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林有泽刚要开口反击，程境原就拉着江有眠上楼了。江有眠只能频频回头，让他先回去。
回到卧室，程境原将她按到凳子上，打开医药箱取了棉签碘伏给她消毒。一条两三厘米的伤口微微张着，程境原目光阴沉地重新给她包扎好。
“你拿刀的时候要是再用点力，看林有泽知道后不得把我打死。”
江有眠只好替林有泽解释到：“阿泽他还小，做事冲动了一些。”
“他能为你冲动，说明在意你。”程境原并没有怪林有泽，因果报应他明白。
江有眠没再说话，由着程境原给她包扎好。她知道阿泽在乎她，她也明白因为她，让阿泽的骄傲受了打击。
有人敲门，程境原走过去开了门。林有泽站在门口，神情讪讪。虽然误会了程境原，但他才不会跟程境原道歉。于是绕过他走了进去。
“阿泽？”江有眠站起身。
林有泽看着她脖子上缠着的绷带，想到刚才吴姨告诉他的话。虽然后悔，但他一见她就已经对她说了那些话。没办法收回，他只好说些话来弥补。
“你以后别这么冲动，做事有点分寸。你要真出什么事，爸妈不得难过死。”
江有眠眼睫微颤，泪眼朦胧地冲他点了点头。她只怪自己，过去没有多疼疼弟弟。
林有泽离开后，程境原就让江有眠睡下了。给她把被子盖好，他坐在床边轻问：“我在外地还有点事没处理完，明天和我一起过去吧，两三天就回来？”
江有眠想都没想就委婉拒绝：“我不太想出门，你忙吧不用管我。”
“那在家听话。”
“嗯。”
“脖子上有伤，别再侧着睡了。”
“嗯。”
第二天，江有眠在家里闲来无事看电视剧时，门铃又响了。
她忐忑地看着吴姨去开门，直到林百深走进来时心才平静下来。
“眠眠，你个傻孩子，怎么能做这种傻事呢？”林百深匆匆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脖子心疼不已。
“答应爸爸，以后绝对不许再做这种傻事了。”
江有眠一见他，眼睛又湿润了。强忍着眼泪，她呆呆望着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如果是过去，她一定就紧紧抱住了他撒娇。只是现在，她害怕主动去表达感情。
还好，林百深疼爱地将她揽在怀里。“眠眠，爸爸妈妈只有你这一个好女儿，你可不能出事啊！”
“还好阿泽告诉了我，要不然就把你一个人放这委屈了。”
“你妈妈今天就回来，你待会儿先跟爸爸回去。”
江有眠依偎在他怀里任由眼泪成行，爸爸和弟弟，没有一个人抛弃她。二十多年的亲情，能够换来此时一刻就知足了。她不要选择，她只要被选就可以了。
跟林百深回到阔别已久的林家，里面依旧是她熟悉的一切。甚至连她的卧室，都一成不变。
林百深让阿姨准备了许多她爱吃的东西，她就像出国读书回来了一样。没有身世的事，有的只是迎接她的欢乐和忙碌。置身其中，有不真实，却又是她渴望的样子。
下午的时候，江睦仪回来了。看到女儿的模样，不禁心疼地抱住她。
“眠眠，妈妈的好女儿，你怎么能这样呢？妈妈会去告诉他的，让他永远不要出现在你的面前。”
“都是妈妈的错，你原谅妈妈。”
“傻孩子啊。”
江有眠抱住母亲，这是她唯一能主动拥抱的人了。
“妈妈，我没事。我好想你。”
“好孩子，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晚上，江有眠没有回程家。林百深和江睦仪都没有问她回不回程家的事，甚至也没跟她提起过程家，就好像并没有程境原这个人。
只是也很奇怪，江睦仪和林百深明明分开了三年，一回来两人却极快地融入了自己的角色。贤妻良母，顾家丈夫，两人对角色随手拿捏。除了她，大家都是过去的样子。如果有药能够让她忘记身世的事就好了，她就可以像过去一样依赖他们，而不用纠结自己得到的爱应不应该。
晚上江有眠回了房间，江睦仪也催林百深先去睡了。她独自坐在客厅里，等儿子回来。
林有泽回来的不算太晚，当看见客厅里三年未见的身影时，先是惊了一下。
假装没有看到，他径直朝楼梯走去。
“阿泽？”江睦仪开口唤住了他。
林有泽咬着唇，停顿片刻转身到沙发上坐下。
江睦仪望着他烦躁不耐的神情，只能微微叹气。
“阿泽，对不起。是妈妈的错，都怪妈妈当年一时冲动筑成大错。”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想道歉的话去跟林有眠说。”林有泽暴躁开口。
江睦仪一时语呃，却也只能慢慢来。
“阿泽，妈妈后来再也没有跟他联系过。妈妈接受了和你爸爸的婚姻，只想和你爸爸一起看着你和姐姐健康成长，成家立业。妈妈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会毁了女儿的一生。”
江睦仪说起女儿就哽咽不止，颤抖着手拭去眼角的泪水。
“你姐那么活泼开朗的性格，陷在其中就再也出不来了。她总说没事没事，却再也不像过去开心了。”
看着江睦仪如此动容，林有泽也渐渐软下心来。他明白，这场意外所有的痛苦都落在了林有眠身上。他虽然责怪母亲，但比起林有眠，自己并没有遭受什么。
不时，林百深下楼了。他坐到江睦仪身边安慰着她。
“好了，别哭了，让眠眠听到又要惹她伤心了。”
林有泽听言不由看向他，林有眠回来了嘛？
江睦仪慢慢止住哭声，渐渐平复了下来。拭去脸上的眼泪，她温和地对林有泽说到：“阿泽，你先去睡吧。”
林有泽也没扭捏，站起身就准备走。
林百深又喊住他，只道：“你姐回来了，上楼轻点，别把她吵醒了。还有，明天早点起床，一家人一起吃个早饭。”
确定林有眠回来了，林有泽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将事情告诉林百深。
“我有事要对你说，在书房等你。”
江睦仪望着儿子上楼的背影，不禁转头疑惑地看向林百深。儿子是不会原谅她了吗？
林百深温言安抚她，只道：“没事的，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他想说什么。”
等林百深进了书房，林有泽正双手插兜倚在桌子旁，神色是少有的严肃。
林百深脸色不悦地走到他面前站定，对他即将要说的话显示出抵制的态度。
“你想说什么？”
林有泽直视他的目光，声音平静而又带着挑衅，“林有眠和那个人见面的照片是林京一让人拍的，也是她传播出去的。”
照片拍到的是江有眠在家门口见了亲生父亲，林有泽若不是去见了江有眠也会误以为她和那个人有联系。只是当他第二天告诉父亲时，发现父亲也见到了那张照片，于是不禁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遂去调查了一番。
林百深原以为他是抵触江睦仪和眠眠，却不料他要说的是这件事，威严的神情不由凝重下来。当时知道眠眠不是他亲生女儿的时候，各种情绪他也都体会过。好好的家庭支离破碎，许久以后他平复下来，只宁愿没有人揭露这件事。京一虽然是他的侄女，但在他心里毕竟比不上女儿。他怪她的做法太轻率，让眠眠的身世一下子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无法掩盖。因此这几年，他与大哥家的关系也冷淡了不少。
却又不想，她还是对眠眠耿耿于怀。
林有泽看着他陷入沉思，恹恹直起身子。“我已经警告过林京一了，至于林有眠在林家的地位，就看你的态度了。”说完，他就离开了。
林百深站在原地沉思良久。
江有眠躺在熟悉的床上，仍是许久没有睡意。望着房间里熟悉的一切，她的心依然是迷茫彷徨。不知这父爱如山，她该以何回应。
思虑中，程境原打来了电话。
“回林家了？”程境原问，他已经先给吴姨打过电话了。
“嗯。”
“既然回去了，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林叔叔是真的疼爱你，有泽也一直在维护你，你永远都是林家的掌上明珠。”
江有眠握着手机，静静听着并没有回答。另只手反复揉捏着被单，道理再多她的心始终是一团乱麻。
“眠眠，听话，不要再把自己继续困住了。”
“所有爱的人，一直都在爱你。即使是换了身份，他们对你的爱也没有改变。”
“我们都希望你，一直无忧无虑，快乐幸福，”
程境原的声音本来就好听，此刻又极尽温柔体贴，醇厚深沉的声波飘进江有眠的耳朵，一点一点破入她的心防，安抚着她迷茫的灵魂。
她无以回应，却痴缠于他的声音带来的平静，将手机紧紧贴在耳壁。
程境原知道她不会睡着的，在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仍旧温言细语。
他说了些她小时候的事情，那些回忆温馨迷人。然后他又向她许了不少承诺，他现今总是喜欢向她承诺。承诺这个东西虽然华而不实，但听到的一刻还是有些糊弄人的作用的。
一个人干巴巴地说了好多后，程境原有些火力不足了。
“困了吗？”
江有眠隔了许久终是回应了他，“嗯。”其实并不困，她只是仅能对他说出这个字。
简单一个字，并没有疲惫或厌倦，程境原隐约觉得看不见的她咬着唇，恋恋不舍地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回应他。她虽然一直没有回答，却始终都在听着。她对他，始终是有一份依赖的吧。
“我给你读本书好不好？”
“嗯。”江有眠惯性地嗯了一声，而后不禁立刻后悔。怎么就随口答应了呢，岂不是让他以为自己想听他说话。好郁闷。
“快十点了，我想睡了。”她慌忙补救。
程境原停住搜索书籍的动作，对她的出尔反尔只能宠溺一笑。
“睡吧，晚安。”
“晚安。”挂了电话，江有眠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屏幕，重重呼出一口气来。做老婆和做妹妹，还是有差别的。程境原过去再疼她，分寸还是要把握住的，不可能这么晚还陪着她说个不停。
五斗柜上放着几个相框，是她的或和家人一起的照片，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其中一个相框被扣在了桌子上，她想那应该是她和程境原的合照，只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照片了。两人挨着坐在银杏树下的长凳上，她探着头与程境原一起望着他手里的图册，温阿姨于是拿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刻。
这一夜江有眠仍是睡得不好，断断续续做了许多梦，白日里解不开的结，梦中仍然困扰着她。
起身洗漱后，她从衣柜里拿出过去的衣服换上。昨日她只是人跟着林百深回来了，并没有收拾一些衣物。况那些衣物本就是程境原给她买的，她始终不能当作自己的东西。
而今回到林家，她仍然是无所适从。隔了一层身世，林百深可以疼她如旧，她却再也不能把一切当作理所应当了。即使心里对他依恋万分，她也不敢再主动去亲近他。她不贪心，她只是珍重这份亲情，不想它再有任何的瑕疵。
下了楼，她听见厨房里热闹异常，是母亲和阿姨在准备早餐。
江睦仪见她过来，慈爱说到：“起来了。去外面坐一会儿，早餐很快就准备好。”
江有眠点点头，温顺地去了客厅。
早晨的阳光经落地窗洒进客厅里，明亮而又温和。江有眠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颗在深海里浮浮沉沉的心终是寻到了岛屿，暂时结束了漂泊无定的日子。
不时，林百深晨练完从外面回来，见她坐在那里发愣只能宽慰一笑。
“眠眠，起来了？”
江有眠转头，而后起身含蓄内敛地应了一声，眼眸虽然望着他的面庞，却依旧是底气不足的样子。
林百深心中喟叹，女儿始终是与他生分了。
二人在沙发上坐下，林百深和颜悦色细细开导女儿。
“眠眠，以后不要想那么多了，放宽心来。爸爸妈妈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变过，你啊永远都是我们的掌上明珠。”
“你的路还很长，不能一辈子都消停下去。身世又能怎么样呢，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缘分。无论是爸爸妈妈对你，还是爸爸和妈妈之间，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不只是血缘，更是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化作的亲情啊。”
江有眠的眼睛又湿润了，她哽咽着拭去脸上的泪水。虽然不想这么频繁泪目，但她的心总是还学不会无动于衷。
林百深目光沉郁，抽了纸巾递给她，不知女儿这一生能不能迈过身世这道坎。
“眠眠，好久没有听到你叫爸爸了？”他这一句，满满的心疼与怜惜。
一滴泪再次从江有眠的眼睛里夺眶而出，她抬眼悲痛地望着父亲，如鲠在喉。曾经她总能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而今却需要她莫大的勇气。他是她生命里无比重要的人，她明了，亦希望他能够知晓。
“爸爸……”如燕呢喃，这一声唤是她长久以来无尽的思念与依恋。
林百深亦是泪目，欣慰地望着女儿。他当初若没有被怨愤冲上头脑，而是果断地留下妻女，女儿怕是也不会受这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