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他被一声响彻云霄的猫叫惊醒，还在梦乡里的人一个哆嗦从床上滚了下来。
这是什么动静！？
“乌啾同学，再不起床太阳晒屁股了，我这儿不养闲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是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他就已经记住了这个很有特点的声音。
是那个长了一双金色眼睛的爱打哑谜的贤惠老板。
此时此刻，他正拿着一个喵喵叫的音响，猫叫声对还没彻底清醒的灵魂一顿狂轰滥炸，还在地上的乌啾同学睁开了双眼，一副无助的模样。
现在是几点……
“凌晨五点半。”像他肚里蛔虫一般的老板回应了一句，拿着音响又不好好穿鞋啪塔啪塔地靠近他，“你的工作时间是下一秒到我困之前。”
如果他敢去看阿苗的表情，他会发现那是一张正在微笑的脸，只是他的话语里没有一丝和风细雨存在：“我数三二一，要么起床上班，要么起床走人。”
乌啾同学被暂时剥夺了梁川川的名字，显然他还没有认清这个现实。
他揉着自己的屁股，终于坐下，吃了一顿味道还不错的早饭。他咬着手里的三明治，只是奇怪为什么老板只是出现了一会儿给他拿来早饭就又进了那间书房。
走过长长的回廊，又转回书房，对面的世界他看不清，似乎那是一个未知的房间。昨天只是在庭院里，他没有实感，这时候只觉得这间屋子大得离谱。
即使是凌晨，所有的贵价照明设施全都亮了起来如同白昼，昭示着它们的主人无处不在的富贵。
有钱人都是这么奇怪的吗？
阿苗又在那个沙发上看些什么东西，只是他一推门进来，他就急急忙忙地收了起来，似乎做贼心虚的样子，实在奇怪。
昨天的那张合同书依旧放在远处，甚至一点挪动的痕迹都没有，他拿起那支钢笔不情不愿地写下乌啾两个字。
“你们这里这么大，有多少个成员啊？”
阿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余光瞄着他：“成员……？目前只有你和我。以后或许有更多也说不准。”
“这么大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吗？”乌啾想要把签好名的纸递给他，后者只是让他放在桌上就好。
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他只是觉得这人真是个奇怪的有钱人。
阿苗叹了口气，把电脑内的委托网站调出来给他看，并且教给了他整体的操作流程。这些都已经在脑内模拟了无数遍，他不需要看都知道每一个功能在什么位置。
看着一脸好奇的乌啾，阿苗恍然地想，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小黑豆，都听明白了吗？你好好干我是不会赶你走的。”
阿苗自顾自说了一堆，再去看乌啾的时候，他却眼眶红红的一脸委屈。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赶出来的……呜呜……”
咳，看来只听进去了最后一句。
“另外，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哭个没完的。”阿苗扶额，找了一包抽纸丢给他，然后直接出了书房，径自走向长廊的尽头。
门外的世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阿苗无心欣赏旁边班尼搬来的花花草草，只是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他在想那小孩的话，原来这些空间已经算是很大了吗？
他已经体会过更加彻骨的孤独，倒是不觉得大了。
阿苗想起那份被他胡乱塞在沙发坐垫下的乌啾的档案，那么单纯的一个男孩，所有的经历都那么简单，就像一张雪白的纸。
他已经很久没有害怕的情绪了，他居然会怕雪白色。
他当然会怕。阿苗苦笑。
乌啾的学习能力很强，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强，刚把基本操作理顺，他第二次操作就已经比第一次快上了五分钟。用一张带着清香的餐巾纸擤了擤鼻涕，他就鼓足精神全身心地投入在了电脑中。
他的工作是运用翻译接受委托，然后在时间限制内完成委托人的指定任务，有必要的时候可以通过站内私信与任务联系人联系，每一次委托完成后无法由工作室主动结束，只能由委托方进行确认。
他把这些规则理清楚又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到了清晨六点整点，乌啾盯着电脑发呆已经足足满十分钟了。
不过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
为了探险，还是为了工作……还是为了那只白猫。
那个柔软又有支撑力的办公椅让他十分地放松，甚至比他房间里的床还要软一些，于是他就要合上眼睛从椅子上滑下去了。
“喵！喵！喵！”
三声猫叫外加震动效果，乌啾的瞌睡虫彻底被震飞了，在昏迷和清醒的临界点的人正在到处找发出声音的东西。
原来是电脑的提示音。试图调整电脑的音量，可是未果，好像扬声器系统根本就失灵了。
他抬头，终于看清那源源不断的滚动着的东西是什么。
是无数条委托，无数条。没有丝毫夸张地说，那就是无数条。
比班级里的女生追星抢票还恐怖的场面，比促销直播间弹幕刷屏还要疯狂的盛况，无数条委托一下子挤满了网站的收信箱。
乌啾看着各种语言递送来的委托信件，又被迫听着响个不停的猫叫，一下子无从下手。
不过也不是持续的爆满，过了三四分钟左右就没有新的委托进来了，提示音终于响完，他也终于能够把双手从耳朵上转移到鼠标和键盘上。
乌啾翻了一下收件箱，之所以没有新的，似乎是已经塞满了……
每一条委托都有一个相同点，它们的抬头必定会有一个标志，一共五颗星，这些委托无一例外的都是一二星的。
这就像是无论是什么类型的游戏，开发者总是割舍不下的抽卡系统，即使游戏的卖点不是抽卡，也总是要掺和一脚，因为热度在，自带热度的东西，已经赢在起点了。
这个网站做得十分精美，如果他忘记自己是一个打工的身份，他会误以为自己是在玩某种名为网络探险的事务所背景经的营类游戏。
当然，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点开第一个委托后彻底烟消云散了。
那是一种他完全看不懂的语言，不过好在网站自带翻译系统，他明白过来这个委托是请他们代收一件快递。
乌啾对照了一下委托内的地址和照片中展示的物品，那是一把只是看着图片就让人从脚底生出寒意的匕首。
这栋屋子虽然很大，里面的家具却是很少。他是一个喜欢观察事物的人，自认只要多出一件东西他都能发现，可是他真的没有看到任何一把匕首……还是这样有着精致花纹的特别的匕首。
点击接取后，乌啾又往下一连看了几个，无一例外都是收发快递的活。
他不得不感叹，怎么能做到每一封信件都是使用不同的语言文字写的……业务已经这么广泛了吗，直到在电脑前接了有一百来个委托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探险队，这是世界各国友人的快递中转站吧。
阿苗拉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往书房来，每走一步都是叮铃哐啷的，里面的东西又多又杂，撞在一起的声响让他十分头疼。
“干活。”他推开书房门，只听到电脑在不停地喵喵叫，只是觉得更头疼了，他把箱子往乌啾那儿一推，然后坐到沙发里。
待一脸苦相的乌啾看清那些是什么之后，阿苗慢悠悠地开口：“把它们按照时间和类别分类好放在后面的储物柜里，今天的任务就是这么多。”
乌啾望天无语，这比四个壮汉还大的纸箱，是想要让他这个童工干到假期结束吗？他居然还说这只是一天的量。他的眼角划过一滴眼泪。
而且，这个房间里哪有储物柜啊？
阿苗看出他的疑惑，走近墙面后也不知道按了哪里，办公椅后面的一整片白墙居然齐刷刷地向一侧滑开了。然后一整面从头到脚的玻璃展示柜互相放着璀璨的光，从无数个角度闪着他的眼睛。
乌啾目瞪口呆。
“老……老板，你是不是太信任我了。”他刚刚才建立起来的自信一下子被击碎了。
“加油干。报酬不会少你的。”阿苗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然后就真的窝到了沙发里看他干活。
乌啾第十次从箱子里把物品搬到玻璃墙里之后，想骂人的心情都有了。可是再抬头一看，对面的沙发上哪还有人。
不过手边却是多了一杯饮料，杯子底下压了一张纸条，好奇怪的字体，别人说难看的字一般会用狗爬的来形容，乌啾只是觉得，说好看也算不上，难看的话倒有点委屈了这张带着金箔的纸了，勉强像猫爬的吧。
上面写的是：还挺认真的嘛-
这到底是要他认真还是不要啊。
很小的一张纸片反过来居然还有几行字：我困了，千万不要进我房间。不然……会死，当然是你死。
这种蹩脚的规则类怪谈是吓唬谁呢，老板……就高了点罢了，他那个麻杆样……而且他可是体育推优的，真要打起来，结果还不一定呢。
这小纸条写出来，他真不知道对方是在警告还是在挑衅,不过无论是哪种，都做到了全方位挑拨他那丰满又无用的好奇心。
努力地看懂了这条委托里的塑料翻译之后，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11:30，乌啾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推门出了书房，整个房子里除了明媚的灯光摇晃着，没有任何一丝声响，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以外，一切都静得可拍。
反复在心里给自己做着暗示他只是出来找点东西吃不是故意罢工的不是故意的，他一边念着一边往下走，希望不会引来什么吓人的东西。
在安静的几层楼里逛了一圈，饥饿感一点都没消除反而愈演愈烈，不过对这栋楼保证是全知视角的他倒是不再害怕了。
老板睡着了，所以一点声音都没有，也没有饭吃……因为本来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啊。肯定是这样。
他这样想着，走向了走廊尽头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个属于阿苗的房间。
那应该是所有的光里唯一黑暗的地方，可是好奇打败了饥饿，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脚步往那个方向自己动了起来。
实在很黑，他还没完全接近，就已经根本无法用眼睛来判断面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终于，他摸索着，握上了一个镂花的门把手。
在真的需要勇气的关头，他却怂了。
想起那张纸条，他拉下了那个把手。
让他没料到的是，门没锁。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拉进了无尽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