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对弈
备好菜支上锅, 香菇玉米之类的不怕煮的先丢进去，刘承运闻着味儿就来了，倒是听话地没买饮料, 买了一袋水果。进了门，他轻车熟路地就往厨房拎，边走边说：“哥, 你刀工好, 切个拼盘呗。”
“行。”艺书挑了些出来，“洗洗手去餐厅等着吧。”
水果拼盘上桌就可以开涮了，鸳鸯锅，金桂和刘雪吃菌汤底，艺书和刘承运吃牛油底。
肉卷哗啦啦倒进去，搅和搅和，一圈人目光灼灼地盯着, 就等肉变色变软再漂起来了。
肉熟, 也不需要客气，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开捞。
“哥, 你过年回老家吗？”一大口肉裹着蘸料进嘴，刘承运幸福地感叹, “还是肉最香, 得劲儿。”
“不回。有肉万事足啊。”感觉自己的蘸料有点稠，艺书加了点汤进去。
金桂嫌自己的蘸料不够鲜，又添了小半勺糖。
刘雪一看她的操作, 双目亮晶晶地伸出了自己的小碗。妈妈给她也添了一点点糖, 刘雪犹不满足，往妈妈身边蹭了蹭，示意多来点。
隔着翻滚的热气, 艺书斜了她一眼。
刘雪僵住，皱皱鼻子收回了小碗。
小侄女又为了糖跟她爸斗智斗勇，刘承运看得乐呵：“有一点点，提个鲜就好了，再多你的蘸料就没法吃了。”
“知道了。”刘雪叉了块香蕉解馋。
“哥，你不回老家，初三就我替你去给大伯烧纸吧？”
“麻烦你了。正月有个比赛我打算参加，回老家的话太赶了，清明节再回去。”
“嗯，啥时候有空就啥时候回呗。”这也不是规定死的必须得回的，“比赛是正月杯那个吗？那个要比五天，你可以带嫂子和小雪一起去，趁着放假玩一玩，权当旅游了。”
艺书点了点头：“就是这么打算的。之前去比赛踩过点了，隔壁市的景还是挺有看头的。”
提及围棋比赛，刘承运迟疑了一下，小声问：“哥，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跟老师和好不？我昨天回去想了一晚上，这就被逐出师门了，感觉怪不得劲儿的。”
老师或许存了忽悠的心思，但自己会入坑，主要还是小看了职业，光幻想着靠围棋赚大钱，利欲熏心了。不管怎么说，老师一个国手，收徒没有在糊弄人玩，是费心教了的。这几个月，自己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学习，老师也是花了同样的时间精力在教。
都是年轻人，相处之中没那么多教条规矩，两人可谓亦师亦友，忽然绝交挺叫人难以接受的。
艺书讶异地看着他：“白昇说要把你逐出师门？”他昨天可是对着万棋骂了一个小时，都不要这个徒弟了，还费那口舌干嘛？
“老师给我留了面子，没直接说。”刘承运挠了挠头，“我知道他的意思。”
“会错意了你。”艺书拿过手机给他发了条wx消息，“不信截图给白昇看。”
这……
刘承运一脸古怪，按照他的吩咐做了。
几秒钟后，老师回复：让他滚！！！
刘一树这畜牲，挖墙脚挖到老子这，够有胆！
刘承运你这兔崽子给我记住了，你是我徒弟，敢有叛逃的心思我打爆你狗头！
刘承运：老师，以后有关围棋的问题还能请教你吗？
老师：废话！
刘承运一下子就放心了，老师还是老师，没有清理门户，嘿嘿嘿。
艺书发的是：白昇那傻缺不管你了？来拜我为师，我棋力比他强。
白昇一看这截图，哪还忍得住，直接气炸了。
艺书那边，昨天口口声声说不配不屑的人，现在主动来申请添加好友了。不用想，同意了肯定是一套脏话输出，不管他，吃完饭再说。
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吃了一个多小时，结束时大家都有点撑。
金桂陪刘雪看图画书去了，刘承运自觉包揽了刷锅洗碗的活，艺书站在厨房门口同他说话：“围棋想继续就继续，但别再轻易动摇你的决心，无论哪边为主，选定了就不要再改变，反复无常对你来说没好处。”
“不会的，我决定好好学习了。哥，我想清楚了，围棋什么时候都可以学，大学不一样，就这几年时间，浑浑噩噩地混过去，就很难重来了。”
“你有自己的成算就好。”
洗刷完休息了一会，两点多，刘承运穿上衣服走了，他得去做家教给高中生上课。
艺书拿起手机，这才同意了白昇的好友申请。都过去两个小时了，他还当对面早歇了找茬的心思，没想到这人执着得丧心病狂，刚加上好友就开怼：刘一树你个不要脸的，竟然搞挖墙脚那套，禽兽！
还敢自称比我强，大言不惭
来来来，有种约个时间对弈几局，好叫你知道，什么叫专业九段
艺书回他：年前这几天我都有空，具体时间你定，是你自己找虐，到时候别怪我欺负小朋友。
白昇：这话转送给你。明天，李子私厨，谁跑谁是孙子
这家伙完全不知悔改，艺书决意要漂亮地胜上一局，挫挫他的锐气。
不过白昇的九段棋力也不是大街上捡的，想赢他，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最近低端局玩得太多，严重影响了思维方式，必须调节调节。
夜里精神进入《中医大全》后，艺书没有像往常一样学习中医课程，而是画了个棋盘出来，用黑白两种草药片做子，独自下了整晚的棋。
知庸的棋路波云诡谲，让人看不透他攻守的切换，充满了随心所欲的意味，可是容易露出破绽被钻空子。
不孤擅长谋定后动，会耐心蛰伏等待对手踏入陷阱，然后一击必杀，可有时蛰伏着蛰伏着，就没了亮剑的机会。
太子喜欢温和又霸道的下法，准许对手在一定的范围内逍遥自在，对手一旦蹦哒出了他画的圈子，出一寸他便要砍一去寸，可也会遇见枝丫繁茂修剪不及的情况。
艺书的棋风，融合了他们三人的长处，离世时，棋力不输他们多少。
常以束生前接触围棋不多，因此艺书的棋艺，是跟着那三人一点一点增长起来的，用了六十多年的时间。那一局局恍若刻在了脑子里的棋，他也曾复盘无数次。
论天赋，他或许不如白昇，但时间，能弥补很多东西。
所以明天，他要赢，他会赢的。
第三天一大早，双方都准时抵达李子私厨。还是六号包厢，万棋、赵梓珏跟白昇一起来了。
赵梓珏一见面，先抱过刘雪亲了几口：“哎呀宝贝儿，好久不见，有没有想阿姨？”
“想了！”刘雪大声回答。
万棋没想到这两人没约架，约了棋，倒也是棋手会干的事，只是不知一树的隐藏棋力够不够跟白昇有来有往地对局。
“请。”
“请。”
两位当事人不搞没意义的垃圾话，直奔主题，猜子定先后。
艺书先手。
他这人有个毛病，明明平日里不是喜欢万众瞩目的人，下棋却喜欢起手天元。手中的黑子落在正中心那一点的瞬间，好似已经预见了它辐射向四面八方的光芒，使得整个棋盘都染上了墨色。
白昇看过他不少对局记录，知道他这个嗜好，按照自己的习惯占据了右下角。
他们俩交替落子，在各自的地盘上排兵布阵，偶尔才互相骚扰一下，待双方俱是堡垒坚固兵强马壮，白昇一手白子落下，无形的硝烟顷刻间蔓布了整张棋盘。
引诱，试探，进攻，回击，包围，猎杀……
白昇越往后越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对对手的高估还不够。
这人，强的离谱。
这世上，有人能仅靠自学、仅用空闲时间就把围棋下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吗？
怎么可能呢？
白昇不得不认真起来，且愈来愈认真，可他认真得晚了些，高手过招，一丝一毫的轻视大意，都会演变成无法弥补的过失。
白昇捏着一颗棋子，踟蹰良久，终是放回了棋罐：“我输了。”
“承让。”
无边的寂静充斥着房间，输棋的人没有不甘吵闹，赢棋的人没有雀跃欢呼，观棋的人也没有惋惜或是庆贺，就连四五岁的稚童，都下意识地在这样的环境里保持安静。
……
就这么一直沉默着，恍若渡过了几个小时，又恍若只过去几分钟，包厢的内部电话忽然响了，赵梓珏快步走过去接通，那边问：“顾客你好，十三点了，现在上菜可以吗？”
这包厢的顾客说不让打搅，饭点都过了还不传菜，总不能叫午餐吃到晚上去吧？
“可以。”
棋盘旁的人如梦初醒，离开座位悉悉索索地活动着。
三四个小时了，观棋的人会时不时地起来走走，两个下棋的谁都不肯分心，愣是坐着没动一下，颈椎腰椎都非常辛苦。
艺书站在窗户边伸伸懒腰转转脖子，刘雪迈着小碎步跑过来扯他裤腿，好像有话要说。
艺书蹲下来，侧耳倾听。
刘雪趴在他肩上，特别小小声地问：“爸爸赢了吗？”
艺书点头：“赢了。”
刘雪又问：“白白白生气了吗？”
艺书笑着摇头：“没有，他在想事情。”大概是在脑子里复盘，回想输在了哪里；顺便还要狐疑，他这个唯利是图的人，怎么能棋力那么高？
刘雪转头，看了看在窗户另一侧表情肃穆地做伸展运动的白昇，又跟艺书说：“爸爸很厉害，是不是要让着白白白一点？他不开心呢。”
艺书揉了揉女儿的脑袋，郑重地告诉她：“小雪，围棋是不能让的，让了，他就真要生气了。”
“可是爸爸和赵阿姨都会让着我。”
“那不一样，和你是娱乐教学，和白昇是竞技运动。”
刘雪是个聪明的孩子，爸爸稍作解释，她就懂了，跑去拍了拍白昇的腿，安慰他：“没关系的，你努力练习，以后也能像我爸爸一样厉害。”
白昇嘴角抽搐，瞪着艺书道：“把你家小崽子弄走！”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迫害天龙的一天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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