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再说回乌啾抱着毛团进了那条街唯一一家他们能找到的营业到深夜的宠物店。在店员的强烈推荐下，乌啾挑了几个猫包和航空箱，他虽然了解过猫猫相关的知识，但是在店员的一通洗脑下，倒是不知道哪个好了。
他甚至想让毛团自己挑一个。
毛团根本不想从他怀里下来，活像个漂亮又娇气的公主。
他喊了一声外面的忧郁男子阿苗，想问问他的意见，可是阿苗根本没听见。
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他为公主毛团选了个粉色的。
付款的时候，他看着自己还没焐热的钱又流了出去，即使只是一串冷冰冰的数字，他也十分痛心。
委托网站内，这时候有一条未读消息进来。
乌啾拎着好不容易哄着毛团钻了进来的航空箱往外走，他点开了那条消息。
【匿名】：你和他可真像。我是说，你和当年的他。
又是那个让他没有头绪的匿名人。这条消息的內容也让他摸不着头脑。
乌啾看了一眼外面的阿苗，不知道是否该把这个给他看。
上一次的截图并没有能发送出去，这一回……他犹豫了。
乌啾把猫包搁在一旁，他很想问他你是谁，这个消息里的“他”指的是谁，他又和阿苗是什么关系，他一直在他们周围监视着他们吗？
可是他的回复还是不能发送。
他很讨厌自己这种犹豫的性格，总是害怕，总是多想。他又好奇真相，可是又害怕真相。他害怕他问了阿苗，他们之间建立起来的关系就会回到冰点，可是如果阿苗没有那么想，大方地说了出来。
那他们也不会更进一步吧？
他为什么会想这种进一步的事？他们不就是老板和员工吗？
乌啾提着毛团，毛团眯着眼好像都要睡着了。
原来快要到新的一天了。
阿苗看着出租车窗外倒退着走的风景。
路过了一个麦田，一个花田，一个灯塔，一片旷野，还有一座雪山。
他好像记得蓝希拍过一个电影，内容不记得了，阿苗只回忆得起最后是个悲剧结尾，蓝希的哭戏演得催人断肠，他和班尼两只猫坐在首映会的角落里旁若无人地抱头痛哭。
班尼一边哭一边用着喵语说他家孩子长大了，阿苗说不出话，电影里的蓝希实在太像那个曾被世界丢下的自己。
那部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是蓝希的特写，蓝色的眼睛里那是一种万念俱灰的眼神。阿苗只觉得像照了一面可怕的镜子。
他从像电影镜头一样的记忆里抽离出来，长长地一声叹息。
阿苗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毛团，一脸嫌恶地转了过去：“她倒是舒服，你就没一点脾气吗？”
“阿苗，你别骂她，她还小呢！而且她是女孩子，不能骂的。”乌啾十分宝贝毛团，他甚至用着双手一直把那猫包圈在自己怀里。
阿苗只是被他的动作逗笑了。
真是太可爱了，和他小时候一样。
一样单纯得可笑。
乌啾忽然盯着他：“阿苗，你在笑什么？”
阿苗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不知道乌啾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司机师傅提醒着：“两位到了，记得拿好自己的东西，结一下车费。”
乌啾开了门，把毛团提下去，自己用手机付了款往庄园走。
阿苗迈着大步跟过去，可是乌啾走得太快，他不得不去揪着他的领子让他停下。
“你怎么了，小黑豆？”夜色里阿苗的声音极度轻柔，他不怕惊扰睡着的毛团，他只是怕又一次击中乌啾脆弱的神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怕，可是他承认，乌啾刚刚的质问和现在的自顾自往前走，他真的慌了。
乌啾没看他，他不想看他，就像闹脾气的小孩只想要一颗糖，但他不会说自己想要糖，大人注意到他在闹脾气，于是拿来许许多多的零食玩具让他挑。可是这样，小孩却更不高兴了。
他在不高兴什么，他只是讨厌阿苗笑他那么笨拙地去对待一只猫而已。
可是他也明白阿苗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曾弄丢过一只可怜的小奶猫。
可是他就是委屈。仗着阿苗的那点温柔，他就是委屈。
阿苗记得有一个晚上，他整夜失眠，于是整整看了一夜那份档案和两份合同，来回地翻，来回地看。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自己做的到底是对的吗。他把梁川川扯进自己的故事里，是不是害了他。
阿苗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了，自从他五年前开始调查梁川川之后，他或许就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了吧。他变得不像自己了，那个外热内冷的长着保护壳的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被打碎了外壳。他居然在想他人所想。
他可能想说什么，阿苗想。他送的眼镜挡住了乌啾的大半张脸，这小孩低着头哭，阿苗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他把那副眼镜摘了下来。
他忽然想起，自己是因为觉得他肤色太黑，还是因为鼻尖的那个痣实在太惹眼，所以才给他的眼镜。
可是他居然一直都戴着。
明明是平光镜……
阿苗双手捧着满脸泪水的乌啾的脸，用拇指抹去了他的眼泪。可是乌啾呆呆愣愣的模样，擦去一些，又冒出来更多。源源不断的泪水把阿苗搞了个措手不及。
阿苗的鼻子贴上了乌啾的鼻子，阿苗的额头贴上了乌啾的额头，火热的气息四散：“我们先回家，到时候再和我说，好吗？”
他们静默着走了五分钟，终于回到了熟悉的环境。
乌啾自嘲地想，没想到只是几天过去，他就已经感觉这里是他的避风港了。明明之前还还是对一切都害怕的自己。他已经变了。
直到进了大厅阿苗这才发觉，这幢房子里的空调开得是有多冷。短短五分钟的路，他却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这时候觉得无边无际的冷。乌啾更感觉到冻，他哭得汗和泪齐飞，这时候都在大厅里打哆嗦。
阿苗给了乌啾一个毯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用。阿苗去了他的房间。
一团杂乱的没来得及叠的被子，他想起下午兵荒马乱的出发，于是为他铺好了床。阿苗在浴室里为他放着温度合适的水，他觉得他们该做些什么东西来吃。
于是他把乌啾拉进了浴室，他想去厨房做夜宵，可是被喊住了。
乌啾根本没脱衣服，他一把把刚刚阿苗带上的门扯开，一股凛冽的风让两人都哆嗦了一下，还有一张小花猫一样的脸……阿苗又想笑，勉强严肃又认真地等待他的后文。
“我想吃拉面。”乌啾瘪着嘴说。
阿苗无语地去做了两碗拉面。
一个毛毯被披在了他身上，然后乌啾带着新鲜的沐浴露香味绕到他旁边坐了下来。那是一种花香味，阿苗也记不起是什么时候闻过的。
这一瞬间，没有人动筷子。
阿苗在等他开口，乌啾在等一个时机。
乌啾的胃先妥协，唱起了小曲。于是决定还是先说完再吃吧。
“我之前捡过一只小白猫，它只比手掌大一点，它的叫声特别奶，听起来特别可怜。但是我还没有给它一个很好的家，它就被我弄丢了。……不像毛团这样，她一来，就有一个温暖的家。”
阿苗没发现自己也有演员的天赋，他听着乌啾说着说着又要哭了，只是十分共情地给他递纸巾。他不会让乌啾知道的又一件事就是……他悲伤的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如果不出他所料，乌啾是不会知道班尼的事的。
他听着乌啾说班尼怎么怎么可怜，心里想的只是他选对人了，无论是演技还是外貌，班尼都十分专业地符合一只可怜的流浪猫的角色。阿苗心里十分骄傲于自己的眼光，可是完全不能表露出来，于是吃起了面。
在阿苗一些蹩脚的掩饰之下，乌啾的诉说心事终于结束，他的那碗面都要见底了。
“好了好了，那之后好好养毛团就是了。”阿苗想把乌啾那碗快凉透了的面拿去热一热，听见乌啾又说，“我本来只是想来你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找到那只小猫，因为猫猫探险队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特别。只是没想到，和我想的并不一样。”
“你也可以来投稿委托。”阿苗定定地说。
或许会的。乌啾嗦着面想。
阿苗看着他吃，似乎很幸福。
乌啾说：“我们不如叫猫猫事务所吧？阿苗老板。”
“其他都可以答应你，但是名字绝对不可以动。只是开玩笑也不行。”幸福幻灭了，阿苗直接站起身走了。
乌啾愣了，不知道是哪儿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毛团有一个她专属的小天地，在大厅的沙发边上，乌啾给整整划出了一大片区域给她，阿苗抗议了一声，但不同意又能怎样呢？
阿苗径直去了那儿，他看着睡得昏天黑地的小家伙，心里除了抵触没有别的。
“毛团同学，你是幸运的。本来不在我计划之内的事物都是被我扔掉的，可是你被他留下了。你最好乖一点，不然后果自负。”阿苗用了喵语和她对话，表面如沐春风，嘴上却毫不留情。
毛团当然听见了，只是无法变成人形，她同样也是一只十分聪明的小猫咪，一路只是装睡，演技却骗过了一人一猫。
毛团睁开眼睛，懒懒地喵了一声。
“你真可怕。”毛团也用喵语说，“你最好不要让他抓住你的漏洞。”
阿苗和毛团四目相对，目光都噼里啪啦地冒着火星，最终未能分出胜负。
乌啾把碗洗了，转到客厅里看到的就是阿苗和毛团和谐相处的样子，他还以为自己是幻视了，阿苗不是和毛团不对付吗？
毛团当然是公主。
对于这个辩题，乌啾持正方，阿苗持反方。
辩论大赛在第二天下午进行，两位选手得以睡了一个完美的能睡死过去的觉。
毛团在两人正中央玩着一团毛线，似乎作为前排观众坐在vip区让她很兴奋，左右转头打量着剑拔弩张的他们。
赛前预热。
乌啾率先出手摸了摸毛团的下巴，毛团十分绿茶地往他怀里凑了凑。
阿苗不屑于这些温柔攻势，一脸微笑地散发寒气，但是毛团更加可怜地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乌啾，好像他们已经统一战线了。
毛团叫了一声，正式宣布比赛开始。
乌啾已经对这声响ptsd了，他狠狠地灵魂一震。刚想去找手机看看是不是新的委托来了，书房内就真的响起了一声……没错就是那个猫叫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