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一声惊呼被捂住，顺着气息又重新被吞进了肚子里。
毛茸茸的一个东西强力地把他带进了这个世界。
乌啾跌坐在地上，眼前是让人不适应的黑，他努力想分辨这里是哪儿，又有些什么东西，可是没有成功。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完全无法让人将它与外面的明亮相联系。
下一秒他嘴上那个毛茸茸的东西没有了。好像那只是他的错觉。
乌啾发现自己能自由活动了，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试探着问：“老……老板？”
一个极其小的小灯亮了起来，阿苗原来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他平静的金色眼睛被光照亮了一小片，鼻子的阴影投在另一片脸颊。
乌啾觉得他很漂亮。不完全像是外国人，是美的融合。
“我提醒过你。进这里会死。”
美人都很凶。
乌啾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缩在角落里，那一个小灯的作用面积实在太小了，他什么也看不清。于是他想去拉他旁边的窗帘，他的腿被什么东西撞到了，这时候要用力站起来才感觉到疼痛。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用了。你的事都做完了？”阿苗把那个蜡烛灯放在他们之间，似乎是想把他划在界限之外。
他这么冷漠干什么。乌啾又扶着腿坐了回去，他嘟囔着。
“没做完都不能吃饭吗？我饿了老板。”
电子小蜡烛的烛火居然还很逼真，能摇摇晃晃的，他们两个面对面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五米不到的距离，关系却好像和那个蜡烛一样脆弱又冰冷。
阿苗扭过头，没有再看他：“你去冰箱里找找吧。”
乌啾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他从那个黑暗的房间退出来，也没心情去冰箱里找吃的，只是一直一直在想他的那个眼神。
那个不甘的、迷茫的眼神。
他希望是他看错了，他希望他看到的那是假象。
他时常会想，这个世界上没有能百分百信任的人，所有人的爱都是有索取的，而那种单纯的爱，是什么样的。
而放到阿苗身上的话……
喂，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是能赚多少钱啊！？
他没歇多久，又继续做着上午的工作。
数不清的各色石头、刀具武器几十把、从人到宠物的衣服若干件，几张合照、还有几封密封得很好的信件。这些是他上午做完的委托。
可是又一次打开玻璃墙准备放进一类物品，乌啾发现越对越对不上号……
有一类物品的时间他分错了一个数字。那个数字不是在个位也不是时间点，而是月份。
也就是说，那一个展柜，他要重新整理一遍。两个小时的努力等于跑汤了。
认清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后，他真实地感觉到眼前一黑，几乎跌进办公椅里。
他只是一个体育好点儿的高中生而已啊，为什么要被命运选中，做这些不是考试还需要动脑的事……
乌啾无语问苍天。
阿苗笑着端了一碗他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进来了，乌啾只觉得他脸上的微笑是没见过的渗人：“你为什么没吃饭。”
“哈……哈哈……太忙了。”乌啾狗腿地接过来吃了，其实他的心思全在那一个他分错的展柜上，只希望阿苗不要发现那种细小的错误……
这种看不出来就能蒙混过关，看出来就是灭顶之灾的错误……
他看着那高挑又恐怖的背影只感觉自己在机械地嚼叶子。
“不好吃吗？”阿苗倒也是心不在焉地随便看了看。
他站在那小孩面前，他一口东西吃半天也没咽下去。阿苗内心受到了打击。
虽然是拿速冻食品做的，也没有那么难吃吧，因为班尼那群人都说还可以啊，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一点自信的。
阿苗就着他手上的那个勺子尝了一口：“还行啊，鱼肉沙拉。”
原来这东西是鱼肉……乌啾内心对着那黏糊糊一坨的东西说了声抱歉，但是表面依旧是谄媚的笑容：“啊啊，很好吃很好吃，老板你做得真好。”
还好没发现，他长长吁了一口气。
那碗不明物体最后被阿苗处理掉了，阿苗想了想说：“那你要吃什么东西吗？”
乌啾愣愣的，只是说他不用吃了。
阿苗好像感觉有些抱歉，但是他已经习惯了把情绪扼杀，所以他捡起了那本被丢在茶几上的美白书看起来。
有了书本的遮挡，他就相当于又有了自己的保护壳。
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而已，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的。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摆脱那些痛苦，就不该再优柔寡断。
再抬头，他变回了那个冷漠疏离的样子。
一声惊呼，然后是一声大喊，乌啾在喊他，他去了电脑前面，是一个拜托翻译的商用委托。
西班牙语翻译成中文。
他扫了一眼具体要求，然后让那小孩休息一会儿，自己坐在电脑前面，手指飞快地打着翻译。
乌啾刷着一早从卧室带出来的手机，这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地掏出来看一眼，不过他倒是没见过阿苗拿过手机，除了电脑，这个房子里只有无穷无尽的书……还有数不完的包裹。
他的手机从昨晚到现在整整快一天都没有任何一条新消息进来，真奇怪。
乌啾不是能闲着的人，他扔了手机就又去玻璃墙面前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十分满意。但到了那个大错展柜面前，他只是脚步尴尬又轻轻地路过了，生怕把老板的视线吸引来。
“老板啊，咱们这个探险队……可以改名叫转运仓了吧？”他转了一圈，最终忍不住去老板身后看了看电脑屏幕，可是这一看就被吸引住了。
他一个上午才能完成十几件委托，这才几十分钟过去，他老板就已经结束了二十多件。
阿苗正在在线给一个学习中文的德国老人答疑解惑，一会儿又切到另一个用拉丁语的聊天窗口。
除了快递之外的委托居然还有这么多类型的语言……
他看着那流畅无比的交流和像是在键盘上跳舞的手指，再一次感到了震惊。
阿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结束了，你过来吧。”阿苗终于从电脑里抬起头，他打了个哈欠就要往外走，埋头在纸箱里的乌啾应了一声，却被呛了一嘴巴灰。
阿苗从咳出眼泪的他身边走过，他听到一声轻笑，还有一句话。
“你是不是笨蛋啊？”
晚餐的餐桌上，乌啾惊叹于这与中午完全不同的酒杯和刀叉的仪式感。
他和他老板阿苗分别坐在长桌的两端，中间还精心地摆上了蜡烛，真的蜡烛，不是那个电子小蜡烛。
他看过网上帖子的分析，说是一个人最多只有五边形，而阿苗是怎么能做到六边形战士的？
对面那人的长发挡住了脸的大半，金色的眼睛也隐藏在阴影里，乌啾更看不透他了。
“我估算了一下，这一部分的委托需要五天的时间。”
“这一部分？”乌啾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阿苗咬着一口肉，流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是啊，这一部分。”
乌啾也学着他咬着食物，可是坐在笑面虎一样的人面前吃饭，即使是这样高档的装饰和环境，也让人味同嚼蜡。
总感觉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一顿饭吃完，天也黑了。
看向窗外，他忽然很惆怅。昨晚的这里，有多少人啊。
他们都比他要更漂亮更帅气，除了外表，他也看不到别的什么了。可是只是看外表的话，他也不具备从人群里脱颖而出的能力。
可是他留下了。就像一场梦一样。
玻璃吊灯还是那个玻璃吊灯，可是今晚，它慢慢地旋转着，好像有种催眠的魔力。
乌啾只是什么都不想地看着它，就忘了所有的烦恼，没有什么能影响他的心情对吧。
是这样的……有一个声音回答他。
就在他将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一双金色的眼睛和他的对上了。
乌啾战术后退。
是阿苗，他那个什么都会，还会闪现的神秘老板。好吧，也没有别人了。
“你看起来很舒服啊，要睡去房间睡。”阿苗一把把他从沙发上揪了起来，他闻到一种柠檬味道，应该是洗洁精？
乌啾被拖着走，想说什么可是被下一句话噎住了。
“睡客厅里我怕你冻死了。”
一句嘀咕从脑子里忍不住地往外蹦：“你怎么比我妈还像我妈……”
“拜托，你妈可没我这么温柔。”阿苗说。
他被拎进了他自己的那个房间。
洗完澡的乌啾沉在浴缸里根本不想起来，水温实在合适，他喜欢稍微高一些的温度，而智能浴缸里的水能保持在同样的热度，于是他控制不住想放松地合上眼皮。
一阵猫叫从浴缸边的手机里传来。
这叫声在书房里叫了他一天，他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直接从浴缸里蹦了起来。直到站在浴缸里被天花板磕到头后他终于清醒了。
m：你不会淹死了吧？
m，miao，苗。
原来是老板的信息，点开信息弹窗后一个移动端的迷你网站自动弹了出来，和那个广告一样的动画之后，乌啾发现自己自动登录了接受委托的网站，而且私信那一栏有一个红点，是一条匿名消息。
当然十分好奇，但是他还是先回了阿苗。
w：老板我没事，新的委托？
w？应该是乌的首字母吧。不但账号，而且用户名都已经给他起好了。
回复之后乌啾抓起毛巾擦着头发。
过了几秒，猫叫声又响起来。
m：拜托你醒醒ok？十一点了，还接个屁的委托。没淹死就滚去睡觉
乌啾忙回着是是是好好好。
折腾了一会儿终于躺进被窝，他想起那个红点，于是点了进去。
【匿名】：欢迎啊，终于等到你了。
按理来说，私信系统应该是不设置匿名的，所有委托相关的联系人全都会显示id。乌啾只觉得奇怪，他想问对方你是谁，可是在对话框里输入完文字之后，却点不了发送键。
w：老板，这个人是谁？【图片】
他截图了对方的信息，可是点击发送之后只显示该条消息发送失败。
凌晨，乌啾还没有睡，他久久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纹路。
阿苗这个名字背后，到底还有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