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成为局中人

    第九章 成为局中人

    自从那天我年少气盛，好奇心太重，耍了一个小聪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知道自己害了自己，这几天我一直有点担惊受怕，格外留心有没有关于毓舒宫的流言蜚语，又怕毓舒宫的人要对我暗中使坏，因为毕竟在一个正宫娘娘的宫殿里看见了男人的腰带，这可不是个小事情，万一有关于这方面的流言蜚语传出来，我是她毓舒宫第一个怀疑对象。别的不说，那日我看见了却没有上报，要是她毓舒宫反咬一口，说跟她们是一起的，那我就有的麻烦了。至于我为什么没有跟上级反映，可能是心底不想事情是由我捅出来。我只是好奇，并不是想搞事情。因为这件事情，我这些日子都没有回到王府，意思很明白，就是要通过我的行动，告诉毓舒宫的人，我就老老实实待在宫里，哪里也没去。不然等哪天这个事情突然爆出来，我的家人也避免被盘查，牵连进来。

    这一日不是我当差，下午时分正在练武，渐渐的天空乌云密布，天要下雨了。提前结束练武，我想着在房间里也是没有事情做，还不如趁着这个空闲时间在皇宫里能去的地方到处逛一逛。进屋取了一把油纸伞，又怕刮风淋到雨，又拿了一件棕榈树的树皮做的蓑衣穿在身上，戴了一顶草帽，出了门天空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我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想着这样鞋子就不会粘上泥土，这鞋子毕竟是玲儿一针一线辛苦缝出来的，要爱护着穿。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霹雳啪啦的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因为我戴了草帽，穿了蓑衣，又打着雨伞，所以并不怕雨水会浸湿到衣服上，也便不紧不慢的在雨中散步。原来这个鹅卵石的道路是铺到御花园的东南角，穿过一片合欢树，来到了一处回廊亭，看着雨水打在远处的湖水中，激起一片片轻薄的水雾，此情此景，倒也适合我排解心底烦乱的情绪。我正在观景想事，听到有人跟我说话，亭子里不会淋到雨，还拿着雨伞干嘛？我环顾四周，却不曾看见有人。这时那个人又说话了，我在上面。我抬头一看，可不嘛，这个亭子原来有两层，只是刚才我的注意力全在看打入湖中的雨点，不曾注意到亭子上是否有人。上来，只听那个人说道。我收起手中的油纸伞，立于亭子的一处，亭子的台阶是木头的，我拾阶而上，来到上面一看，视野更加开阔。只见一个人站在亭子的东面，也正在扶栏而望远处的湖水，我只看见一个侧面，便又往前走了几步，只见那个人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一看此人衣着华丽，气质高贵，全身散发着贵者之气，我心想这个人难道是皇上不成，可是转念一想，皇上出门怎么可能一个随从都没有，即使不是皇上，也定是个真正的皇亲国戚，贵不可言的人。我想到这里，就半跪着行礼道，小的是宫中侍卫林瑞。他听我说完，说了一句哦，原来是后宫侍卫。我心中正思索一事，想问问你我想的事是好还是不好。

    旧日习俗，有人有问事一说。就是心中想着一件事，出门遇见的第一个人，问他这是能好还是不能好。听遇见的人怎么说，就是一个预测事的简便法子。我想到母亲常说的一句话，善语结善缘。我便答道，虽然不知您所想何事，但我觉得是好的，能成。那个人听我这样说，愣了一下，眉头一皱，接着又回头看向远处的湖水，神情若有所思，若有所想。好大一会儿，他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回坐到石凳上，他对我说道，你说你是后宫中侍卫，我也是离皇上很近的人。今日下雨，有空出来走一走。我一听这话，心想此人也是心中有烦闷的事情。他见我没有说话，便接着说道，你却为何下雨闲逛。我听他这样问，心中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心境，便说，是我内心烦乱，想借着喧闹的大雨排解内心的闷气，所以在雨中散步。他听我这样说，表情一亮，说道，噢，也有同我有相同心境的人，你所为何事烦恼，说来听听。我比你有些权力，也许能帮助你。我心想，怕的就是你官大有权，跟你说了，我这差事还能当成吗，我也更没有消停日子过了。我说道，只是我少年心性，耍了小聪明，惹人不高兴，不敢劳烦您。我却没敢问他，他是所谓何事烦闷。他听我说完，笑了笑说，看你说话耿直，一定是当差的日子不太久。我回答道，当差还不到半年。我回答道，做人做事贵在守住心，心不乱，则不能做错事；心不变，则才能把事情做好。从小到大说话就是这样的性子，估计以后也是难以改变的。那个人看着也就比我年长四五岁，可以是在思考问题的时候，看他的神情却有种老谋深算的感觉。只见他听我说完话，又陷入了沉思中。许久才缓缓的说道，林瑞，你下去吧，我要思考一下。

    他说话的神情，语气，态度，虽不凛冽，但却给人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像百兽之王，站在那就是威风凛凛，让人不由心生畏惧，不由得臣服。

    回到宫内侍卫的住处，只见房间里没有同斌，想必是雨天回家了。此刻天已经有点黑了，雨还下的正起劲，想来今夜是我一个人睡了。晚饭还没有吃，这个时间也过了开饭的时辰，肚子有些饿，不知道厨房还有没有吃的。我从身上拿出来火折，点上灯笼里的蜡烛，准备去厨房里找点吃的。这里有个必须要遵守的规矩，就是房间里没有人的时候一定要熄灭蜡烛，这是为了预防起火。所以我只点了灯笼，没有把房间里的蜡烛点燃。拿起油纸伞，又冲进了大雨中。

    这时候，我想家了。想起来家中温暖的氛围，美味的饭菜 ，还有玲儿暖人的笑容。人为什么要努力奋斗，就是为了让自己随时有能力享受生活。所谓权势，就是能支使更多的人来为你服务，更多的物质来供自己享用。有人服务于我，我为皇权服务，但服务于我的人却不可能越过我去服务皇权，这就是阶级。心里天马行空的乱想些，身体却很诚实的来到了厨房。来到厨房一看值班的太监不在，空锅冷灶的，我们酉时初吃晚饭，值夜的时候到亥时初还有一顿值班的宵夜的，只是现在才是酉时末，还有好几个时辰，所以想必值班的做饭太监此刻也去休息了。我来到放饭菜的厨柜前，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吃的。打开把灯笼凑近一看，运气还不错，找到了一盆馒头，还温温的，估计是蒸好了留着给晚上值夜的侍卫吃的。我拿起了两个馒头，只好去水房的锅里自己用饭碗打点开水就着馒头吃了。我拿碗提着灯笼去打水，把水打好放进房间里，又去厨房把馒头放进碗里端到房间。刚坐下咬了一口馒头，就听见房门吱嘎被人从外边推开，我一抬头，心道，坏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原来推门而进的人是毓舒宫的许公公。因为上次搜查毓舒宫的时候见过。只见他缓步进来，笑着说老奴给安贤王府的小王爷请安了。说着他手中的拂尘向肩膀后侧一甩，半恭着个身子，我一看，心想这是把我的身世查了个清清楚楚，在先礼后兵啊。我忙站起来回礼到，许公公，你可是原来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当不起你的施礼，林瑞回礼了。我心想，你都调查我了，我也让你知道我也了解你了。许公公听我说完，洞悉一切的眼神随即一笑，边往我身边走边说，不愧是当朝元老的后代，心思缜密，既然你知道我，想必也是做了一番功夫，怪不得从我进门到现在，你脸上全无意外惊慌之色，原来你是早有准备。我听他把话说的如此直白。也笑着说道，我这个小小的侍卫，岂敢调查宫里娘娘身边的人。只是你是宫里的老人，我们侍卫都认识你罢了。许公公也不客气，来到我身边，在我炕上的饭桌旁坐下，与我面向而对，我看他坐着，我也坐下来了。他看着饭桌上的馒头和热水，笑着说道，安贤王府的人果然是没有娇纵之气的。想你的爷爷早些年来宫里，我那时候刚来宫里，也曾见过几次，只是先皇念他年纪大了，不用早起上朝辛苦了。老王爷也是有些一身正直的傲骨，老奴记忆深刻啊。我答到既然你见过我的爷爷，那么也算是知道我府中之人的脾气秉性了。许公公见我这样说，回我道，小王爷，当年老王爷就是吃了性子直的亏，不信你可回家问你的父亲老奴今晚来，只有一事，你不要多想。老奴是奉毓舒宫里姚娘娘的命令而来，以下是姚娘娘的原话，你且仔细听着，林侍卫，你的两次没有告发的行为，本宫记在心里，本宫自会还你这两份人情，我和你岳父钟老将军府还有一些渊源，此事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听闻到，免不了让一些无辜之人受牵连。既然林侍卫是君子，那就请你要一直守口如瓶，最好是忘记此事。这是对我，也是对你和王府都好的一个法子。他转述完姚娘娘的话，面色凝重的问我，小王爷可曾听清楚姚娘娘的话？我回味着他说的每句话的意思，没有感觉到姚娘娘有先发制人的意思，就说听清楚了。许公公又问我，那你可明白我家娘娘的意思了吗。我看着他，带着质疑的目光点头。许公公不愧是在宫里有脸面的老人，看出来我心中的疑惑，把手中的拂尘往他手臂中一放，接着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来替小王爷解释一下心中疑惑吧。为何说是两次人情。第一次是你在我毓舒宫宫门口捡拾花种子，老奴看你明明发现了门槛上的秘密之处，当时正是紫水宫的蕊娘娘被打入冷宫不久，如果我跟你说，那个秘密之处不是我毓舒宫的人所为，只是有人要借蕊娘娘之事而难为毓舒宫。老奴在宫里久了，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凡事都喜欢多多观察，观人察物，每天早晚我都会在毓舒宫里里外外走上一遍，所以那天早上我就发觉到了门槛上的异样之处，拿出来了木洞里他人要陷害毓舒宫的物件，耐心的观察起来，看何人会对毓舒宫下手。看到你的出现，我最初怀疑是你。可是再仔细观察，发现你并没有将此事告知他人。那时候不能判定你是敌还是友，不过我们早就料到会有人对我们有所动作，只是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对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而且还是搜宫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为，我和娘娘也是见招拆招，便急急的也让你加入到搜宫的队伍里，也正好借此机会看清你是敌是友。只是没想到你心思缜密，让你发现了破绽之处，以遗忘佩刀为借口发现了有男人的腰带掉落姚娘娘脚旁。其实那天也是有人存心在搞事情来陷害我毓舒宫，我们暗中知道了皇后娘娘要对我们搜宫，我和娘娘商议，她们必然是有把握，不然不会无缘无故就搜宫，于是一边让你参与进来，一边娘娘在宫里先自查宫中一遍，果不其然，在娘娘的寝室中放冬季衣服的橱子里，发现了男人的衣物和一小瓶药沫，估计是死去的小宫女所为，被人利用又被人灭口，可怜那个宫女再有两个月就出宫了。在这宫里，人人都需要自保。我家娘娘聪慧，想人家既然是有备而来，那么把衣物和药沫藏到哪里都不合适。于是想到把衣物穿到身上，把药沫倒到银耳羹的碗里，药瓶她也放在身上。只是匆忙中，腰带为在腰间扎紧，娘娘便坐在贵妃榻上怕它掉落，那日你们刚走，老奴在窗户处观察你们，娘娘刚起身，腰带掉落，你也折返而回，故此才让你撞见。

    我一听，果然与我猜想的差不多，衣服和银耳羹都是有问题的。许公公接着说道，我家娘娘内心有些良善，所有人都以为紫水宫的蕊娘娘被贬入冷宫，是我家娘娘的所作所为，但其实是有人嫁祸给娘娘，这其实是个连环计，也想借此除掉娘娘。在这宫里生活，首先要明白的是要先保自己的地位和命，要学会防人，学会从蛛丝马迹中嗅到事情的发展和走向，比别人先想到，做到，才不会让自己轻易的陷入危险之中。我家娘娘从不曾设计害人，但她还是要时时刻刻防止有人害她。今晚老奴跟你说的太多了，其实无非是想告诉你，你既然不是毓舒宫的敌人，那么我家娘娘也是这个意思，请你放心她不会对你有任何不利的行动，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让人放松，只是娘娘告诫你，在这人心格外难测的皇宫里，聪明的人是会明哲保身，但好奇心太强是会害了自己的。时候不早了，老奴告退了。只见他说完就下地，打开房门，径直的走了出去。

    我也无心吃馒头了，仔细想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可以确定的是因为我的好奇心让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卷入到了别人的谋划中。还有只要我保持目前的三缄其口，那么毓舒宫里面的那位娘娘就不会对我有任何不好的行为。尽管不知道她的话能相信几分，但确实如果我不说，目前会一直是风平浪静的。如果我说了，无论是对毓舒宫下手的那方，还是毓舒宫这边，都不会让我有好果子吃的。

    这个夜晚，是个饥肠辘辘，风雨摇摆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