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花依然盛开着

    第三十四章 花依然盛开着

    小虎子进来说暖房里的炕烧好了，茶水也泡好了。

    姚大人让我跟他去暖房里，商量事情。

    我也准备跟姚大人长谈。

    姚大人让小虎子拿个火炭盆，在门口外守着，不要让人过来。

    还让小虎子自己去厨房找些地瓜和土豆烤来吃。

    小虎子高兴的答应着。转身又跑走了。

    我说这个孩子憨厚的长相，可真可爱。

    姚大人看了看我说道，这也是为什么管他叫小虎子的原因。一来他是属虎的，二来这孩子打小就能吃，长大了身体倍好，你也看见了，这虎背熊腰的，所以我就叫他小虎子。

    姚大人接着说道，其实这个小虎子身世挺可怜的。有一年冬天，我外出回来在城外的官路旁，听见了他孱弱的哭声。我下马打开包裹他的被子一看，他的脸都被冻的成青紫色了。当时天空开始飘上了雪花，我心里明白，我要是不救这个孩子，这么冷的天，不是冻死就是被野狗，野狼吃掉。

    我于心不忍，就把他抱了起来，用我的披风围上，我对着他说，你这个可怜的小娃娃，你被冻成了这个样子，今日我救你，老天要是让你有命活着，你就平安健康的长大。老天要是让你不活，你也别怨恨于我。要怨你就怨你那狠心的爹娘吧。

    我把小虎子抱回府里，用米汤喂他，没想到一夜过后，他活了过来。就这样，他就在我的府里一天天的长大了。

    姚大人边说边用手做了个请我上炕的手势。

    我穿的还是玲儿做给我的千层底鞋。玲儿做好了三双千层底鞋让我换着穿。

    我的袜子也是玲儿自己缝制的。

    玲儿说，贴身衣服，她自己来给我做，她有种温馨的幸福感。

    姚大人也脱了鞋子上了炕。我俩面对面的坐在了炕上的桌子边。

    炕桌子上有茶壶茶杯，还有点心，糕点，瓜子，大枣，葡萄，苹果，甜梨。杏子干。桃子干。

    我拿起来茶杯，先给姚大人倒了一杯茶水，接着又给我倒了一杯茶水。

    姚大人客气的用手指点了点桌面，这是我给他倒茶，他谢谢我的意思。

    炕上有用棉花做的薄花被子，姚大人递给我一个，他自己也拿起来一个盖在腿上。

    我们俩都是盘着腿坐着，我也把被子盖在了膝盖上。

    姚大人喝了口茶水，然后问我，林公子方才说，进到我的家里遇到了一个小插曲，那会儿在书房你不说，现在能说来听一听了吧。

    我笑着拿起来茶杯，喝了两口说道，真是好茶。

    姚大人也不急，也拿起来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看着我。

    我说，姚大人，你说一个人做事，真的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吗？

    姚大人笑了，说道，世间之物，都有存在过的痕迹。正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眼睛长在前面，就是为了看人看物方便。自己以为隐秘的事情，往往别人已经窥探到其中的奥秘了。

    我说，姚大人说的很好。那么我还想问姚大人一个问题，你说了解敌人最好的方法该怎么做呢？

    姚大人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能想到的方法，大概就是潜入到敌人的内部。

    我说姚大人你说的太对了。那如果我告诉你，我问你的这些事情，正在你的府里发生，你又会是什么想法呢？

    姚大人刚要拿起茶壶来倒茶水。听我这样说，手停了下来，愣愣的看了我一眼。

    我看他也是毫不知情的样子。

    我也没再卖关子，接着说下去，姚大人，刚才我进到府中的时候，发觉你家府上有一个探子。这个探子长的太有特点了，老鼠眼睛，鹰钩鼻子。 你家守门的家丁老王前几日摔伤，不能来当差了。老于就安排了一个说是他家亲戚的人来顶替。当然我不知道老于是谁。然后今晚值夜的老赵拉肚子了。可是据你家喂马的老头说，老赵下午找他闲聊的时候，身体还是好好的。

    并且老赵跟喂马的老头发牢骚，说老于安排的这个新来的守门家丁，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他打听府里的人和事。

    今晚我进到府中，是第一次跟他见面。我并没有告诉过他，我姓什么。但是他却能准确的知道我姓林，叫我林公子。

    他还撒谎跟我说，你叫管家来大门口，询问我有没有来。

    昨天咱俩一起喝酒的时候，我记得你把管家和一些伺候的下人都打发下去了。所以我猜想，你家的管家也并不知道咱们之间要做的事情。那么你今晚也必然不会让管家去问。

    姚大人点头说，没错。我们之间的事，管家并不知道。确切的说，整个府里除了我，没有人知道。

    我说，这个人还曾在我进门口后，借着关门的动作，从你家大门往外扔了一个纸团。至于纸团上的内容，我想是跟你我有关的吧。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前几日就来到了你的府中。而我是前天晚上才在自己心中决定要来找你。昨天来到你的府上，所以他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你。

    至于我，可能是昨天你支走了所有人，跟我谈话，他们觉得我很重要才去调查我的吧。

    我估计我也用不上两三天，他们就会查到我正在做的是什么事情。

    姚大人，既然你知道我是在为谁办事情，我也知道你想要保护的人是谁。那么我们今晚就需要开诚布公的交谈，没有隐瞒，相互交底。因为我们的对手已经是有所察觉，并且出手行动了。我们再有点迟疑，或者动作缓慢，到时候别说是我们了，就是我们背后的人都要陷入泥潭。

    姚大人听我说完，从炕上下地，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小虎子正在吃着烤熟的地瓜，地瓜的香味瞬间飘了进来。

    姚大人让小虎子进来。

    小虎子顺便从火炭盆旁边拿起来两个大地瓜。

    进门来，小虎子对姚大人说，老爷，我也给你烤了个大的地瓜，给你。

    又对着我说道，林公子，这个是你的。说完，走到了炕边，也递了一个地瓜给我。

    姚大人把地瓜放到了桌子上。表情严肃的对着小虎子问道，小虎子，我问你，咱们家的门房是不是新来一个守门的人？

    小虎子看姚大人表情严肃，也就没有接着吃地瓜。点了点头说道，老爷，是来了一个新人。是管门房的领班老于安排进来的。代替的是老王的位置，来了有快七天了。

    姚大人说道，小虎子，家里还有新进来的下人吗？这几天家里可有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吗？

    小虎子眼睛左右转了转，说着家中还新来一个丫鬟，叫艳红。来了能有两个月了。

    这个丫鬟长的很好看。只是，只是……

    小虎子说道这里，就吞吞吐吐的不往下说了。

    只听见姚大人厉声厉色的说了一句，小虎子。

    小虎子立刻低下了头，说道，老爷，下人们都知道老爷家风正气，家法严格。所以大家都只是私下里有这个传言，我也是别人说的时候偶尔一次偷听到的。

    大家都在传，说这个新来的丫鬟行为举止轻佻，说这样不守规矩的人怎么能被选近来呢？

    还有人说，这个丫鬟跟老于关系不正常。有人说亲眼看见老于跟他搂搂抱抱的。

    也有人说，这个丫鬟势力的很，家中没有地位的下人跟她说话，她往往都是不搭理。但要是家中说了算数的管事的，她就主动上前谄媚的逢迎。

    有一次，管家给我们开会。还警告过她。说她要是再败坏府中的风气，就把她从姚家开除出去。听说本来管家是想直接让她走人的，但是老于出面求的管家。

    小虎子接着说，这个月的月初初三那天早上，我来老爷这个暖房打扫卫生，因为我看房中的花朵有点缺水了，就想着去拿一个浇花的水壶，给花浇点水，就出了暖房门，我就把门随手关上了，想着马上就回来了，所以只是拔下来了钥匙，没有给门上锁。

    当时我刚从月亮门拐出去，就想起来上次浇花的时候，我嫌浇花的时候来回取浇花水壶麻烦，就在暖房炕尾角落的凳子那里放了一把水壶。于是我又转身回暖房了。

    我还没到暖房呢，刚从月亮门拐过来，就看见这个丫鬟艳红正在上暖房的台阶，都要到门这里了。

    我大喊一声，谁这么大胆子，敢进老爷的暖房。

    丫鬟艳红回头一看，见是我。就笑着说道，小虎哥，我正在找你呢。

    小虎子说，我跟你又不熟悉，你找我做什么？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刚来的时候，管事的没有告诉过你，老爷的暖房除了我之外，下人们没有老爷的准许，是不能进去的吗？

    丫鬟艳红笑了笑，下了暖房的台阶说道，呦，你都说府里的小虎子仗着是从小在府里长大的，都把自己当成了半个主子，对下人都是高冷，不好说话的。

    小虎子板着脸接着说道，我问你的话，你都还没有回答呢。

    桃红扭扭哒哒的来到小虎子的面前说，虎子哥，我没事就不能找你问点事情了。

    我看她一边说一边瞄我身上的钥匙。

    我把钥匙塞到腰带里。

    小虎子接着说，我想起来府中的传言，也就不想跟她有过多的交谈，就严厉的跟艳红说，以后老爷暖房这个房间不许你靠近，你也离我远点。

    小虎子说完，又加了一句，从那天开始，每次进出暖房门，哪怕是转个身出去就进来，我也马上把门锁上。就是怕她再来，我猜测她是觉得暖房里有银子，才惦记着想进来。

    姚大人听小虎子说完，神色平缓了一些。拿起刚才小虎子递给他的地瓜，语气柔和的跟小虎子说，我不想吃，你拿去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虎子接过地瓜。

    姚大人想了想对小虎子说，小虎子，从今晚开始，你以后要多留意家中的人和事。尤其是新来守门的那个家丁，还有你说的这个丫鬟。不过你只能默默的做这些事情，对谁也不要说。

    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或者不合常理的地方，或者这两个人还有什么可疑之处，要随时告诉我，明白了吗？

    小虎子听姚大人说完，立刻点了点头。

    姚大人看着小虎子，又接着说道，地上的柜子里有一件披风，你拿出来穿上。门口的火炭盆里多加点炭，你接着在门口给我们守着。

    小虎子答应着，掀开柜子，取出来披风，穿上出了门。

    姚大人沉默不语的坐下来。好一会儿，他又重新倒了一杯茶水给他自己和我。

    然后他又拿起来一颗桃子干，说着吃个桃子干。人们都说桃子桃子，逃灾逃难。你也吃一颗吧。

    说完，姚大人也递给了我一颗桃子干。

    我看着姚大人说，姚大人，家中出了探子，从你的表情看来，你似乎并不是太惊慌。

    姚大人笑了笑，两只手轻轻掸了掸衣服袖子，说道，我早知道有人会对我出手。只是我没有想到会这样快。

    我一听这话，话里有话。就问他，姚大人，听着这话，你是知道派来探子监视你的人是谁了？说完，我把手中的桃子干放进了嘴里嚼了起来。

    姚大人说道，我知道是谁？但是我现在却不能反击。或者说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反击必赢，所以只能继续蛰伏下去。

    我说此话怎讲？

    姚大人说，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来机会。现在来了机会，我却不知道即使用好了这次唯一的机会，我能有多少胜算的把握。

    姚大人看我没有听懂的表情，就笑了笑，从炕上站起来，又往油灯里加了点油，挑了挑油灯的灯芯，瞬间整个屋子又亮了一点。

    姚大人接着说，林公子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应该明白我所说的机会，指的是什么？

    我沉默着不说话。说我知道吧，就是承认了自己被他利用了。说不知道吧，又显得自己蠢。可是一直不说话吧，有显得自己反应迟钝。

    我想了一下说道，佛家最讲究个缘。姚大人心善，可能是上天要借着龙威，帮姚大人一次吧。

    姚大人笑着，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姚大人接着说，先不要说我的事情了。说说你吧，昨天我们俩说今天来商量兵器营走私兵器的事情。不知道林公子这一夜，有没有想出来什么好主意呢？

    我也打算把父亲打探来的消息，坦白的说给姚大人听。知道真实的情况，才能商量出来好的对策。

    于是我把沈家养边疆勇士，储藏兵器，私藏炸药，收购新粮，准备哄抬粮食价格，勾结边疆部落，密谋一件具体不知道详情的事情，更重要的是，犯株连九族的死罪，想另立新主。把这些事情从头到尾的，把我所知道的情况都讲给了姚大人。

    听完这些，姚大人却胸有成竹的笑了。

    我不解的看着姚大人，问他为何听我说完后，为何而笑。

    姚大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指了指我桌子面前的地瓜说，林公子，地瓜已经凉了。小虎子觉得你不错，才也给你烤了一根地瓜。这孩子，可能是我把他捡回来，在府中养大的原因，小虎子的脾气跟我有一点很像。就是觉得投脾气的人，会真心交往。认准了的事，再怎么都能坚持办好。而要不他不喜欢的人或者事，再怎么都不会去做。

    可能这样的人，心底都是有一颗赤城之心吧。

    姚大人接着说道，林公子，既然你的言行一致。说话也对我没有隐瞒，那我也跟你说实话吧。

    我很早就怀疑沈家了。也在一年前开始调查沈家。所以你说沈家的这些事情，除了哄抬粮食价格这件事情我不知道，其余的我全部都知道。

    这也是我今晚对你刮目相看的原因。我没有想到你年纪轻轻，却静水深流。我用一年才知道的事情，你用了仅仅一个月就调查清楚了。

    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我很佩服。

    至于你说的沈家想立新主。这也是让我们最惧怕的。

    我们，我听姚大人说我们二字。脑海里不禁想问，我们是指你和你妹妹姚娘娘。还是你和姚娘娘，还要再加上一个皇上呢。

    姚大人看了我一眼后，继续说道，其实我最初得到的消息是有人会对姚娘娘和诚儿不利。娘娘早年间在王府里小产过，伤了身体，后来一直没有怀上过孩子。之后经过了几年的调理，娘娘有一年怀孕了，刚好是在皇上坐上皇位的那一年，生了个皇子，皇上给赐名诚儿。取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意思。就是说娘娘这么多年，因为没有孩子，常年敬奉送子娘娘。终于感动了送子娘娘，给娘娘送来了一个孩子，而且还是男孩子。

    后来娘娘再也没有怀过孕。所以娘娘对这个孩子宝贝的很。

    当我知道消息，有人要对我的妹妹和外甥下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随着我的调查，沈家就进入到了我的视线里。

    再然后随着我检查的深入，沈家这块暗礁就一点点的暴露出来。

    直到我把沈家的这些事情一点点查清。查到最后，我发现沈家的种种迹象表明，沈家的最终目的是另立新主。我吓得是胆战心惊。

    沈家想立的新主是谁？除了沈皇贵妃，已经十二岁的儿子之外，沈家没有别的人选。

    而沈家，无论这件事做的成做不成。都是要对我家娘娘和诚儿下手的。尤其是诚儿，沈家是要下死手的。

    我们都知道，皇上女儿比儿子多。目前皇上只有太子和诚儿两个男孩子。而诚儿还不足五岁。

    林公子你想一想，沈家会不会让他们在立新主的道路上，多一个可以让大臣们有诚儿这个可供选择的人选。

    如果沈家成功了，诚儿不是更危险了吗。

    我昨天已经同你说过，保护娘娘是我姚家家族第一等的大事。

    所以我才会尽全力的帮助你。

    我听他这么坦白的说完，才彻底明白了他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伙伴。

    我说既然如此，姚大人，我们现在是分不开的关系。对方已经动手了，我们也要行动了。

    姚大人说，我想你说得对。他们目前只是冲着我来的，还不知道你的真实目的。但是你也不会安全太久。

    他们冲着我来的唯一目的，我想就是他们想找出来这一年半，他们所有兵器走私的证据。因为我留了一手，把他们从私造兵器用的矿石原料的来源，用量，怎么运进来的，到造好兵器的数量，兵器的种类，通过谁运送出去的，运送到何处，等等，我都有详细的记录。

    我听姚大人这样说，大喜过望，看着姚大人说道，这些你原来早有准备。有这样重要的证据在你手上，你还能沉得住气，你可真行。

    姚大人苦笑了一声说道，打蛇打七寸，攻其要害。可是如果时机不到，打不到蛇，反而被咬。不要忘记，越厉害的蛇越是有剧毒的。而且蛇即使被砍下了蛇头，蛇头也照样能咬人，喷射毒液的。

    所以只能做好所有准备，等到时机成熟，快，准，狠的出手，一招毙敌。

    我问姚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姚大人说，我们从两个计划开始行动。一方面是我这边。另一方面是你那边。

    我说姚大人，请把你的计划说来听听。

    姚大人笑了笑，说道，林公子，我说计划之前，先请你眯上眼睛，用心的闻一闻，这屋子里有什么味道。

    我半闭着眼睛，用鼻子好好的闻了一闻。可不是嘛，静下心来，这屋子里有一种淡淡的花香。香味微甜，花香有像在人的鼻子尖萦绕。

    我睁开了眼睛，还没等我开口。姚大人就说道，是不是闻到了花香。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

    姚大人慢慢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房间里的花虽然香，但却不及娘娘这朵养在深宫里的这朵花金贵。既然娘娘同意我们成为朋友，那么她能长久的盛开在宫里，自然有它的道理和本事。

    我想我们会合作愉快。并能消灭我们的敌人。

    说完，他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沈。

    写完后，抬眼看着我。

    我看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也用茶水写了一个字，好。

    之后我们俩个人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