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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探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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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空, 艺书和孙连一起去市场上挑了一个婆子一个小厮回来,这下子家里轻活重活杂活都有人干了。常父觉着他年轻力壮的总闲着也不是事儿,试探地跟儿子商量,要不然还是干老本行, 磨豆腐卖豆腐?

    磨豆腐这活, 干过才知道到底有多累人。泡豆、磨浆、滤渣、煮沸、点卤、加压,几道工序就没一个是省劲的。而且半夜三更起来干活, 做好了立马就得拉出去卖, 熬得慌。

    “磨豆腐忒摧残人了, 要不然爹你陪着爷爷看几天戏去?干活的事等过了中秋再说, 我先踅摸踅摸, 给您找个更合适的活。”艺书觉得,等看戏看出乐趣了,应该就不会想干活了。

    找活这事也没那么急,常父果真天天带常老爷子去戏院看戏。

    八月十五这天,一大早外边舞狮舞龙的热闹起来,常父常母跟邻居们看表演去了。常老爷子不忍催孙儿早起,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院门口支起耳朵听。

    艺书起床的时候, 人都坐了小半个时辰了。

    “爷爷,咱现在出门吧?”

    “你吃好饭了?”

    “吃好了。”

    “那走吧。”常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来。

    艺书搀住他,转头喊小秋:“给爷爷带件外衫。”计划上是要在外头待到傍晚,天可能会有些凉。

    乘上马车,祖孙三人来到茗汇楼, 柳家人都在楼上等着了。

    把爷爷留下跟师祖他们一起隔窗看热闹, 艺书领命带小秋和师妹们逛街去。才打开雅间的门出来,左右紧跟着也开了两扇门。

    “下去玩带哥哥一起呗。”

    “表妹,好巧。”

    “柳姑娘, 好巧。”x2

    六月份柳家二姑娘嫁人了,因此这回的未婚夫婿就剩三、四的了。

    艺书话都不想接。

    卫文哥俩好地揽住他:“拒绝没用的,走吧师弟。”

    师父师娘都默认的事,艺书也没打算拒绝。不过,他严肃告诫赵双陆那伙儿的:“你们三个,注意分寸。”大庭广众的,跟着就行了,少动手动脚。

    赵双陆哼了一声:“不用你教。”

    另两人拱手道:“我等省的,师兄请放心。”

    “别叫我师兄,膈应。”突然就有了那种嫁妹子的糟心感。

    那两人只是赔笑。

    卫文家里也有姊妹,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道:“师弟,哥哥懂你。”

    “你也滚。”艺书拂开他的爪子,这也是只大尾巴狼。

    他们贫起来没头了,小六在后边不耐烦地催促:“堵着门做什么?倒是走啊。”

    “师妹先请。”卫文识趣地拽着艺书让出道儿来。

    小六傲娇地扬着下巴,左手牵她五姐右手牵小秋妹妹,雄赳赳气昂昂地下楼去了。

    老规矩,姊妹几个带丫鬟侍卫走前头买买买,艺书他们缀在后头掏钱护驾。

    小六是拿主意的那个,买什么吃什么全是她点单,整条街都能听见她充满活力的声音:“来两份龙须酥!”

    “五个茯苓饼!”

    “臭豆腐也要!”

    ……

    卫文跟了一会儿,悄声跟艺书嘀咕:“咱六师妹不错哦?”一点点坏心眼,一点点傲慢,灿烂又鲜活,看着都令人心情愉悦,遵循父母之命娶回家也是可以的。

    也不知道他这是少男心思萌动了,还是单纯地按照家里的命令来接近,艺书稍稍给透了个底:“小五小六她俩,我师父想挑一个给招赘婿。”二分之一的中奖率,自己想吧。

    “这样吗?”卫文沉吟片刻,“我们两家距离近,住柳府跟住将军府,其实没太大区别。”

    赵双陆见缝插针地表真心:“如果是五表妹招赘,我可以,我爹肯定同意。”

    艺书惊诧莫名:“这话回去跟你们各自的爹说了,能一齐被打断腿了吧?”

    卫文开玩笑道:“你是不懂家里儿子多的苦,当老子的巴不得有人招赘出去。”

    “屁话!”养不起的才巴不得,你们这一个是大将军家的,一个是兵部侍郎家的,还都是嫡子,招赘个鬼。艺书跳过这个话题,问起了寻正。

    京城关于张家的流言满天飞,艺书最近只在散值时见过张寻正,分不清他是成长了还是在装坚强,大约能感觉到他的气场正朝着冷硬变化。

    “寻正没什么事,待民众的热情退去,他就不用再自圈于家中了。”

    “晚上我去喊他来我家吃饭,地址给我。”

    张寻正作为今年的榜眼,京城大多数人都眼熟他。那时张家事发,他遭受了许多冷眼排挤,没人愿意做他的生意,有钱也住不了客栈。卫文借了个别院给他,被他坚决地买下来了。

    是以艺书不晓得他住哪里,卫文是知道的。

    “他除了上值,都不出门的,你不一定喊得动。”

    “喊了再说。”朋友一场帮不上他什么忙,至少在中秋这样的日子里,别让他孤单地对着一座空寂的院落。

    陪着师妹们逛街逛了个尽兴,时至黄昏,艺书收拢人员往回走。中秋是要各回各家吃团圆饭的,想看夜景得晚饭后再出来。送人回家后,他马不停蹄地往张寻正那里赶。

    真到门外了,看着门口不知是谁砸的臭鸡蛋、烂菜叶,艺书反而有些犹豫:以前自己窝在家里不想出门时,如果突然有什么事情非得出门,会感觉挺烦的。

    寻正眼下是同样的状态吗?也许他不想被看到这种难堪的境地?

    不喊他?那万一他想找人说说话,倾诉倾诉苦闷呢?

    正犹豫着,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儿结伴过来丢蛋壳菜叶,艺书捡起根树枝恶狠狠地瞪他们,大有“再敢上前一步老子就抽你”的架势,愣是把几个小孩儿吓跑了。

    他在门外犹豫得太久,张寻正无奈主动开门相迎:“常兄莫与关羽张飞抢活干,当门神你不够威严。”

    艺书丢掉树枝咧开嘴笑,看上去更不威严了:“要跟我一起回家吃饭吗?”自己要来,知庸一定会提前告知寻正。寻正若不肯相见,说明是真不想见自己;愿意露面,就说明他没那么想一个人待着。

    “常兄变狡猾了。”明知他在门外守着,自己怎么可能不露面?然而,张寻正摇了摇头,“出门却是算了,待以后罢。”

    “好。”艺书也不勉强,晃了晃手里那包月饼往院里走,“吃月饼。”

    挑了两不同口味的月饼切开,倒杯桂花酿,艺书举起酒杯道:“中秋快乐。祝寻正你健康开心,目标早日达成。”

    张寻正跟他碰了一下:“中秋快乐。祝常兄阖家欢乐,无病无忧。”

    人见过了,月饼吃了,祝福送到了,好像没什么事情了。

    艺书起了个深沉范儿:“人其实不是必须坚强的,不如我留下同你一起过节?”

    张寻正微笑着指了指桌上剩余的月饼:“常兄陪我过了节了,快回去吧。”

    “我真走了?”

    “走吧。”张寻正起身送他到院门口。

    回到家,只见荤素冷热搭配,饭菜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饭后,艺书给家人分发中秋礼物。

    爷爷和父亲一人一枚玉观音,母亲的是玉佛,开了光保平安的;给小秋的是一对小叮当玉镯,镯如其名,声音清脆又悦耳。

    这样式儿的镯子戴手上,叮叮当当一动一响,引得团喜屁颠屁颠追着刘小秋汪汪叫,她想安静都安静不了。

    艺书看着满意的很:看你还怎么躲角落里长蘑菇!

    常母拍他:你这孩子,老捉弄小秋做什么?

    中秋过后,艺书表示:“还是没想到能让父亲干什么活,要不再看几天戏?”

    “戏哪能天天看?腻了。”

    说是这么说,您也不像腻了的样子。艺书迂回地劝他:“爷爷就爱这个。您也清楚,我一个月才三天休,没空带爷爷出去。您要是也干活去了,那爷爷就没法子看戏了。”戏园子基本不让女眷进,母亲跟小秋是不可能带爷爷去看戏的。

    常父愁眉苦脸地挠头:“咱也不是啥地主老爷,天天看戏,光花钱不挣钱咋行?”

    “爹欸,咱的位置可比地主老爷高得多。坐大堂花不了几个钱,咱看得起。”明白他在操心什么了,艺书拎出来一个小箱子,“您看看,这是咱家目前的存款,够您和爷爷看一辈子戏了。”

    那小箱子里银票金票的整整齐齐码了一沓,看得常父瞪大了眼睛:“你啥时候攒了这么老些钱了?”

    合着你们都不知道我有钱?堂屋的匣子里只放铜板,是因为没有大项的开销,零钱取用方便,不是说没钱啊。

    意识到误会大了,艺书叫来全家人,给他们展示自己的小金库:“喏,咱家不穷,你们该花就花,不用省着。娘若是也喜欢戏曲,请来家里唱都行。”小秋嘛,好看书,他买了好多书放书房了。

    “我不爱看戏,跟邻居唠唠嗑遛遛狗就顺心了。”常母看完他的小金库,回屋把这些年家里攒的钱拿出来搁一块儿去了,没藏着掖着的必要了呀。之前还老担心儿子花钱大手大脚存不住钱,现在,随便花。

    摸透了自家家底,常父带着常老爷子看戏看得可来劲儿了,间或也会给台上搭几个赏钱。不过他们不怎么去梨园,梨园的戏班子是京城最好的,里边的爷们儿搭钱都是一两银起步,阔气的一出手就上百两,他们可舍不得。

    艺书休沐的日子,倒是爱撺掇着爷爷父亲一起去享受享受梨园的氛围,所以也不是完全没去过。

    这天散值回来,大老远就听见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艺书掀开车帘望去——小秋对面站了个年轻男子。

    啧,果然到了嫁妹子的时候了吗?可我家妹子才十四,这帮禽兽!

    下了车,只见那年轻男子有什么东西要给小秋,小秋不肯收,摆着手推拒,她腕上的镯子又是一阵脆响。

    艺书走过去问道:“做什么呢?”

    刘小秋吓了一跳,双手背后连连摇头:“没什么,什么都没做。”说着还后退一步,远离了年轻男子。

    你这做贼心虚的表现,心思都暴露完了。艺书看向年轻男子:“不报上名来?”遇见女方家长傻呆呆地杵着,不够机灵,扣分。

    “在下梨红月。”年轻男子转过身抱拳行礼,宽大的衣袂随着他的旋身飘然摆动,体态竟有几分婀娜之感。

    梨红月,耳熟的很,梨园最受追捧的旦角不就叫梨红月吗?怎么跟小秋扯上关系了?

    艺书难掩惊讶。

    “在下的容貌与台上颇为不同,大人或许不太认得出来。”

    等梨红月抬起头露出脸来,艺书更他娘的惊讶了:这梨红月好死不死的,竟然跟门缝里的那鳖孙长着同样的脸,就是潜入常家一顿喷,直接气死了常以束的那货。

    压下心头奔腾的草泥马,他打量着这位名角:“来做什么的?”

    梨红月五官偏艳,眸子大而亮,眼角尖锐眼尾上翘,很有顾盼神飞的感觉,艺书在梨园看戏的时候就觉得,台上戏子那双眼睛生的很是漂亮。

    这会儿,梨红月用那双很漂亮的眼睛盯着他,言语间带着不自觉的宛转悠扬:“今儿您家的两位老爷在梨园看戏,搭钱颇多,我与刘姑娘偶然相识,担忧他们是否赏错了,遂来相问。”

    刘小秋脸颊泛红,补充道:“梨公子说干爹和爷爷赏了五十两,他是来还钱的。”

    “原来如此。”艺书点了点头。

    梨红月勾起唇角浅浅一笑,漂亮的眼睛潋滟生魅,他好似浑然未觉,把手里的东西朝外递了递:“或许在下多事了也说不准,可听刘姑娘说家里并不算富裕……失礼了,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刘姑娘的长辈愿意来看戏已是荣幸,哪里能让他们搭钱。这银票,您还是收回去吧。”

    艺书挑了挑眉,颇为意外地看着他,梨红月神色自若地回望,眼中尽是视金钱如粪土、情谊值千金的敞亮。

    “我家确实不富裕,多谢你来归还。”艺书利落地收了银票,拉着刘小秋往家里走,边走还边教育她,“烂桃花一朵,掐了吧。”

    刘小秋迷迷瞪瞪地应:“好的。”

    后方的梨红月:“……”

    什么无理取闹的臭男人啊?不是你一有空就来看我的戏吗?不是你手头拮据还给我搭钱吗?不是你总对我目露欣赏吗?此刻我送上门来,你拿走了我的钱还说我烂,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没错,那五十两根本不是常父和常老爷子赏的,是梨红月自己的,还钱就是个借口,他就是来勾搭艺书的。

    最近梨红月被一位年过半百脑满肠肥的富商看上了,不从,想挑个更好的恩客,然后就挑中了艺书。

    这位常大人年轻俊美文质彬彬,据说来头很大,最重要的是,他能作家里的主且对自己有意。

    于是梨红月想办法认识了刘小秋,打算以她为跳板,给常大人留下个好印象,再进一步发展,没想到会这么……一言难尽。

    进了堂屋,刘小秋看见兄长随意把银票丢进了零钱匣,不解地问:“不换成零钱吗?”

    “不换,反正是看戏用的,让羊毛回到羊身上吧。今儿的事,不许跟旁人说。”

    “好的。”

    “看起来你与这梨红月不是第一天认识,相处得还不错?”艺书侧头看她,“我说他是烂桃花你就信,不让把他的事说出去你也应,这么听我的话?”

    刘小秋理所当然地答:“哥自来比我聪明,没必要骗我,你说他不好,他一定不是个好的。”

    “乖!”不恋爱脑的娃真可爱,艺书揉了揉她的脑袋,心情很好地跟她解释,“他认识你应该是有预谋的,他的目的是我。”那种欲说还休的眼神诱惑,很难看不出来。

    刘小秋回想与梨红月相识的场景,自己在家看家,他敲门借水喝,随口聊了几句。次日他带了一包点心来感谢,隔日又来借水喝……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还以为他是像话本里那样,是对自己一见钟情朝思暮想并克制守礼,结果今儿对着兄长“钟情”得更明显!

    如今她看得书多了,懂的也挺多,想明白梨红月的目的是什么后,不由得青着脸呸了一声——区区戏子还想勾搭我哥?晦气!

    “回头我就跟爷爷和干爹说,再也不要去看他的戏了,这人不正经。”

    艺书低声笑开,使劲又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好了,梨红月你就别管了,他牵扯到了别的事情,我得观察观察。”

    都快把这鳖孙忘了,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如果是戏班台柱子的话,事情倒解释的通了。怪不得会对那双眼睛记忆犹深呢,一席话配上恰到好处的语气眼神,从挑衅到兴奋到癫狂再到恶毒,不是个戏好的角能气死人?

    艺书咂了咂嘴,“五驸马”的奴才出现了,“五驸马”还会远吗?

    常以束优秀得别人拍马都赶不上,周皇挑驸马都不需要纠结,殿试隔天就下旨赐婚了;艺书不做驸马了,剩余的驸马预备役大差不差,周皇就患上了选择困难症,到现在都没定下五驸马的人选。

    艺书原本还担心这回的五驸马跟常以束那辈子的“五驸马”不是同一个人,没法欣赏“五驸马”的嘴脸了,感谢梨红月的出现。而今只看住他,不必等周皇指婚,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藏头露尾的“五驸马”挖出来了。

    艺书花着梨红月的那五十两银票,天天去梨园看戏,一散值就去蹲。他坐台下看,梨红月站台上幽怨地瞟,他爱搭不理的,该喝茶喝茶,该嗑瓜子嗑瓜子,整得梨红月很是羞恼。

    梨红月的关注根本不加掩饰,艺书一不小心又成了别人眼中的“情敌”,招来不少嫉妒的视线。

    梨园的台柱子是有一定的选择权的,倘若梨红月想离开梨园,八成会从追捧他的人中挑金主,不可能说谁不待见他他找谁。

    所以,这么多“妒夫”,到底哪一个是“五驸马”嘞?

    要做驸马,首先家里得有一定的权势,他本人得有个好名声。其次,还得透露过尚主的意愿,同时参加了今年的春闱。最后,他肯定不敢光明正大的追捧戏子表达倾慕,否则,又想尚主又想睡男人,给皇家添堵呢?

    这么一筛选,常来梨园打卡的人里,只剩两个符合条件的了,一个姓邹,一个姓马。

    按照艺书打听来的消息,姓邹的是邹家次子,年纪轻轻为人有些迂腐,没什么不好的名声,也没太多好名声,暗戳戳地觊觎梨园的台柱子、大笔给台柱子砸银子大概已是他最疯狂的一面了。他若是娶了公主,压抑得内心都扭曲了,恼恨上常以束也不是不可能。

    姓马的,破落侯府的长子,时不时的会给台上搭钱,不光赏梨红月,其他名角他也赏,但赏得最多的还是梨红月。这很正常,梨红月戏唱得确实极好,给赏多是合理的。这位马哥总是与朋友们一起规规矩矩坐在楼上看戏,跟大多数戏迷没什么不同。如此擅长装样子的人,若是娶了公主,暗中派无处安放的情郎去处理掉公主前任,可能性也不小。

    马、邹都是五驸马的热门人选,锁定了他们,艺书继续耐心蹲守。

    终于有一天,梨红月演唱醉酒的戏时,失手将酒盅丢到了台下,酒盅骨碌碌地径直滚到了艺书脚边。在一众或羡慕或戏谑的眼神中,艺书弯腰捡起酒盅放在了桌上。戏幕落,梨红月饱含歉意地过来敬酒,引得周遭的眼神更加热切了。

    他敬完酒取走了酒盅,当天,艺书看完戏走夜路就被堵了。

    “天子脚下,你想打劫?”

    对面的人不理,沉默地拿着棍棒逼近。

    “你知道我是谁吗?说出来吓不死你,我是当今圣上的师侄,识相的赶紧退走!”艺书嚷嚷着,被逼入了小巷深处,“啧,一声不吭,你主子还怪谨慎的。”

    毕竟正等着评优尚主呢,不让狗腿子开口,杜绝了一切暴露身份的可能。

    艺书不再废话,冲上去把那哑巴似的狗腿子揍了一顿,捆到最阴暗的角落里开始审问:“说句话呗。”

    狗腿子很硬气,就是不吭声。

    “真是哑巴吗?刚才挨打的时候不是会呼痛么,不应该是哑巴呀,难道我听错了?”艺书神情困惑,借着月色捏起他的左手,拿出了柳叶刀,架在他食指与中指之间,轻柔地向下划去。

    “啊啊啊——”那人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随着艺书的动作,他的手掌沿着两指中间的空隙被一分为二,顿时白骨森森血流如注。皮肉被劈开的痛楚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想反抗,却意外将伤口撕出了更深的裂痕,两片手掌摇摇欲坠地挂在腕上,垂在眼前。

    如此惊悚惨烈的画面,拿刀的文弱书生模样的男子仍旧笑容可掬满眼和善。

    他终于明白眼前人不是好惹的,不会揍他一顿就放过他,忍着痛楚开口:“大人饶命……我招……我都招。”

    “早这么配合不就好了。”松开他的手,艺书拿帕子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柳叶刀,“你主子是谁?”

    那人捧着手s吟着答:“马湖。”

    “哦,是我马哥啊。”艺书啧了一声,“派你来做什么的?”

    “废你……一只手。”

    “挺好,我也废了你一只手,咱俩扯平了。”艺书理直气壮地下定论,“不过你活不成了你知道吧?”

    那人一惊,因被捆住了手脚坐不起来,脑袋哐哐撞在地面上连声求饶:“饶命,大人饶命,我什么都招,您想问什么都行,只求饶贱奴一条狗命。”

    艺书摇了摇头:“我不会杀你,但你主子那般谨慎,定然不会让你活着。谋害朝廷命官是大罪,你死了他才能放心,毕竟死无对证嘛。哦,他是不是给了你好多银子,让你干完这件事就远离京城,天高任鸟飞?我觉得你飞不了,你回去复命十有ba九会被他暗算;就算不用回去复命,你也出不了城门,躲地下都会被他的人挖出来弄死,你信吗?”

    他信!他知道!可他不听命于主人,连这两天都活不过!那人因恐惧扭曲了面庞,心中无比绝望。

    “要不要我救你?”

    “大人?”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那人喜极而泣,卑微地挣扎着乞求,“大人慈悲,求大人救命,贱奴还不想死,求求您……”

    次日,马家家奴状告马湖草菅人命、强抢民男。

    大理寺接下状子审理侯府,由家奴领着找到了侯府的密室,他们进入后发现,密室的墙壁上挂满了刑具。

    据说,那密室是马家父子共用的欢乐场。据说,那密室中豢养了十几个绝色少年,某位富商夭折的儿子、某位小官失踪的儿子……都在其中。据说,密室最深处的隔间里,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据说,大理寺的人,从侯府后院的枯井中拉出了无数枯骨。

    以密室为引,马家暗中做过的恶全被掀了出来。

    京城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马府,等着看大理寺给马家人定罪,等着看马家人的下场。

    最终,马家主犯被判午门斩首,从犯抄家流放,百姓无不拍手称快,争相谈论。

    张寻正再出门时,意外发觉自家门口不再臭气熏天,前些日子还对他唾骂万分的群众,忽然间就懒得分出眼神余光给他了。

    而艺书收了周皇赏赐的千亩良田,也不再天天蹲守梨园,只像最开始一般,休沐时陪爷爷去坐一坐。

    梨园的台柱子还是梨红月,听说他提过想跟某位富商走,班主开出了天价,不肯放走这棵摇钱树。而围在他身边的其他追捧者,大都是些二世祖,他们只想花钱买色,并不想冒着被逐出家门的风险带他回家。

    日子平静地过着,不知不觉中,时节已渡过秋入了冬。

    天越来越冷,在家里守着火炉烧着炕,美得很,常老爷子便不爱出门了。邻里晓得常家舍得烧炭,都来蹭暖意,堂屋里常母每天跟婶子大姐的一起唠着嗑做着针线活,好不轻松。常父找着了糊灯笼扇子的活计,可以带回家做,他糊得仔细,慢吞吞的,算不上劳累。刘小秋常与柳家姊妹玩耍,一起看看书绣绣花,性子开朗了许多。

    年关将近,梨园排了新戏,今儿常老爷子戏瘾上来了,想出去遛遛。正巧艺书有空,便陪着他出门了。

    看完戏坐上马车,祖孙俩摇头晃脑地哼唱着新戏曲,而后你嫌我词儿不对,我嫌你调儿错了,互呛了两声。彼此嫌弃过后,又和和睦睦地继续哼唱。

    磕磕绊绊把一段戏唱完,常老爷子揣着手炉眉飞色舞的:“我唱得真好。”

    艺书给他鼓掌:“爷爷老厉害了,咱那些戏友都比不上您。”

    “那可不。”常老爷子被孙儿捧得都不晓得啥叫谦虚了。

    过了一会儿,他略显怅然地提起了刘小秋:“她是个好孩子,打小就乖巧听话,要说配你,身份上差了些,性子却是不错的。”

    “爷爷,咱都认了亲了,可别再提这茬了。”

    “你听我说。”常老爷子拍了拍孙儿的手背,“小王村呐,姓王的是一个本家,咱家和刘家都是外来户,人丁又都不旺,还都没啥大本事。搁村里,咱两家这样的最容易受欺负。想过得舒心,咱得跟刘家结伙拧成一股绳才行。两家住近点,哪边有事了喊一声,另一边立马就能过来帮忙。说咱两家处得跟亲兄弟似的都不为过,所以才给你和小秋定了娃娃亲。”

    说到此处,常老爷子神色懊悔:“那些年非要你们履行婚约,其实是我心里有愧。愧的啥呢?愧我没把小秋她娘的求助当回事,没早点喊人上山找刘家父子。就是因为我耽搁了两天,他们俩才没了的。我要是毫不犹豫地去了,他们或许就不会出事……”

    艺书插嘴道:“爷爷,这事不能怪您。”刘父刘爷爷常常一起上山打猎,谁能算准他们会不会出意外?

    “也不能说完全不怪。”常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管咋说吧,咱把小秋养活大了。你不想娶她就不娶吧,应了她一声哥,你就是她的靠山了,可要记得给她找个好婆家,护着她别让在婆家受委屈了。”

    “爷爷,我会的。”这事哪用得着特地交待?他必然不会看着自家姊妹过得不好,小秋和师姐妹们,都是同样的。

    见他点头,常老爷子又换了话题:“你这么大人了,也不提成亲的事,你爹早晚要吵吵你的,父子没有隔夜仇,你别跟他生气。”有自己镇场,儿子在自己跟前念叨念叨就罢了,往后儿子成了家里最年长的,指定得因为婚事跟孙儿闹起来。

    “我知道嘛,我爹娇气,我会让着他的。”艺书嬉皮笑脸的应着,心中有点方——爷爷是看出什么来了吗?我推脱年龄小不着急成亲的借口不管用了?另一方面,爷爷反应不大,难不成没有特别反对我单身到老?要不改天试探试探?

    新年转眼就到,走亲串友地忙活了一阵子,元宵节才过,不等艺书找到机会试探,常老爷子毫无预兆地没了。

    前一天晚上喝汤吃饭他都没有任何不对劲,团喜缠在他脚边求投喂,他还乐乐呵呵的给塞了馒头。

    他像往常一样准时睡下了,却再没醒来。

    全家人跪在棺前哭得肝肠寸断,小秋几次都哭背过气去了;团喜围着棺材汪汪叫着,似乎是想让里边的老头儿出来给它喂食……

    艺书在医院里见多了生死,而经历亲近的人离世,这是第二次。上一次自己也曾嚎啕大哭悲伤不已,这一次只觉得空落落的,有些哭不出来。

    看着棺椁一寸一寸下放,沉入了坟坑,黄土一锨一锨落在棺盖上,他终于深切地意识到,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那么个拄着拐杖的小老头儿,坐在门口等自己起床带他出去看热闹;再不会有人在看了新戏之后,同自己一起哼唱新戏的曲调;再不会有人即便不懂也要坐旁边看自己练字,然后翻来覆去地夸写得好;更不会有人拉着自己的手骄傲地说,豆子是最好最孝顺的孩子,是爷爷的乖孙……

    艺书霎时间心如刀绞,仿佛有谁硬生生将住在里边的人剜了出来,让他无从挽留,泪落无声。

    爷爷辛苦劳累了半辈子,虽然没留下病痛暗伤,但衰老得很明显,明明是与师祖差不多的年纪,看上去比师祖要老上十多岁。因此艺书很清楚,爷爷不是能长命百岁的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平静地接受爷爷的逝去,没想到他只是自以为做好心理准备了。

    既然深知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缘何还看不开呢?

    爷爷离世之后,缓了好些天,艺书参考着师娘的意见给小秋选了个还算不错的婆家,而后抗着父母催婚的唠叨争吵,苟住了单身生活,迎来了外甥、外甥女的出生……

    陆陆续续的,他又送走了师祖、师父师娘、大师父、父亲母亲……临了,自己也离开了。

    苍老的身体失去生机,意识慢慢抽离出来,回头看生活了六十多年的小世界,艺书竟没觉得有所留恋。

    犹记得第一次死亡的时候,自己也没有留恋不舍。

    “我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吗?”

    “你只是尚未找到值得留恋的人和物。”耳边有人搭话。

    系统的声音同时响起:“宿主,常以束请求会面。”

    “见。”话落,他人已坐到了常以束的对面。

    空旷的光牢里,常以束好像习惯了脖子上幽蓝的光圈,姿态从容地抬了抬手:“请用茶。”

    “还挺香。”艺书端起茶一饮而尽,“你找我有事?”

    常以束抿了口茶,笑道:“感念你助我了却执念,特来为你解惑。”

    艺书见他笑容俊朗,还是十ba九岁的模样,倏地露出了心痛的表情:“我曾经这么好看,以后都见不着了。”

    “那趁机多看两眼罢。”常以束眉眼舒展,笑得更好看了,“世人以九州言喻天下,以九幽概括地府,以九重天代指仙宫……”

    九,是极数,代表圆满。

    满则溢,因此,十是劫。

    刘小秋的第十世劫,也是常以束的第十世劫。

    轮回司大多数灵魂是混沌的,善恶本性没有定数,魂体不够凝实,他们通常轮回个两三世,便会被混沌冲散,化为轮回池的能量孕育新的灵魂种子。

    也有少数灵魂是秉性坚定的,其中大部分会在某一世欠下罪业,被评判为恶,遭受惩处,而后在轮回池中被洗去过往,重新来过。

    能渡第十世劫的灵魂,一定得固守着自己的准则,不被混沌冲散,并连续九世不被轮回司评为恶。

    刘小秋不算聪明,只会笨拙地坚持行善,遂九世为善功德圆满。她的第十世劫亦为善,渡劫成功了,但心有遗憾耿耿于怀,于是消耗功德换了第十世重写。

    而常以束,是个天生的阴谋家,他那九世,每一世都功德罪业相抵为零。渡第十世劫时,他前期在盐帮杀了很多无辜之人,如果后期能成功剿灭盐帮,爬上高位,然后做出利国利民的功绩,他的功德就能抵消掉欠下的罪业,就能像前九世一样相抵为零,渡劫成功。

    可惜,他第十世死早了,没来得及赚功德抵罪业,被判为恶,渡劫失败。轮回司罚他在轮回池中历经最痛苦的记忆,为刘小秋的重写提供能量。

    常以束渡劫失败,其实有点生不逢时的意味。

    一片天地容纳亿万生灵,这亿万生灵中,上千年才会产生一个渡第十世劫的灵魂。

    常以束和刘小秋却是同期渡劫,他们注定了命数相克,会本能地抢夺对方的气运。

    当年刘父和刘爷爷遇到危险,刘母有种奇怪的第六感,惶惶不安,遂去常家求助。说好了两家要守望相助,刘母有事相求,常爷爷上山找人自是义不容辞。可非常不巧的,常以束在常爷爷准备出门时,突发急病高烧不退。

    唯一的孙子病重,常爷爷做不到在这种时候丢下孙子不管,听了刘母一句担忧猜测就上山找人。他得亲眼看见孙子好起来才能放心,因此迟了两天,刘家父子死在了山里。

    然后刘小秋成了孤女,入住常家,夺走了常家长辈一半的关爱。

    这是两位渡劫者第一次交锋。

    之后两人互相膈应着住在同一屋檐下,常以束意识到自己年纪小说话不算事,打算金榜题名后,在家里有一定的话语权了,再处理与刘小秋的婚约。如果说的通,他会给她准备一份嫁妆,将她嫁出去。如果说不通,他也不可能娶她,他的妻子一定得是高门贵女,要端庄大气,要掌得住一个门庭。他会纳刘小秋为妾,养一个闲人而已,这没什么。

    常以束委实没料到会因一封信惹出祸事。他往家里写的信有可能会被外人查看,以前是不想提刘小秋,这次是真的不能提,因为他已经是准驸马了。他认为自己写明要娶公主了,刘小秋就该识趣地退让,别再霸着未婚妻的位置。

    刘小秋退是退了,不过退的方式和他想象中不同。

    常以束他们那些聪明人,就喜欢说话说一半,玩的就是心照不宣。

    可刘小秋不算聪明人啊,她没能瞬间捕捉到那封信里的潜意词,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冲动了一回,就出事了。

    她像个误入天才窝的笨蛋,自知不够聪明,所以她听话。

    但凡常以束在那封信里提她一句,给她一个定位,比如像艺书一样直接称她一声妹妹,刘小秋就会听话地应声,就不会想自己消失。可是是那封信里没有她的存在,她只能想办法消失。

    意外搭上了三条人命,两人之间的矛盾升级为互相折磨,紧接着“五驸马”给了个助攻,常以束棋差一招饮恨黄泉。

    “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吧。”艺书感叹道,“也许老天就是不想让常以束渡劫成功。”

    他雄才大略,他惊才绝艳,但他的秉性有极大的瑕疵。

    在寨子里杀人的时候,他不是为了活命而杀人,他是为了让自己活的更好在杀无辜之人。

    人命在他眼里是明码标价的,他觉得自己杀人是必须的,是正义的,牺牲这一部分人,以后他捣毁盐帮,能救更多的人。

    可是他没有问过那些被杀的人,他们愿意做这个牺牲吗?

    他不考虑这些,因为在他心里都无所谓。准确来说,除了他的亲人、恩师,所有人在他心里都无所谓,都是可以牺牲的。

    作为强者,对众生没有悲悯之心,与暴徒无异。

    与之相比,刘小秋就显得普通多了。她虽不卓绝,但一心向善,觉得自己的行为牵连了常家长辈,立马重写弥补。就算是在重写世界,她也救助了许多乞儿孤儿。

    她是善人,但不是圣人,她会犯错,错了会尽力弥补。

    老天有思想的话,只要不变态,肯定更喜欢看着这样的人成功。

    “宿主好似挺认同天道的抉择。”

    “是的。”艺书并不否认,“大概是因为,我曾也是小秋那样的普通人吧。所以系统,我是第几世?”

    所以啥所以,见鬼的因果逻辑!系统揪着艺书脱离小世界:“权限不足,无可奉告。”

    “不说算球,反正我猜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章提前交了,六点就没有了哈

    入v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鞠躬

    然后,第一个小世界也写完了!慢吞吞地更了这么久,谢谢大家的鼓励和耐心,咱们下个小世界见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九归一,我叫小二 6瓶;浅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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