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灵女传言
日子也是一白一黑过去，天也是一亮一暗变化，将莫大娘下葬后，大家又回到了各自平静的生活。
知韵坐在村口给“大笑”吃桃子，瞧见不远处莫大爷递给靖如宣什么，说了句“公子还是拿回去吧，上香便可。”
靖如宣只是愣了一下，瞬间明了了什么，嘴角一勾转瞬将东西收入囊中。
直到感觉什么东西砸中了背，趁着莫大爷进了屋子，靖如宣缓缓转过身，高高举起来那块金子，仰着头傲娇极了，然后向后倒着走，很快跑开了。
自月老庙回来，靖如宣与知韵有了常人难易发觉的默契，他会一个眼神示意知韵一起离开人群，会拿着小玩意儿从多远丢向知韵，会有一些小暗号弄得旁人一愣一愣。
他也总傲娇地说有一笔不义之财，想要快点儿销出去，于是买了个很多好东西想要送给知韵，可知韵并没有接，靖如宣想着铁定是因为这是知韵的金子买的，听说神女最大的癖好便是爱财，这算是动了她的火苗，也便一脸笑意把这送不出去的这些东西收了回去。
靖如宣虽说是来九沂山暂住的，但却因为知韵在这里越待越久，他会喊着知韵爬九沂山最高的地方，然后站在山顶，对着体力不支的知韵撑着腰大笑。
他不是细心处处关怀知韵的人，但知韵不缺这个，她缺这个带她流流汗，行走在山间小林，在山顶乱吼的人。
靖如宣总像一个孩子一样，举起知韵那块金子，逗着知韵跑。
知韵想，之前还怪靖如宣乱了自己给爹娘的姻缘，但莫大爷也说了，月老庙不收这金子，最终它落在靖如宣的身上，大概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吧。
月老啊，月老，谢谢你给我的姻缘，若是能帮我爹娘也拉拉红线，那我更觉得你准了。
知韵一边如此想一边和靖如宣坐在山顶看落日，侧身的人已经鼾声大作了……
那不曾言语的天幕却是也仿佛红了脸，从一小点开始涤荡而来那绛红深橙，像一颗浑圆的金桔，而那聚拢的云便是拨开的桔皮。
这段时间苗苗天天跑到知韵这儿，一边潦草地教知韵蜜饯制法，一边催促她快点儿下山。
苗苗的生辰快到了，心心念念的鱼肉，便是她最愉悦的盼头。
大娥在九沂山已经待了一个月了，知韵也很享受亲人在身边的感觉，要动手的事儿都交于大娥和陆辛时了，自己成了彻彻底底的闲人。
正筹备着带点儿蜜饯和衣物跟着陆辛时下山玩，直到有一天被大娥发现了，竟铁青着面色罚知韵跪了一夜，可她并不知道错在哪里，明明以前也会一脸调皮地说下山玩儿的事，可这次大娥却莫名生这么大的气，实在是令人不解。
直到安静了几天的九沂山再次被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惊扰，那日知韵才知晓大娥的意思。
“不好了，不好了，”杨大娘大儿子一路气喘吁吁跑到知韵屋子前。
后面正跟着靖府的几个侍卫，他们拖着一个木板车，车上躺着的正是苏姑娘的夫君，他奄奄一息地躺在板车上。
知韵和陆辛时听着山民的呼喊声迅速来到院子，门前已经站了很多人，大家面面相觑，一脸忧愁看着板车上的李生平。
苏姑娘正跪在木板车旁一脸悲痛欲绝，“求求神女救救我夫君。”
知韵立马走上前，蹲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他身上没有一处伤痕，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难受？”
“应该是灵女族人干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
知韵一脸诧异抬起头看了看陆辛时，陆辛时也是一脸疑惑。
“灵女族人可是从来不伤人性命，”陆辛时缓缓开口。
“我当时去山下买东西，听说山下有灵女族人杀人，周边有几个地方已经被灵女族人杀的干干净净了。念茹说山下已经贴上了抓捕灵女族人的告示，大家最好还是不要下山，”念茹爹非常肯定地说。
“这一看就是灵女族人做的啊，”吴大娘大喊一声。
“你们看他背后有这个。”
周大夫正翻动李公子的身子，在他的脖子后面闪动若隐若现的蓝色印记，像一把小巧的匕首垂直地指向李公子的背脊。
蹲在地上的周大夫也微微一怔，缓缓起身，“恐怕真的是灵女族人所伤……”
……
“我夫君前些天是去了山下……”苏姑娘双手捂住脸，努力地抑制哭声。
“是啊，我们去京城采买草药，路上听到有人在呼喊，走进一看，原来是李公子，一路上李公子越来越虚弱，到九沂山的时候就这样了，”靖府的一个侍卫站了出来说道。
周围的声音乱哄哄一片，知韵转身瞥了眼大娥，在这些群起的愤慨声中，身后的大娥竟一眼不发，低头沉默着，默默隐忍着什么。
看见知韵面色并不好看，陆辛时靠近她的身边，想要和她说什么，知韵却是摇摇头，逞强地恢复短时的平静。
辛时思虑片刻，又瞥了一眼板车上的人，缓缓抬起眸眼，向大家郑重地说，“李公子伤的太重，恐怕……”
听到这句话人群惶惶然，苏姑娘整个人晕了过去，靖如宣马上从人群中冲出来扶住了苏姑娘，迅速安排派侍从将苏姑娘送回住宅。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莫大爷也悲悯道。
“是啊，苏姑娘和李公子可是九沂山的神仙眷侣，怎么就天降横祸呢？”
……
“我……有办法救他，”知韵缓缓站了起来，神情莫辨。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一脸期颐地看着知韵。
陆辛时瞳孔猛地一沉，压低声音对知韵说，“你怎么救？他被灵力所伤，灵女血没用的。”
知韵的眉眼流露出一层感伤，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却什么也没回答。
“靖公子，可以请你的人帮着把李公子推到屋子里吗？”知韵对着靖如宣说，“大家都散了吧，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等到李公子被抬进屋子，屋外的人在莫大爷的张罗下渐渐散去，陆辛时马上抓住知韵的手腕，想要阻止她的行为，“李公子魂魄已经离体，你想把他拉回来，这比登天还难，你这是在和冥王抢人。”
知韵从来没见过陆辛时如此生气，但她却目光坚定，“我就是在抢人，就是因为莫大娘的离去，我才更明白医治的重要，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为什么不试一试？”
“知韵，什么我都依你，但这次你真得听我的，这世上每天都会有很多人离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下辈子李公子一定会有好的人生的。”
那双往日柔腻的眼波泛着一丝怒意，眉头紧锁，一脸肃穆。
“那苏姑娘呢？她等得了下辈子吗？你总说下辈子，可是下辈子他们还能遇到吗？如果真的是灵女族人伤人，我逃到天涯海角也是身陷囹圄。”
“可是……”
“我做不到再把李公子抬出去，我希望他可以走出这里。”
陆辛时知道知韵态度坚定，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劝她，只是看着滴落在清水里面的血，再看看知韵虚弱的神情，伸出的手只能缓缓垂下，紧紧地用力攥紧。
知韵一脸从容地对陆辛时说，“他的魂魄的确已经离体，但却还不想走，灵印并没有彻底消失，说明灵力并没有完全侵蚀他的全身，灵女血的确没有关键性作用，但可以与另一波灵力对抗，为李公子争取时间。”
听知韵说完，辛时的眉头依旧紧紧扬起，不见丝毫松懈。
顿时门被打开了，靖如宣探着脖子向里面望，“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知韵和陆辛时正面朝着灶台，背对着门。
“好了，辛时，你先出去吧，”知韵楚楚道，她睁着红润的眼睛，她仿佛在卑微地乞求他。
陆辛时慢慢垂下寒星似的眸子，没有一丝表情，又整理好状态，转过身去。
“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先出去吧。”
等陆辛时离开了，知韵的眼泪迅速落了下来……
待碗里接了足量的血水，便用汗巾擦拭了手臂上的血，用竹筷搅拌了一下碗中的血水倒入一碗养胃的中药中，将衣袖送下来盖住了伤口，然后随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端着药慢慢喂给了李公子，虽然会有药的撒漏，但知韵仍然不急不慢地喂药。
待到酉时，大娥站在知韵床前，看着她一脸逞强的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陆辛时还忙碌着给知韵的手臂包扎，然后一脸沉默地站在旁侧。
“大娥，是因为这个你不让我下山吗？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们？”知韵眉头有了小孩子的任性，流露出怒意和愤然。
“都怪大娥没有提前和你们说，”大娥抓住知韵的手，瞳孔不住转悠着。
“烟絮、姻识、茉夭、寒瞾她们纷纷出了灵女谷就再也没有寻到人了，不久后寒曌以心识传音，听茶坊的人说灵女族人草芥人命，百姓深恶痛绝，现在外面都是灵女族人的通缉令，街道上满是各门各派的道士、江湖人士，听说长衍的知情道长、篷亦道长都出山了。”
知韵看了看陆辛时，但陆辛时只是听着大娥说，并没有瞧见知韵看他。
“姻识、烟絮、茉夭呢？她们心识传音了吗？”
大娥深深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
“但是放心，她们的灵力还是不错，自保是没什么问题。”
“她们现在回不了灵女谷吗？”
“外面的人对灵女族人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有眼线盯着她们，这个关头寒曌也不敢轻举妄动，但这孩子她聪明，知道如何隐蔽出行，一般的道士认不出灵女族人，只要不碰上道行高的道长，还算安全。对了，昨天你娘传音说寒曌已经找到茉夭的踪迹了。”
“真的？”听到两人快重逢，知韵眉目中光彩涟涟，高兴极了。
“是的，等再得到姻识、烟絮讯息后，时局稳定了大家就能回来的。”
“可是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这些都不是你该考虑的，你好好在这里待着，与辛时、大娥待着，等官府查明白就行了。”
“大娥，官府真的会给我们清白吗？”
想起父母的天涯两隔，对于官场上的真真假假知韵便不那么相信了，灵女族人带给权势者的可能不是亲和，而是忌惮。
“你还小，你没见过曾经官府带着灵女族人办案，冤假错案、放火杀人等都能马上侦破，那个时候灵女族人和官家常通婚，处处都是一派祥和的社会图景。”
“那为什么这次却不能相信灵女族人不会杀人呢？又是谁下令要格杀勿论呢？”
“这件事势必异常严重，否则那些闭关的道长们怎么都出山了，无论是谁负责这件事情，都是为了解决问题，找出凶手。”
“可是目前的情形，如果是有人栽赃灵女族人，官府未看清真相，为什么那些修仙人士也被忽悠？大娥，这次可能真的有灵女族人做了恶事，我瞧见李公子脖子后的灵印了，那是灵力在身体涌动的印记，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用灵女血救苏公子的原因，周大夫是被我娘用灵力从火场中救出来的，一直都很拥护灵女族人，若非十足的证据周大夫也不会指责灵女族人。”
大娥沉默片刻，也不敢再瞒住眼前两人，“是灵力所伤。”
听到这话知韵一脸气鼓鼓地样子，“大娥，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目前有灵女族人不在灵女谷，但因这件事有的被驱逐出府，有的被关押在牢狱中，而具体谁伤人，我们不知道，但灵女伤人是事实，甚至的确杀了人，所以长衍的道士们也出动了，我不让你们出山，是为了你们好，如今外面时局实在是对灵女族人不利，你自小就没去过市井，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更何况外面如今的现状就算是灵女谷的长老也捉摸不透。”
“外面这么危险，大娥你怎么敢一个人到九沂山来啊？”知韵睁着大大的眼睛问，眉毛拧的像吃了柠檬。
“大娥这次来，本来是带你们回去的，你这孩子从来不用心识，大娥要是不来，你淘气跑出去被人认出来怎么办？但来了之后又觉得这儿与世无争，村民淳朴善良，两耳不闻山下事，过着美好舒心的世外生活，大娥想着九沂山应该也是极安全的。”
大娥摊开手心，出现一个蓝月形的虚光，大娥将手心合上知韵的手心，蓝月出现在知韵手心中，慢慢隐了下去。
知韵听到大娥的话，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知韵的心中满是感激和安心，面上的怒意慢慢地消散了。
她也不会再问大娥为何隐瞒，一个被庇护的花骨朵，外面的风雨都被屏蔽在外，大家都不会让她去处理，更不会来打扰她，而她……也没有这个胆量去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