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梁川川被眼前这座巨大的庄园吓到了。
他根本无法想象城市的中心能有一座这么格格不入又富丽堂皇的豪华建筑。
一边奇怪着，他还是走了过去，自动大门向他敞开怀抱，似是而非的陷阱感却更加勾起男孩的好奇心。
一张电子显示屏上写着——招聘在二楼。字体周围依旧是那黄与蓝的猫猫设计。
梁川川忍不住回忆着根本想不起来的《鸿门宴》那篇课文的情节，一边在思考最后到底是刘邦还是秦桧死了……
直到他看到灯火通明的狭小候场室里挤着数十个各不相同的俊男靓女的时候，梁川川扯起一个诡异的嘴角，保持着尴尬的微笑在角落中找到了个储物柜。
好吧，这下谁都没死，结局应该是他梁川川死了。
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热情地和他打了声招呼，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运动服，很想无视，他实在和他们差得太多了。
女人见他不说话，眨了眨眼喵了一声，走进了神秘的面试室。
取了号把物品寄存后，他和一群人坐在一块等叫号，梁川川表面十分冷静，可是额头冒汗，偏黑的皮肤稍有脸红就是一览无余。
“你好紧张啊喵~放松一点吧，这个糖给你。”坐在他左边的男孩展示了浓烈的关心，可是看着他煞白的小脸，梁川川觉得他应该更担心一下自己。
这到底是什么正规活动还是什么不正规的工作？梁川川扯了扯嘴角，欧式大门挡不住里面侃侃而谈的男声和余音绕梁的歌声。
他望着头上玻璃吊灯那摇摇欲坠的部分，它们晃晃又飘飘，精致又迷茫。
“喵，请乌啾同学进面试室！”提示音叫到第三声，梁川川终于反应过来是喊到他了，还真把他随手打的那个乌啾变成昵称了啊。
他什么也没准备，但是他一点都不怕，大不了就是随机应变死乞白赖嘛。
他的世界中，有一双纯净的金色眼睛撞了进来。
锐利的视线刮过茫然的梁川川，他定在原地，手足无措。
巨大的空间里，除了白，就是黑。
他站在对方的面前，即使对方是坐着在仰视他，他也觉得自己紧张起来，手脚蜷缩，紧张感根本无处躲藏。
“你终于来了。过来坐吧。”
梁川川终于挪到他身边，才敢去打量对方。
真皮的沙发坐感很好，可是他依旧紧张。
对方一双夹脚拖鞋、蓝色沙滩裤，然后是紫色碎花短袖的穿搭，不会有人觉得这个有着棕色长发的年轻男人是这么一座庄园的主人，而是……比较适合设计师之类的工作。
梁川川不知道该对面前翻着书本专心致志的人说些什么，可是他又怕一声不响的话会被对方赶出去。
“老板，你好像外国人。”老板把那本书一扔，和他对视上了。
“那你说说看，你认为的外国人是什么样的。”老板四肢舒展地靠在沙发上，一会儿又缩在巨大的单人沙发里，梁川川预感是他应该很高。
梁川川思考过后正色道：“自由的、奔放的，还充满爱的。”
老板懒懒地抬眼看他，冷冷淡淡的表情，没有赞同也没表示否认：“这些是临沧高中教的吗？”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学校？明明他没有投简历也没有把任何信息告诉他们。
“21世纪的互联网，查到这些很难吗？另外不要再盯着我的脸看了，小黑豆。”那人又拿起那本书看起来，懒懒散散的样子，“临沧省推优名单，体育特长生排第二的是你吧，梁川川同学。电脑在桌上，合同在电脑旁边，笔你应该能找到吧。看清楚就可以签了。”
什么小黑豆小白豆的？
梁川川很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这让他感觉自己被对方踩在脚底下，可是他说的信息又完全正确，而他无处可去，根本没有反驳的底气。
电脑上是学校的网站，他查看了一下，居然是已登录状态，是使用的内部教师端口登录。
这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学校的网站做得不怎么样。”远处传来一声。
梁川川满心黑线，这也不是他做的啊……
合同上的条款十分清晰，写明了需要做的工作，工作和活动的联系，还有佣金保险等。
手边的小台灯似乎有什么魔力，蛊惑着梁川川，那些文字他几乎没怎么看进脑子，提起笔就想写下自己的名字了。
——请在签名处写下“乌啾”
“如果加入工作室，你就不再是梁川川了。”金色眼睛轻飘飘地说。
梁川川如梦初醒一般，居然才进这个房间五分钟，他就被无形的压迫感控制住了，甚至立马被人卖了还想着怎么帮他数钱……
梁川川直视他，又被锋利的眼刀吓退，只弱弱地抗议：“如果被你拿走我的名字，我会有什么好处？”
“你会有一个难忘的暑假，我发誓。”
他很心动，确切来说，是不得不心动。
“加入之后可以住在这里吗？听说不要钱还倒贴。”梁川川一边打气一边漏气地说。
阿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应了一声。
班尼啊……真是好兄弟啊……让你骗人，没让你威逼利诱啊。
梁川川感觉到很煎熬，这样好的条件，不像真的，也不像假的：“我想再考虑一下。”
“你没有太多时间考虑，位置要是被后面的人占了，我这辆车可就不等你了。”阿苗淡淡地看着他推门离开，青春的气息只出现了一瞬，就又从偌大的空间溜走了。
墙上的时钟终于走到晚上八点，他的眼皮已经打起了架。
什么委托，什么网站，什么到处飞，还有什么探险？倒贴？
短短的一纸合同，可是上面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和他平时做的语文阅读题根本不能比，那是命题瞎编，这次是连题都读不懂。
梁川川晕乎乎地出来，被一群候场的女孩围住了，他也体会了一把影视明星被粉丝堵截的痛苦。
各式各样的女士香水味让他更头晕了。
“喵~怎么样怎么样？老板是不是很凶啊？”
“你表演了什么才艺，通过了吗？”
“老板是不是很帅啊喵~”
梁川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他刚进去就被老板降维打击了吧。他一句话都没说，从候场的大厅出来，直接奔向了楼下的花坛。
还没彻底享受一会儿新鲜空气，他就被蚊子咬了几个包。
于是郁闷地围着那个花坛绕了一圈，他望着二楼那个透着冷光的窗口，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思考。
一个脑袋从窗口探了出来，然后一本书从高处飞到了他身边的草垛里。
“啪”的一声，梁川川被吓得魂都飞了，一下跳起几米高。
“高空抛物犯法的！你是老板你了不起啊！”梁川川在心里骂了他一个狗血淋头。
不过他这才看清那本书的名字——《我最想要的美白书》。
什……么？意思是他需要美白吗？他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年，黑点怎么了。被异性嫌弃就算了，怎么他还能被一个比他还大的同性嫌弃……梁川川又要委屈哭了。
他愤怒地把书本捡起来，不忘拍去了上面粘上的泥巴。
梁川川掏出手机点开拨号页面，却没有一个人能在这一刻给到他实质性的、有保证的帮助。电量显示还剩15％，绝望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他坐在大理石台阶上，目送着一个又一个竞争对手离开了，梁川川只感觉自己被丢下了，被世界丢下了。
看着脚边那本调侃他的书，他忍不住抱着膝盖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喂，你是要坐到世界末日吗？在这里睡觉经过我同意了吗？要睡的话楼上又不是没房间。”
梁川川从地上窜起，望着打着哈欠站在他身后的老板，未干的泪痕还挂在脸上，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啊……啊！”
“啊什么啊，不会说话吗？我叫阿苗，你叫我什么都行，随便。今天先收留你了。”阿苗啪塔啪塔地穿着拖鞋转身上楼了，梁川川愣了愣，那本书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最后还是捡起来跟上了他。
阿苗带着他进了被作为面试室的书房旁边的一间小房间，说是小房间，那也是和其他房间相比之下的小，这个房间按理来说比他学校的教室应该还大上一些。
“这是……”梁川川无所适从地看着那个懒懒散散的老板在房间里忙碌。
他自己的那几套衣服，居然被他忘记了，原来已经放在了这间房间里。老板把它们一件一件挂在了衣柜中，还找来了一套睡衣，叠放好放在了床上。整个流程水到渠成、手法娴熟，看得梁川川都呆住了。
“可是我还没有签合同。”梁川川看着阿苗，阿苗的高个子站在他面前压迫感十足，对方没有说话，他也不敢说什么。
五秒的静默之后，阿苗打了个哈欠，径自离开了：“我困了。”
半掩的窗帘使用的是蕾丝花边，温柔的线条充满整个橙色调的房间，这里的空间对于梁川川来说已经很大，可是一点都不显得空旷，和那间黑白间色的书房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床头有手机充电器，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充电宝供他挑选。
梁川川把手机续上命，在床边坐了很久。
6月15日这一天，明明是他几十年的生命中短短的一天，可是为什么过得这样漫长。
他的脑子乱糟糟地，但又很清醒地想去抓住每一个如毛线团一样纷乱的思绪线头。可是生理的疲惫胜利了，一沾到枕头，他就失去了意识。
现在的梁川川绝对不会知道，明天的他，就不再是梁川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