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沂隐士
“辛时，你别生气好不好，以前你什么都依着我，你突然这么反对，我心里好没底气。”
陆辛时在灶头熬药，知韵一个劲地围在他身边，像夏天恼人的蚊子一般。
“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我的心就会永远拖着那千斤石，当我听大家说是灵女族人伤人时，有些喘不过来气，十年前来到九沂山，九沂山下就是灵女谷，虽说从没同大家道出身份，但这世间任何人说灵女族人不好我都没这么难受，可九沂山山民……我的心前所未有的沉重，”知韵缓缓走向正在熬药的陆辛时，满脸纠结和忧愁。
那是第一次陆辛时生知韵的气，以前无论是任何事情，陆辛时都能够轻松解决，然后风平浪静地对着知韵说没事儿了，但是这一次知韵真的惹陆辛时不开心了。
他只是注视着灶坑，却将扇子放到一旁，自己去一边拿了干木柴，知韵迅速一脸谄媚地接过扇子，一脸讨巧地煽动火苗，惹得烟子越来越大。
而知韵被面前席卷而来的烟子惹得猛呛起来，只得扶住辛时，一脸态度虔诚地说，“我下次不会了。”
“把这些柴加进去吧，”陆辛时只是将拿来的柴递给了知韵，也收起了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然后将知韵往自己身后一拦，用扇子轻柔地煽动着。
看着面前人的举动，知韵一脸欢喜地抓着辛时的手臂，安静地看着他慢慢地煽动火苗，看着烟子慢慢散去。
她也收了手中的蓝色幽光，果然略施小计还是有效的。
“几年不熬药，就忘了吗？”面前的人缓缓移了旁边的凳子，一脸盘问地坐了下来。
“我慌了嘛？你不理我，我就着急，”知韵站在旁边像昨天的大娥一般，看着面前人的神情。
听到这话，辛时微微一怔，顷刻后转过身子，对知韵一脸柔和地说，“以后有什么先和我商量好吗？”
知韵乖乖地点点头，蹲了下来，一脸小心地启口，“我抢了冥王的事，他会派人把我抓走吗？”
听到这话，只惹得辛时禁不住笑出声，满脸荒谬，只得无奈地摇摇头，“阳寿不到，他也收不掉你吧。”
知韵又凑近一些，小声地问，“什么叫‘吧’，能确定吗？辛时，最近有鬼跟着我，我怕我大限将至，你说我是善人，冥界认为我是善人吗？”
辛时轻轻一钩知韵的鼻子，一脸柔腻地说，“放心吧，我可是你的护灵，我护着你。”
后来过了一月，寒曌传音说街上撤了灵女族人的追捕令，道士也各自回山了，想必过段时间官府就要公告了。
没过两天寒曌瞧见茉夭和官府的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很是闲适惬意，并进坦然走在大街上，寒曌匆匆传了心识便直接去找茉夭了。
只是烟絮和姻识还不知踪迹，但大抵也是安全的。
又过了几天，那些被关在牢狱中的灵女族人也被放了出来，但百姓依旧恍然，有人不被府上接纳，于是匆匆赶回灵女谷。
寒曌和茉夭有时候也会在坞城行踪，不过却并无回灵女谷的意图，但寒曌传音说茉夭对一个衙门的人有意，暂时不愿意回灵女谷，她在坞城买点儿东西过些时日就回灵女谷。
九沂山上苏姑娘每日破晓便跑来看李公子的状态，知韵瞧着苏姑娘忧心的神情，总是稍稍宽慰，总觉得苏姑娘的眉并未舒展，心中更是迫不及待想要做些什么。
如今看来山下情况稳定，知韵正筹备山下去，毕竟苏姑娘还在等待李公子，苗苗的生日快到了，一定要在山下抓几条鱼给苗苗当生辰礼物。
“山下有一个风妖，她能将有序的东西变得无序，或许她可以提供这个力量让李公子的魂魄回到身体，”知韵面色肃穆，深沉地思考着。
“若是大娥同意，我便随你下山去。”
说完知韵便一边喊“大娥”，一边跑进屋里。
只要是陆辛时和她一起去，总归是有了安全保障。
不一会儿便兴冲冲地跑到门槛处，招手示意陆辛时进来收东西。
临走之前，知韵和陆辛时、大娥，来到李公子躺着的卧房，知韵右手食指在空中如拨弦一般轻触两下，然后食指、中指合并推向李公子的方向，空中瞬间出现明晰的蔚蓝色的波光。
那便是一道灵力集结的结界，将李公子的魂魄和肉身禁锢在这里，避免魂魄被外力带走。
只是这些日子只能谎称将李公子带到山下寻医了，毕竟有了这道结界不论是任何人都看不到躺在床上的李公子。
彼时的樊城中，阴沉沉的风恍恍而过，水汽氤氲，远处的日沐探不过樊城厚重的云层，被全然阻隔在外，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天际，让人不由打了个冷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仿佛被一片死寂所囚禁。
城门外却出现一脸狰狞的茉夭，她被阻挡在城门外，手上却凝聚着那团灵力强盛的蓝光，一明一暗，一息一亮，一掌击碎了城门，任面前坚硬的木门化作碎木横飞。
罗将军时刻注意着城楼下的人时，却一刻不眨地让人消失了。
就在疑惑间，身后楼下传来一片哗然，茉夭出现在城内人群之间，大家顿时面色吓得像窗户纸一样煞白，却腿脚发软，不敢走动。
直到城墙上的人举起一把若隐若现的蓝色的弓箭，在脚下捡起一块碎石，向背对着城楼的茉夭射去……
靖如宣也随着知韵、陆辛时下了山。
一到山下集市，知韵便花了一点儿银两向周围的商铺租了摊位，桌子上摆放着小虎子爷爷的画作。
靖如宣一瞧画，便认出这是九沂山的风景图，这中间有九沂山人的生活图景，有天边的奇光异彩，一派世外桃源的风光屹立在一纸画卷上。
三人在山下等了许久，一直没有人来买画，大家只是匆匆瞄一眼。
当大家一筹莫展时，陆辛时微抬眉头，大喊一声“九沂隐士画作，大家来看看呀！”
知韵瞧了瞧陆辛时，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效，但是集市多得是这样叫卖的人，跟着辛时喊准没错，也扯起嗓子大喊起来。
而靖如宣则是更加气宇轩昂地喊着，身边的侍卫见靖如宣如此卖力，也开始四处攀谈画作。
虽说买的人不多，但终归多了些人过来瞅了几眼。
有的名门望族带着娇妻美眷指点着画卷内容，可九沂山生活与山下又多番不同，瞧到说不出的风俗点，便气急败坏地说九沂隐士和他是故交，这幅画分明是假的，便带着美人走了。
听到这话，本来聚拢来的人都对这画卷嗤之以鼻，议论纷纷。
知韵眉头一蹙，将那达官贵人和他的美人儿匆匆赶走，但此举一尽，反而没人凑上前，来看画了。
在客栈住了两夜，实在是太耽搁时间了，四处询问也没人知道木叶棉是什么，于是三人又接着换了几个地方，大家纷纷舟车劳顿前往京城。
后来来到京城刚在酒楼歇息，就有人趁着三人吃饭的时间，向靖如宣拱手作揖。
当来人介绍完身份之后，才知道这人竟是一名画廊老板，知韵微微抬眼瞧了眼靖如宣，靖如宣一脸淡然大方地和来人寒暄。
若不是靖如宣所托，这画廊老板怎会出现的如此巧合？
老板看了画作，频频点头，二话不说便定价三十两银子一幅画，知韵两只胖手不露声色地一开一合，面上却绷着一脸平静。
心想，这老板竟然一口气把画全收了，他大概不知道小虎子爷爷一口气画了多少吧。
等了一会儿，陆辛时将画连带篓子一齐拿了下来，竹篓里放着二十四幅画。
老板看到这些画后并没有惊叹数量多，而是比知韵还欢喜，爽快地将银子递给了靖如宣，靖如宣则把银子递给了知韵。
正在老板准备走的时候，陆辛时试探性地问了一问木叶棉。
老板脸色满是诧异，却是瞧了一眼靖如宣，对陆辛时回了句并不知道，但是应诺帮他们打听打听，若是得到讯息，一定买来带给他们。
等到老板走后，知韵一脸奸笑看着靖如宣。
“没想到你这么大权势啊，这画店老板可是看你的面色说话的。这买画的银子该不会是你出的吧。”
说着知韵将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往靖如宣面前一探，她一脸蹙眉地嘟囔着嘴，摆出一副侦查的样子。
“我可没出，若是我出的，那也是你的金子，”靖如宣也毫不示弱，更是一脸坏笑看着知韵。
听到这话，知韵直接将银子递给陆辛时帮她收好，眼神却是气鼓鼓地盯着靖如宣。
“什么金子啊？”陆辛时满脸疑惑地问道。
他并不知道金子的事儿，料想着一向话唠的知韵竟和其他人有了别的秘密？
“啊？没有，就是她让我给她进草药，给我几块金子，”靖如宣立刻为知韵打圆场，想必知韵一定不想让多的人知道她给月老庙放上了金子的事儿。
“就是我在月老庙放了块金子，被莫大爷给了他，”没想到知韵竟一脸坦然的讲了出来。
“哦？你为何会去月老庙啊？”
“去月老庙，当然是求姻缘啦，”靖如宣马上抢着回答，像是看小女孩心思一样说着。
“你可是有喜欢的人了？”陆辛时一刻不移地看着知韵的眼睛。
一向对陆辛时都是没有秘密，若是关于娘亲和爹的事情陆辛时也是知道的，但是如今靖如宣在这里，也不好明说月老庙的缘故，但是若要说缘由也的确是求姻缘。
可当陆辛时一双墨色的眼瞳看着她，竟让知韵沉思片刻，继而缓缓瞟了一眼靖如宣。
靖如宣满脸孩子气，唇间止不住地窃笑，“那当然是我了，石桌上她就对我芳心暗许了。”
听到这话，知韵满脸窘迫地红了脸，又在桌子下生生踩上靖如宣的脚。
可这一脚对靖如宣来说就像是捞痒痒，他搬起凳子往知韵那边靠了一些，一脸痞笑地注视着面前红透脸的可爱女子。
“既然陆公子是你兄长，便是我的兄长，也不要隐瞒，”靖如宣微微挑眉，气定神闲地给陆辛时夹了个鸡腿，
见靖如宣挪动过来，知韵又挪远一些，一不注意缓缓地靠近陆辛时的位子，瞧见了他碗中的鸡腿，探过身子将鸡腿夹了到自己碗里，一脸乖腻地左右瞄瞄旁边的两人，然后低着头扒饭。
陆辛时瞅了眼一脸害羞的知韵，略微低头，眼眸中勾起一丝寡淡的弧度。
毕竟在九沂山上时，大娥和陆辛时就已经发现了两人之间的情愫。
大娥总是催着知韵去和靖公子学习剑法，陆辛时也在知韵出门赴约时递上好看的配饰，但知韵总觉得太刻意，都是不戴的，却总是穿着最爱的晴蓝长裙出门去。
“又不是没鸡腿，你夹陆公子的干嘛？”靖如宣一脸惊异地问知韵，还作势要将鸡腿夹回去。
知韵瘪着嘴，瞪了一眼靖如宣，才将这个鸡腿留了下来。
她啃着肉，优哉游哉开口，“他从来不吃鸡肉的。”
靖如宣只好作罢，将陆辛时面前的鸡腿端到了知韵面前。
“画若不是靖公子出的银子，难道是画廊老板真心想买？”陆辛时顿了许久才道。
“嗯，若是我以强权让对方买，这不仅是对画作的不尊重，也是对小虎子爷爷的不尊重，而如今他能尽收囊中，说明这画作定是上品，也是一种缘分。你们也不用怀疑对方是顾虑我在场而为，文人雅客多的是对佳品的独爱，不容权利腐蚀的立场，若不是说有画作让他看看，这人我是请不来的，”靖如宣坦然地说。
知韵心中美滋滋，又满眼期颐地问，“那他会把画作挂在画廊吗？”
“他不仅会挂在画廊，还会向来往的人讲解画作的深意，阐述画作的技巧与功法，”靖如宣扬起下巴，微微眯眼，一脸傲然。
“那自是不错，”知韵眼开眉展，一脸欣喜。
又将视线慢慢收回到自己的碗中，瞥见碗前那一盘鸡腿，身边两人硬是一个没动。
京城华美，却不是他们的位置，阿娘当年也在此游戏，在这里成家又离散，山下浮华三千，终是不看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