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当着你爹调戏姑娘真的好吗
季南星微微蹙眉：“范杭这时候带着人马朝宁远城来，他是想接管城池还是针对沈家父子？”
岩九想的显然不是这个，他说：“我只怕他是得了皇上旨意，是朝着郡主来的。”
“如果是冲着我来的，何必要如此大费干戈。况且知道我此行身份的人就那些，你觉得谁会向皇帝告发我？”季南星道。
“这……”岩九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了，的确，知道昭沅郡主扮作四皇子到北地为质的，除了他、松音，也就易松彦和沈家父子，连他们其余的自己人，对昭沅郡主在其中扮演的身份都不清楚，又如何向皇帝告发。
他和松音自然是不可能，而沈家父子嘛，依着那层婚约关系，以及他们对郡主的维护来看，应当也不会如此。
“难道……是易大人？”
季南星眉目微垂，她倒是差点把他给忘了，沉吟片刻后，她才说道：“易松彦这边你别管了，我去找他。不过这件事应该没这么简单，你去找沈铮，让他带你去见卫国公，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得让他们知晓。”
岩九拱手：“是，属下这就去办。”
季南星也没再转身回六子家，她翻身跃上来时骑的马儿，催促它往官驿去。
如今城中百废待兴，卫国公及手下将领多是暂居在府衙中。而易松彦是客又不是客，他与众多武将一同住在府衙自是不妥，因此卫国公多半还是会将他安置在宁远城的官驿里。
但很不巧的是，季南星催马过来时，易松彦已经带着人出去了。
询问了他的去处，季南星只得调转马头，又追着他的脚步去寻。
胡人进城时烧杀抢掠，将整个城池弄得满目疮痍，破败不堪。现在大夏重新夺回了城池，自然要修葺重建一番。
易松彦闲来无事，又对此道有过钻研了解，因此便来了现场指挥兵卒们修缮之法。军营中倒也有工兵，但大多都是手上功夫，对房屋建筑的审美风格、结构优化、材料如何最大可能物尽其用上面，钻研得倒真不如易松彦来得深。
季南星远远看了一会儿，见易松彦空闲下来，这才徐徐走了过来：“没想到状元郎对土木兴建一道还有所涉猎，看来以后是打算往工部去了？”
易松彦闻声回头，见来人是昭沅郡主还颇为讶然。他想行礼，又觉似乎不宜在外暴露她的郡主身份，因此踌躇片刻，只略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小姐怎么会到此地来？”他问。
“自然是来寻你的。”季南星双手负立在身后，微微笑道，“不知易大人可否陪我走走。”
易松彦自然不会推拒，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季南星先行。
季南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兵卒们修补街景，一直走了小半盏茶的功夫，还是易松彦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道：“不知郡主来找在下，是为何事？”
眼下身边并无旁人，那些工兵都离得远，听不到他们说话，因此易松彦也就不忌讳叫破她的身份。
季南星依旧打量着四周景象，极其随意的说道：“易大人可知陇右节度使范杭范大人，率领了一万人马正朝宁远城进军一事？”
易松彦闻言不自觉停了步子，愣了片刻才又疾步追上：“未曾，不知范大人这是何意？”
季南星回头打量他，见他神色讶然，倒像是真不知此事。季南星这才笑了笑，又说：“我也不知，原本还以为易大人知晓一二，所以特来请教。”
“这……”易松彦总感觉她这话里有话，思忖半天也搞不明白她的意思。
“易大人也无需操心，既然范大人是朝着宁远城来的，那等他进城答案自然会揭晓。”季南星驻足看向两个正趴在房屋断壁上修补墙头的兵卒，忽的又说，“易大人可将我在宁远城一事禀告给京都了？”
听她这么一问，易松彦忽然心思澄明清澈，这才是她此行真是目的了。
只听他如实答道：“还不曾。前两日宁远城战况紧急，我不知郡主安危，也不敢确定郡主就在城中，因此还不曾向京都传递过消息。这两日虽从国公爷处得到了确切答复，但听闻郡主受了伤，本想着等见过郡主后，再将郡主的伤情一并传回京去。”
“今日见郡主似乎身体并无大恙，臣也能放心将此事告知皇上了。”
季南星依旧看着墙头上那两个兵卒，淡淡开口：“易大人，如今其木格身死，那日松失踪，胡族正是自顾不暇的时候，如果大夏的‘四皇子’就这么找不着了，你说他们还会有闲心来管吗？”
易彦松心中咯噔一下，听她这话的意思是想就此脱身，不打算让皇上知道她的去处了？
“郡主是想让臣替你隐瞒行踪？”易松彦的脸色霎时凝重起来，“郡主，此乃欺君之罪，你可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是皇上执意要找，你又能躲到哪儿去？如今胡族危乱，自顾不暇，郡主倒不如直言禀明皇上，此事尚有转圜也说不定，何必要做此等悖逆之事。”
季南星回头扫了他一眼，心想这个易松彦脑子倒是不傻，不过年纪轻轻却古板得很。想来在他这样的人眼里君权大过天，即便再不赞同皇帝的做法，可以当面驳斥，背地里却半点不肯忤逆违背。
她知道这人是油盐不进，劝不服的，特意走这一遭，不过是念在这位易大人为人刚正，自己身陷危难时能挺身而出的情分而已。不先打个照面就对人家动手，好像有点不厚道了。
唉，也不知道浸淫官场近百年的易家，怎么会养出一个这样古板刚直的子孙。也不是说不好吧，只是过刚易折，何况还是在官场上。易家急流勇退十数载，如今重新出山选中的竟然这样一个子孙么。
季南星冷淡的看着易松彦，看着看着，却突然笑了起来：“易大人说得对，这件事我要回去好好想想，易大人先忙，不打扰你了。”
她说完转身便走，倒让易松彦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本以为这位郡主会冥顽不化，自己要费上好一番口舌，这，这就接受了？
季南星骑马往回走，没想到竟然在半路上遇上了岩九，她问：“岩叔你怎么在这里，可去见过国公爷了？”
岩九勒马与她同行：“见过了，事情也怼国公爷讲了，正是国公爷让属下来寻小姐，说是要与小姐面谈此事。”
“哦，国公爷现在何处，我这就过去。”
“在府衙。”
季南星点头示意知道了，接着又说：“还有另外件事要你去做，你去找沈二公子借两个人手看着易松彦，别让他出城，也别让他送任何消息出去。”
岩九会意，看来这是和那位易大人谈崩了：“是，那在城里可要限制他的行踪？”
“这个不必，易大人不是犯人，只要他不送消息出去，在城里做什么不用管。”季南星又道，“如今宁远城胡人已逐，正是秩序重建的时候。城中所余百姓寥寥，势必会有其他地方的百姓往来行走，我们的人可以陆续聚集过来，等我想好了下一步的打算，咱们即刻离开。”
“是，属下明白。”见季南星没有旁的吩咐，岩九便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郡主要想成功脱身，他这个属下要善后安排的事还多。
……
许是沈炼已经给守卫打过招呼，季南星没受到任何阻拦，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了府衙。
不过衙内此时不止沈炼一个人，他手下几个主要将领也在。
季南星心中微微有些讶然，但面上不显，径直走到沈炼面前：“国公爷。”
沈炼冲她微微颔首，又指了指一旁空着的椅子：“来了，坐吧。”
季南星依言落座，静默在一旁听众将领汇报宁远城重建，以及给战死的士兵发放抚恤金等事宜。
有兵卒给季南星上了茶水点心，季南星左右无事，也就认真吃起点心，品起茶来。直到兵卒给她添了三道茶水，才总算有人进来打断了堂上正争论不休的诸人。
季南星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为一点鸡毛小事也能扯皮，而且还大有不死不休之势。最关键的是这些武将一个个的嗓门颇高，她再坐下去，多半耳朵要聋。
她心中原本还颇为纳闷，卫国公这是专程把她叫过来听吵架么？直到沈铮气喘吁吁的闯进来，她才大致揣摩到点沈炼的意思。
以国公爷谨慎稳重的行事风格，就算是听了岩九的话，多半也得派亲信亲自去打探过后才能放心。
而这个亲信看起来多半就是沈铮了。
有兵卒见沈铮这副满头大汗、气喘不匀的样子，赶忙端来了茶水，沈铮接过连灌了三杯，这才稍微平缓下来。
这会儿堂上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先前争吵的话题已经被他们抛到了脑后，个个急迫焦躁的盯着沈铮，看来这些人对他这一趟的行踪和目的也都知晓。
“铮儿，情况如何？”沈炼问道。
沈铮正想开口，余光无意间扫到了季南星，而季南星此时也正看着他。他突然极快的笑了一下，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角，然后才看回他爹，正经说道：“爹，消息不假，陇右节度使范杭正带着人马朝着宁远城来。”
“我亲自去看了，范杭和那支军队并未同行，前后间隔了差不多三十余里。那支军队的人数在万人左右，队伍里不乏重弩重箭，还有不少撞车云梯等攻城器械。他们日夜行军，很显然是有备而来。以范杭那支先头小队的脚程，估计明日午后就能到达宁远城外。”
沈铮这番话里的内容可谓十分让人心惊，但不知怎的，在场大多数人心里在意的确实，他刚才那表情那动作什么意思？
在座的多数将领都跟了卫国公多年，也都是看着沈铮长大的叔伯，虽说沈铮一向不怎么着调，咱也都不是那酸腐古板的人，但你当着你爹和众位叔伯的面，调戏一个年轻姑娘，真的好吗？
当事人之一的季南星却没想那么多，她见沈铮那动作，就猜到多半是自己嘴角沾了点心残屑，于是若无其事的伸手擦了。半点没想到这些人以为她被堂而皇之的调戏了，心里对她正满是同情呢。
毕竟这世道，大多数姑娘的脸皮都还是挺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