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我可以出钱买粮，但我有个条件
沈铮走后，季南星才重新坐回去看信。
季北越在信中大致讲了如今京中的形势，以及他将沈氏家眷如何从宫里接到公主府住着的事。
季南星心想难怪大哥会找到沈铮，原来是这样。
除此之外，季北越还在信中给她捎来了一枚符印。
当初先皇与太后偏宠顾千嬣，又担心照她的性子，将来要是没有人护着，肯定要受磋磨。
因此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先皇给顾千嬣留下了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她虽然只是一个公主，但由于先皇无原则的宠爱，不仅给了她亲王待遇，甚至还赐下来一块十分富庶的封地。除了每年封地不菲的税收外，还暗中给了她好几座金银矿山，以及一条地段最好的海运航线。
单凭这几样东西，顾千嬣以及她的子女就算再能造，这些钱也几辈子都花不完。
而顾千嬣不善，或者说是不喜欢经商，这些东西在她手上时也就那样。但季北越却不一样，他在这方面极有头脑。
当顾千嬣夫妇仙去，这些产业交到他手中后，不过八九年时间，这些产业在他手中已经又翻了番。
季南星不清楚他手中具体有哪些生意，但知道遍及全国的恒丰钱庄，以及闻名天下的仁济医行都是他们家的产业。
而这枚符印便是可以调动其下所有人力物力的凭证。
换句话说，也就是季南星拿着这枚符印到任何一家恒丰钱庄和仁济医行，都可以随意提走里面的所有钱银货物。而下面的人手更是随意任她差遣。
季南星若有所思的把玩了一下手里的那枚符印，紧接着又重新将信拿起，继续往下看。
季北越在信中还说希望她能够和沈铮尽快完婚，只有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的在沈家军中立住脚。
大哥这是希望她借沈家的势，扯自己的大旗。
季南星对此不置可否，她也没急着给季北越回信，她独坐了片刻，又叫来岩九，道：“岩叔，你收拾一下，这几天就回京都吧。”
岩九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略一沉吟，才道：“郡主想让我现在就走？”
季南星说：“先前就答应过你们，等这边的事了了，就让大家回去。只是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才耽搁至今。”
她略一停顿，接着又道，“京都也不可能一直封锁着，不与外界互通往来。你们现在出发，一路不着急慢慢走，等到的时候应该已经可以正常出入了。”
岩九一阵沉默，过后有些突兀的问道：“郡主不打算去南方了吧？”
季南星答：“现在时机不大合适，且以后再看吧。”
“那我可否问问郡主接下来的打算？”
季南星轻轻一笑：“从京都到宁远，这一路来多亏岩叔照料。是你问起，那便没什么不可说的。二皇子逼宫，皇帝被害，这天下必将会有一场大乱。我打算留在陇右，经营出一块自己的地盘和势力，等将来山河分崩离析，战事迭起时，我和我的家人们，不至于没有方寸栖身之所。”
岩九平日里替季南星打探传递消息，对京都中发生的事自然清楚。这一路来他也见识了季南星的胆气和能力，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会生出割地自立的想法。
而且即便有这种想法，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地时，一般人肯定都不会轻易向旁人道。可见昭沅郡主是真没跟他见外。
岩九惊诧之余，又一想，昭沅郡主可是德宁公主的女儿，她这样做，似乎也不足以为奇。
岩九很想问，如果真到那一天，郡主是否会将为她效过命的下属家眷一起接过来。
但他没有问出口，因为从季南星平日对松音，对他的态度就能看出，昭沅郡主绝不是一个薄情冷性，忘恩负义的人。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就不用问。
岩九这下也不再迟疑，只见他忽然郑重的一拱手道：“郡主，属下暂时不想回京都，属下想跟在郡主身边效犬马之劳。”
岩九平日里并不会向季南星自称属下，他现在这个自称，就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和决心。
季南星对他这个反应并没有十分意外，甚至可以说算是在她意料之中。自然她让岩九回去的话也不光是说的场面话，但是哪怕她知道岩九多半不会走，但她也得表明态度，给他自己选择的权利才行。
季南星没有急着回应岩九的请求，反而问道：“你不想回去见见你女儿吗？”
岩九闻言肩头微微一颤，但短暂的沉默后，只听他道：“以后总还有机会见的，何必急于这一时。”
见他有了主意，季南星也不再劝，再开口语气也诚恳的不少：“岩叔，你能留下来，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冠冕堂皇的话我也不想说，总之我答应你，等咱们有了安稳的落脚地，我就让人将你女儿接过来。在此之前，我大哥在京都也会照顾好她，你不用担心。”
岩九闻言很是感动，他不善言辞，哪怕此刻心中百感交集，但也只化作了一个沉闷的“好”字。
季南星接着又道：“至于跟咱们一起来陇右的其余那些兄弟，你也可以问问他们，如果有想回去的，等回到京都，我大哥一定会好生重谢他们。如果想留下的，我也诚挚欢迎。”
“好，我这就去给他们传信。”岩九对季南星的这番安排十分满意，心中也再次松了口气。
季南星与岩九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着松音和应葭，虽然她们两人不会刻意偷听他们的谈话，但这座院子就这么大，再季南星没有让她们刻意回避的情况下，难免会听到一些。
岩九走后，季南星将她二人叫了进来：“刚才我和岩叔的谈话，你们听到了？”
松音以为自家郡主要怪她们偷听，连忙摆手道：“小姐，我不是故意听到的。”
应葭垂头立在一旁，没有说话。
从松音非要跟着她来西北的那一刻，就已经表过态了，所以季南星也不问她。只将目光投到应葭身上，问：“刚才我们说的话你听到了。你跟着我们是为了学功夫，但我们接下来的路或许会很难走，并不一定是你想要的。是去是留，我也给你自己选择的机会。”
应葭有些错愕的抬起头，她昨晚已经知道了这位季姑娘的真实身份，今天又听到了他们这样的谈话内容，她原本以为季姑娘一定会赶她走。毕竟季姑娘身边的都不是普通人，就连松音也是自小陪着她长大的。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平头百姓，甚至之前还有过那样的经历，既帮不上她的忙，甚至还可能成为她的负担。一时也就罢了，季姑娘怎么可能会长久将自己留在身边呢？
她之前刻意没去想过这个问题，不代表她心中不明白。
可季姑娘让她自己选择。
应葭不想走，她也无处可去。
只见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有些犹疑又小声的问：“我，真的可以不走吗？”
松音这段时间已经和她混熟了，先前听郡主让她走还有些担心，现在听她这样说心里无比的欢喜。只见她一巴掌拍上应葭的肩膀，道：“小姐都说了让你自己选择，你不想走，当然就可以不用走啊！”
季南星并未反驳松音的话，应葭心中总算高兴起来：“那，多谢季姑娘。”
松音又道：“欸，你既然决定留下，那以后就是我们小姐的人了，还叫季姑娘这么见外做什么。你以后就跟我一起叫小姐吧。”
应葭迟疑了片刻，还是弱弱应了声“好”。
季南星对她如何称呼并不在意，就算她叫自己小姐，她也不会真的将应葭当做自己的丫鬟看待。因此哪怕看出她对此有些介意，但也没有刻意去纠正。
毕竟有些事不是看人如何说，而是要看如何做的。
……
两日后，沈炼从城外回来。
当天傍晚，他让人给季南星送信，邀她去府衙赴宴。季南星正好也有事要找他，得了消息起身就去了。
季南星原本以为既然是赴宴，那人自然不少。哪知到了才发现，除了她就只有沈铮父子二人。
沈炼似是看出她的疑惑，笑着招呼她坐：“今天这里没有外人，就咱们自家人一起吃个饭。”
沈铮似乎也不知道今天只有他们三个人，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沈炼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臭小子，人来了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沈铮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一下子跳起来，替季南星拉出凳子，自己顺势也在与她相邻的位置坐下：“坐。”
季南星看了他一眼，从善如流的在他拉好的凳子上坐下：“谢谢。”
沈炼见自己的傻儿子似乎还算上道，这才心满意足的捋了把短须，吩咐侍者上菜。
席间气氛很随和，沈家是武将世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沈炼一边吃一边给他们讲起了这几日自己在关外的见闻。
他说：“今年整个夏天都没下雨，城外的土地都干涸得很厉害。好在夏天马上要过去了，但愿入秋能多下几场雨。”
“另外我们这次我们这次摸到了胡族边境，发现胡族内部现在分裂得很严重，党派之争已经到了一个白热化阶段，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来骚扰咱们的边关了。”
说起这个，季南星就想起了图拉。虽然她是上一任大汗葛木尔指定的继承人，但权势诱人，想来争夺这个位置的人肯定不会少。也不知道图拉在这场权力斗争中到底能不能获胜。
“这外部安稳了，眼下最主要的就是将宁远城重新发展起来。”季南星稍微走个神的功夫，沈炼已经接着说了下去，“不过困难也不少。那日百姓暴动的事我听说了，当时多亏了有郡主在，不然这事恐怕实在不好收场。”
季南星闻言忙说：“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当不得谬赞。不过沈伯伯，这次的粮草大部分都被烧了，不知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说话时，沈铮眼睛一直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看。
季南星感受到目光，转头看回去。沈铮见她转过头来，忽的展颜一笑，顺手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别光说话，吃点菜。”
沈炼见自己儿子这副厚颜无耻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多余担心了。
他轻咳一声，不自在的别过脸，接着又道：“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往后再看看吧。实在不行了，不是像你说的，还能吃马吗？”
季南星没有理会沈铮，她垂眸思忖了片刻，复又看向沈炼说道：“沈伯伯，或许你听说过，先皇曾给我阿娘留下过许多产业。毫不夸张的说，这些产业这些年在我大哥手上，可能翻了几倍都不止。”
“前不久我大哥将可以调动这些产业的符印给了我，我可以出钱给宁远城购买过冬的粮草。”
沈炼闻言很是意外，但也仅是意外而已，他绝不可能占季南星这种便宜。
“不可，怎么能让你出钱购买粮草。而且你知道这是多大一笔钱吗？”
季南星笑笑：“我知道，不过这点钱真不算什么。更何况我也不是要白送，其实我还有一个条件。”
“哦？”沈炼这下来了点兴趣，问：“什么条件？”
季南星说：“这个咱们可以晚点再说。我想沈伯伯今天叫我过来除了吃饭，应该还有别的事吧。我想先听您说。”
沈铮在一旁听着自家老爹和季南星你来我往的说着正事，自己半句插不进嘴。他不禁想，看来他平时真的是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了。
虽然当初是怕皇帝忌惮他们沈家，所以父亲和大哥才假意让他做个纨绔子弟。但这么多年下来，似乎自己有时候也做着做着就当了真。除了功夫练得还行，其他好像什么都没学会。
这样下去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