幺蛾子来。宁远城靠近边关，位置太过重要，现在又正是艰难的时刻，所以我不能走。”
“因此我想让你和铮儿带着一支大军去陇右府城驻扎，只有牢牢把控住府城，我们才算真的掌握住了整个陇右。”
沈铮看了一眼自家老爹，在此之前，他也不知道他竟然有这个打算。
“爹，宁远城正是缺人的时候，我们再带走一支大军，你这边怎么办？”
沈炼说：“宁远城的事我自有安排，这个你们不用管。”他又看向季南星，“你觉得如何？”
季南星抿了抿嘴角：“沈伯伯，不瞒你说，我刚才说的条件和你的意思差不多。不过我不打算去府城，而是陇南的文县。人马我也不要太多，您给我五千兵马就够了。”
“文县？”沈炼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道，“文县是个好地方，那里地势崎岖，山峦叠嶂，进可攻退亦可守。不过你可想过，文县是陇右的要塞，晋安王若想攻打陇右，必定要从文县进攻。这个地方位置意义重大，同样责任也十分重大。”
沈炼心里清楚，谁若是掌控住了文县，就相当于是扼住了整个陇右的咽喉。这个地方他本来早有安排，但没想到季南星居然会主动提出来。
而季南星明知这个地方的重要性，还提出这样冒昧的条件，也是因为她不想受制于人。倒不是不信任卫国公，只是她不喜欢将希望和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而已。
季南星等着沈炼的答案。
沈炼沉默半晌后，叹了口气道：“原本今天除了说让你们去府城的事外，还准备谈谈你们二人的婚事。不过现在若还提这个，倒显得我小人之心了。”
季南星垂眸沉吟片刻后，复又抬头看向沈炼，道：“沈伯伯不必如此想，我们两家本就有婚约，这些不过是时候早晚的问题。况且我兄长此次来信也提及到此事，但凭长辈做主便是。”
但凡想要别人答应你的要求，总得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仅是一个冬季的粮草，还不足以让沈炼将如此重要的一个要塞放心给她。所以季南星在提出这个条件之前，早就想到了这一步，现在也不过是顺着他的话正面表态而已。
沈炼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心中大为高兴。他又将目光投向沈铮，见沈铮正直愣愣的望着季南星，那神情有并不是喜悦，反倒很有几分复杂。
沈炼现在没工夫和他算账，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立即换上一张笑脸，转头看向季南星：“长兄如父，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信和你大哥商量此事。只是眼下情况特殊，他不一定能来陇右，恐怕你要有些遗憾了。”
季南星道：“人生哪有那么多完美的事，我大哥自然也是能理解的。”
沈炼点头：“委屈你了。”
沈炼对季南星相当满意，此事定下来后，他心中十分高兴，一高兴难免就多喝了几杯。到后来酒劲上涌，直接倒在桌上就呼呼睡了过去。
不过在他倒下前还不忘叮嘱沈铮送季南星回去。
沈铮一言不发的将季南星送出来，两人骑马走在月色溶溶、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气氛诡异的沉默。
最终还是季南星开口打破了沉默，她转头看向沈铮，问：“你不高兴？”
沈铮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冷淡：“没有。”
季南星眉头微蹙，搞不懂他在不高兴个什么劲。
先前在席上也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对劲，反倒是自己和国公爷说起婚事后，他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季南星之前还觉得沈铮对她应该是有好感的，现在看来似乎是她想多了啊。
季南星沉默了一阵，接着勒住马，伫立在原地，问：“是因为那个叫轻雪的姑娘？”
沈铮茫然回头，愣了片刻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不待他开口辩驳，季南星又接着道：“如果你想悔婚，怕是不能够了。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可以承诺你，就算咱们成婚后，我也不会干涉你的任何事。对于你喜欢的姑娘，除了名分，你什么都可以给她。”
沈铮先是暗骂六子多嘴，随后听到她这番话只觉好似火上浇油，心中火气比先前更盛。
不过到底理智还在，他没冲着季南星发火，只是遥遥望着她，冷笑一声道：“自然，我与郡主的婚约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易而已，郡主当然无权干涉我的事。”
他说完这句话，不给季南星反应的时间，双腿一夹马腹就气冲冲的调头走了。
“驾！”
季南星立在原地，只觉莫名其妙。
她之前以为沈铮应该至少不讨厌她，就算成婚后，他们二人做不到像其他夫妻一样如胶似漆吧，但至少也能相敬如宾吧。
可看沈铮那样子似乎也不想和她相敬如宾啊，所以她完全是为对方考虑，才说出那番肺腑之言。不过看起来他听完好像更生气了。
至于说他们俩的婚约像是一场交易，可他们本来就是先帝赐婚，就算他们从未见过面，到时候还是得一顶轿子抬进去，硬着头皮磕头行礼。所以有没有这场交易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他们也不是那种衷肠互诉、情深似海的关系，更说不上感情欺骗，也不至于如此大动肝火吧。
季南星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出他到底在气什么，最后索性也就不想了，愿意气就气着吧。
她拍了拍身下的马儿，溜达着回家去了。
……
沈炼第二日酒醒立刻给远在京都的季北越修书一封，商量季南星和沈铮二人的婚事。
季北越对此事乐见其成，人虽不能往，却派人送了十几车的金银玉器，算是给季南星的嫁妆。
当然这些东西不过是给外人看的，他把最值钱的、能调动他手下所有产业的符印早就已经暗中给了季南星。
婚期定在了一个月后，从时间上来说很是仓促，但双方新人也都没什么意见。
宁远城物资匮乏，筹办婚礼的许多物品都备不齐。沈炼不想在这些方面委屈季南星，因此特意派了一队人马去府城采购物资。有些府城也没有的，就去更远的地方买。
松音得知她家郡主一个月后就要成亲时，先是错愕，但很快就像一阵风似的忙了起来。郡主要这么仓促的成亲已经很可怜了，她不能再让婚礼出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季南星的嫁衣是季北越让人千里迢迢从京都送过来的。
很多贵族女子在婚前一年就会亲自着手开始绣嫁衣，但季南星根本就不会刺绣，季北越也没指望她将来的嫁衣能自己亲手动手。
所以自季南星及笄后，他便开始为她筹备嫁妆以及命人缝制嫁衣。只是当时准备的那些嫁妆现在已经不适合了，唯有嫁衣还能派上用场。
成婚当日，松音和应葭替季南星换上了那件精巧至极的大红色嫁衣。哪怕是松音自小在宫中，见多了宫里的手艺，也仍然忍不住赞叹这件嫁衣的精美。
更别说应葭这个民间出生的小丫头，她望着眼前的季南星，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松音巧妙的将季南星如墨缎一般的长发挽起，透过妆台上的铜镜望着自家郡主那张明艳的脸，忍不住感叹道：“哇，主子，你今天的样子太好看了。如果公主能看到你出嫁的样子，肯定会很高兴的。”
季南星眉眼微垂，未置一词。
松音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赶忙打了两下嘴：“哎呀，瞧我这张嘴，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喧闹的锣鼓声，是迎亲的人到了。
虽然仓促，但婚礼该有的流程，一样也不能少。松音安排了岩九、六子以及最近因同样为筹办这场婚礼而认识的，一个叫曾诚的小子堵门。
曾诚本来是沈铮的人，按理说怎么也不该答应松音来帮女方堵门才是。老余、谢寻等人听说后，坚决要求他答应下来。
开玩笑，六子和曾诚都是他们自己人，到时候还怕这门不开么！
松音是压根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无耻，外面的人刚叫了两声开门，曾诚就拦着岩九，让六子去把人给打开。
松音站在门口，气得放话威胁六子：“六子，你要是敢去开门，以后就不许吃我做的饭！”
这院子小，里面人说话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迎亲的人听到松音的话，立马有人接腔喊道：“六子，别听她的。你赶快把门打开，一会儿误了吉时，小将军饶不了你。”
六子站在门后，挠挠头，满脸为难。
松音气得很了，干脆自己三两步走到院中，学那些市井妇人的样子，叉着腰冲外面大声喊道：“想进来没那么容易！我们小姐说了，想要开门，得听听姑爷怎么说！”
这话当然不是季南星说的，不过季南星在里面听着也没驳斥。算了，大喜的日子，随她闹吧。
这一个月下来，沈铮那点来的莫名其妙的火气早就消了。只是到底有点拉不下脸，所以这段时间也从没到这儿来过。
今早刚起时，他还有些恍惚。但从府衙到这里一路过来，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状态。如果问他今日成亲高兴吗，那他无疑会说，自然还是高兴的。
院里那小丫头让他说，他竟然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身边的钱多立即跟着起哄：“小将军，人都发话了，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其他人见状也你一言我一语的笑着打趣：“少夫人这是要听你表忠心！”
“小将军，今天可是你娶媳妇，还犹豫啥呢犹豫！”
“少夫人还等着呢，小将军你这可不行啊！”
沈铮难得有些羞赧的挠了挠眉毛，冲里面喊道：“那个，快开门，一会儿来不及了。”
“切，什么啊！”
“就这？”
周围一片嘘声。
院内的松音也高声说道：“姑爷，你再好好想想，给你一次重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