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现在是上午十点，夏天的太阳努力地工作着。
一身黄色碎花的阿苗拉着同样穿着一身黄色的乌啾往前跑着。
一直以体育很好自夸的乌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全方位的降维打击。
阿苗不只是脑子比他好，连体力都比他强上许多。
他怀里抱着他们昨天在书房里找了整整一天的战利品，对，就是那封信件。他生怕来之不易的薄薄一张机票被风吹走，于是紧紧地抱着它，手心的汗水浸湿了信纸的外侧，可是他根本没想着要撒手。
阿苗给的黑框眼镜依旧架在鼻梁上，只是沾满了水汽，他快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拿了一路了，至于这么认真么。”阿苗终于停下了，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他们站在原地喘气。
乌啾喘得更大声，他努力吞咽了一口口水，和着火热的风一起吞进去，嗓子口感觉咽了一口沙子。
乌啾胡乱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下不能再丢了。”
“那你怎么不在整理的时候这么认真呢？”阿苗无语地看着手机里的导航，屏幕上一个箭头前后左右都转了一圈，最后居然指向了与他们正在前进的相反的那个方向。
自从下了那个人挤人的公交，阿苗感觉自己身上的肉都快被烤焦了，他的房子常年使用着中央空调，维持恒温，所以根本不会感到季节的更替。
这一天是他在那么久之后，第一次回到人类社会里。如果可以，他不想再回了。
他感到新奇，但是更感到烦躁。没想到堂堂it精英阿苗居然被区区一个gps导航摆了一道。
“不是提示委托地点就在附近吗？”乌啾终于拿住了阿苗胡乱塞给他的手机，“老板，你看是不是前面那个违章建筑？”
阿苗顺着他手的指向，什么也没看见。
噢，有一个大大的红字。
“拆”。
他就算再不认识中文，也该知道，此路不通。
阿苗和笨小孩大眼瞪小眼地在那写着“拆”的紧闭的大门前站了好几分钟。
乌啾反复搜索着那个地址，地图总是显示他们已经在目的地附近。第十五次听到那个播报的机械女声后，阿苗弹了蠢蠢笨笨的人一个脑瓜崩：“回家。”
今天过去，委托就还剩五天了。
杨，姓杨的人。全国姓杨的人或许有几千万个人。
委托人没有把任务目标的名字告诉他们，他们目前掌握的线索也只有一个人去楼空的地址，和一个根本打不通的座机号码。
乌啾绞尽脑汁地想着，这样的情况到底应该从何找起。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叫四星了吧？”乌啾吃饭还在揪自己的头发，阿苗把一盘牛肉放在桌上，揶揄道，“你以为很简单吗？”
“可是，这样应该怎么找？我们现在也只能知道他或许还在临沧。”时间紧任务重，即使面前是他很喜欢的牛肉，他却连一口饭也吃不下去。
阿苗居然抢过他的筷子，喂了他一口饭，他惊恐地吞下去：“不是有一句话吗？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饭。”
看来阿苗已经不生气了。乌啾想。
可是他没法放过自己的错误，他得做些什么来弥补因为他的失误而浪费的他们的一天时间。
他得在他自己这里做到将功补过。
乌啾苦恼地在书房里团团转，最终在书桌前停下了，阿苗看到一张大脸热忱地贴在他面前：“能不能把机票拆出来？那上面一定有目标的名字。”
阿苗用食指将他推远了一些：“你不热吗？”
没有许可，不能私自处理委托人的委托物品。这是网站最醒目的规定。
“真的不行吗？能联系到委托人吗？唉……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一声又一声的叹气充斥在两个人的空间里。
阿苗握紧了拳头：“你再叹气就滚出去。”
乌啾忿忿不平地坐下了。
“小黑豆，滚过来！”
一个黑色的身影风驰电掣地飞了过来。啧啧，比猫还像猫。
“不要叫我小黑豆。”
“好的小黑豆。”阿苗完全无视，“你看，那个马上要拆迁的地址是一个皮包公司，我顺着他们公司的网站找到了几个联系人。”
四个联系人外带联系电话一字排开地摆在他面前。
只是半个多小时，阿苗就又用这部电脑找到了新的线索。
“老板你真牛。”乌啾发自内心地感叹。
姓杨的……杨响夏。原来他叫这个名字，怪好听的。倒是不像他老板，怎么给自己起个阿苗的昵称，怎么看怎么奇怪。
当然，他忘了自己现在叫乌啾。
乌啾比着阿苗发来私信里的手机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进去，明明是正确输入的，一个数字都没有差错。可是四个手机号码，一个都没能打通。
忙音叫个没完，他又一次泄了气。
阿苗也没闲着，他继续根据杨响夏这个名字在区域网里搜索。从外部排除了一圈之后，进度条又在内网加载了一个来回。
一小时后，终于在一个校园网站找到了杨响夏的id。
“‘夏天の幻想\""，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古早的id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乌啾全然忘了刚才的泄气，捧腹大笑着。
“你叫，乌啾。哈哈，哈哈。”阿苗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乌啾的脸就跟着越来越黑。他觉得特有意思。
下一秒，乌啾就彻底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这个网站是……临沧二中已经废弃的校园论坛。也就是说，这个杨响夏，是他的学长。
世界上不会有两片一样的树叶，可是世界给了树叶长得相像的权利。
他现在收回他刚刚的嘲笑还来得及吗？
两个脑袋挤在电脑前，这个“夏天の幻想”居然一个帖子都没发过，唯一的回复就是在一个迎新帖子。
【夏天の幻想】回复【毛团】：欢迎学妹~xd~
点进这个“毛团”的主页却已经显示账号已注销。
通过论坛也找不到任何其他的信息了。
阿苗点着网站角标上临沧二中的校徽：“到你表演了，小黑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阿苗当然不会把所有的筹码下在这个毛手毛脚的笨小孩身上。
这天夜里，乌啾在房间里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
原来阿苗瞒着他收了一件神神秘秘的快递，乌啾一路跟在他身后，直到他拿着快递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阿苗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他看了自己的手机一眼，确认是十一点无误。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跟在一身正装的阿苗身后，自以为伪装得很好。
阿苗坐了一辆私家车，也不知道他不用手机是怎么打到车的，好像那车还挺贵。乌啾也叫了一辆车跟在他那辆后面，彻底感受了一把三次元的极限狂飙。
阿苗坐在老板位，差点被班尼那超出人类理解的车技甩得晚上吃的都要吐出来。
“我说这位老师，您真的要大半夜去学校上课吗？”班尼坐在驾驶座兴致高得不得了，“咱们后面那辆车，要不要给甩了。”
阿苗感觉一口还没消化的食物已经到喉咙口了，强颜欢笑着：“我让你开快点，没让你问那么多。”
班尼狠狠地锤了一把车喇叭：“ok！老板咱们走着！”
在车上颠簸了整整一个小时多，终于看到了临沧二中那个丑得让人想吐的砖红色配色的墙壁。阿苗真的也很配合地吐了。
他扶着车门，在校门口吐了三分钟。
吐得班尼都心疼了，给他抓了一把平时给艺人晕车的时候吃的薄荷糖。阿苗用西装口袋装了几个，让他快滚。
班尼似乎比他还想赶快滚，劳斯莱斯迎着夜色一骑绝尘。
阿苗无语极了，从班尼那儿拿来的西装和他自己全都吃了一身的灰。
他灰头土脸地从校门口大摇大摆地进去，打盹的保安拦住他要让他刷门禁卡。阿苗镇定地说他是实习老师，还不清楚学校的规定，因为急着来学校拿东西，卡忘在家里了。
保安半信半疑地放他进去了。
乌啾从计程车上下来，头晕目眩地结了账，一笔巨款让还没收到工资的人肉痛。
他缓了半天，终于从圈圈圆圆的世界里出来了。他远远地盯着前面那辆车，阿苗从车上下来，似乎还拿了些什么东西。
他想一个人行动，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根本就不信任他。
一点儿也没想错。
他没忘穿那套他特讨厌的校服。可是这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丑不丑的了，能进学校就行。
我去，阿苗居然只靠那身衣服就进了学校，保安也是看脸的吗？
他接受了一通盘问甚至还报出了自己班主任和同学的名字才放他进去。只是因为他没带门禁卡而已，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乌啾跟在阿苗后脚进了学校，可是脑子里还是在吐槽学校像是防贼一样的规定，真正的外人可没防住啊喂。
他们学校的外墙是砖红色的，在夜晚的气氛之下，整个校园就像是天然的鬼屋，纯天然，外加蝉叫声和树荫的辅助，本来就复杂的地貌更加显得可怕。
他是走读生，很少能看见学校这样恐怖的模样，他鼓足勇气往阿苗走的小路里跟了一段，心想要是在学校里搞个试胆大会或者纯天然鬼屋探险什么的，一定能赚到不少人害怕的眼泪。
因为他已经快要哭了。
为什么一定要选在深夜啊！！！
突然有一只手把他抓到了草丛里，黑暗里乌啾的心脏感觉都快要不跳了。“啊！！”他的嘴被捂住了，不过总感觉这种力度似曾相识。
“别说话，还不是因为你浪费了一整天的时间。”是阿苗。
阿苗烦得要死，才到处摸索了一会，没想到这破学校还搞午夜巡逻。
他差点就和一个拿着手电筒的执勤老师拐角相撞了。后面那个胆子比芝麻还小的笨蛋居然还搞跟踪，是以为他没长眼睛吗？
阿苗金色的眼睛在黑夜里放着诡异的光，乌啾哪怕明白他是谁，可是也忍不住想逃。他哆哆嗦嗦地蹲在阿苗的怀里滴着泪。
“你们学校居然有巡逻老师，还真像是第一人称探险游戏啊。”阿苗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着，热气惹得他浑身痒。
“别动，来人了。”
从叶片的缝隙之间，他看到一束强烈的光往他们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