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按摩
这次来的材料和上个建筑工地上用的并不是完全一样,钢筋和其它一些材料都换了一个牌子。晚上收了运来的材料,清点完毕,已经是九点半了。江闻涛回到办公室,给母亲去了个电话。
一边听着母亲的责备唠叨,他一边又打开了冯岑的微信界面。
冯岑后面只给他发了一条很短的信息:“不要睡太晚。”然后就没有了,大概是怕影响江闻涛工作。
江闻涛又仔细读了读冯岑上面那条很长的信息,才发现上面除了一些常规的嘱咐之外,还说之前买的枸杞和菊花放在了他的背包的隔层,叫江闻涛自己拿出来泡着喝。
江闻涛把自己的背包捞过来看了看,发现侧袋里面不是枸杞和菊花各一包,而是一个大密封袋,里面放了很多个小的密封袋,每个袋子里都是冯岑手动配好的菊花和枸杞。
江闻涛累得不想动,打开了当中的一小包,把里面的枸杞挑了出来,倒在嘴巴里干嚼。
冯岑不在,他连洗澡的动力都没有,只想直接躺下。办公室里的沙发太短,不够他睡。他走去自己车里拿来了睡袋铺在地上。
江闻涛刚躺下,就被嘴里还没完全咽下去的枸杞噎得咳了起来。
江闻涛无奈地坐了起来,看了看睡袋下面坚硬的水泥地。家里沙发太软,这里太硬。他叹了口气,从睡袋里走出来,喝了口水,把嘴里剩的枸杞顺了下去,又重新回到睡袋里。
然后两分钟以后,他又重新坐了起来。在安静的办公室对自己发出了一个灵魂的拷问:
“这睡袋怎么这么臭?”
他有段时间没抽烟了,之前又天天和爱干净几乎到洁癖程度的冯岑待在一起,家里天天通风换气,又洗又擦,早已离家出走的嗅觉最近有了再次回归的趋势。
他又躺了下去,把靠近脖子那块的睡袋拉到自己跟前闻了闻。
“呃!”江闻涛自己都不能忍受,嫌弃地把睡袋往下推了推。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久远的记忆。不是没有人提醒过他睡袋的味道的。
“江闻涛!”周琼捂着鼻子,把自己的胳膊伸到最直,拎着之前用的那个睡袋,丢到江闻涛身上,“你自己去丢!我不去!反正你的睡袋从买用到丢,都不用洗的,方便!”
江闻涛苦笑了一声,动了动身子,盯着脸上方的天花板,想着今天00后的白胡子老头跟他说的那些话。
进退皆难。
江闻涛左思右想,就是没办法把这些破碎、无序、恼人的现实有序地串起来。最后,宣告暂时放弃的他只能双眼无神盯着天花板。
冯岑也曾经以这样的姿势躺在过这个睡袋里,用一种很空洞的眼神看着脸上的天花板。
江闻涛忽然想到这里,心疼了一下。
又翻了个身,他忽然又想起了,冯岑侧身睡着在睡袋里,脸上未干的眼泪。
冯岑从来没和他说过睡袋有味道的事情,半个字也没提过。
江闻涛脑子一热,忽然就坐了起来,拿起自己的钥匙和手机,就出了门。
江闻涛到家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
他开门的动作很轻,但是打开房门的时候,竟看到冯岑直直地坐在沙发上,用一脸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大门外进来的他。
他又愣了一下,才走近了江闻涛。
“江闻涛。”他声音确实很轻,但是并没什么江闻涛下午在工地幻听到的那个声音里的埋怨,倒是有些许掩饰不住的开心。
江闻涛看到冯岑眼神里久违的光,一路上开回来所有横七竖八的想法全部都统一立正站好了。
“半夜了,还不睡。一个人坐这里练功啊!”他故意在转身背着冯岑去换鞋的时候,才用很酷很随意的声音和冯岑说话。否则冯岑会看到他脸上太夸张的笑容。
不过还好,冯岑也没有追到他跟前来,只是站在了原地,“我……我晚上打了个电话给叔叔,他说你没接江帆回来,江帆有点不开心。我想万一叔叔带他回来了,至少我还没睡。”
江闻涛飞快瞄了一眼墙上的钟,不过没戳破冯岑不堪推敲的理由。
“我那个,工地上忙完了。睡袋……”江闻涛也莫名地有点紧张,嘴巴一秃噜,“睡袋”两个字就冒了出来,只好捡个不重要的原因接下去:“睡袋放地上,膈得我后背不是太舒服。”
“很不舒服吗?”冯岑立刻就走到了他身边,手差一点就要摸到他的后背上,不过又很快收了回去。
两人皆不自然地看了对方一眼。江闻涛的肚子忽然叫了一声。
冯岑终于没有任何防备地笑了,“江闻涛,你是不是晚饭已经消化地差不多了?我晚上煮了粥,你要喝一碗吗?”
冯岑的粥煮得也很好喝,里面稍许有一些小米和其它杂粮,掺了一点淡淡的甜味。江闻涛觉得自己越来越适应小朋友的口味。
“今天出去转转没有?”江闻涛一边慢慢喝着,一边假装问得很随意。
“嗯。”冯岑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正好岳朗约我去水族馆。看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鱼。呵呵!”
他笑了一声,话也变得多了起来,“有些鱼我都叫不出名字,撅着嘴巴,长得好傻。不过也挺好看的。”
江闻涛想听他多说几句话,就顺着他的话问道:“喜欢看鱼?”
“嗯。”冯岑点头,“不知道鱼被圈在水族馆会不会觉得孤独或者无聊,但是我看的是开心的。”
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闻涛:“它们又不会说话,又美丽。”
那一刻,江闻涛觉得冯岑就像那些水族馆里游动的鱼。圈在别人给自己设定的世界里,毫无抵抗的过着对自己残忍的日子。那么美丽,明明动动嘴就可以拥有很多的特权。却不会说半句话,为自己争取一点好处。
江闻涛不懂为什么冯岑看到自己的同类,就会那么开心。他想也有可能是因为冯岑实在不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和他相似的人类。
江闻涛放下勺子,端起碗,喝光了碗里的粥。“去洗澡吧。你去拿自己的换洗衣服。”
“我洗过了。”冯岑刚刚拿起江闻涛的空碗,“我九点钟的时候洗的。我想你应该不会回来了。”
江闻涛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不过也说不出什么,只能自己去洗澡去了。
浴室蒸腾的热气让他疲惫感又回来了些,昏昏欲睡。他洗完了出来的时候,冯岑正拿着一个脸盆,站在门口等他。
“江闻涛,趁你刚刚洗完,我再打盆热水,帮你把后背按一按吧?”冯岑今晚的胆子比平时大了一些,看着江闻涛说完了这些话。
“我外公在世的时候,有时候也会背疼,我经常会帮他按一按。你相信我的技术。”
江闻涛的潜意识隐约告诉了他一声,这是个危险的提议。但是这个声音还没有来得及走到大脑,然后发出相应的指令,颈椎已经不受控地上下动了动。
当江闻涛□□着上身,趴在他曾经使用、而冯岑目前暂用的床上的时候,他的大脑忽然就不困了,无比的兴奋。
身后的冯岑“嘶嘶”地呼着气,把拧得很烫的毛巾擦在江闻涛的后背上的时候,江闻涛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蒸热了。
他尴尬地清清嗓子,开始没话找话。
“人家邀请你出去玩,你为什么不干脆邀请别人在外面吃晚饭呢?反正我们今晚也不回来吃晚饭。”
冯岑没马上回答江闻涛。过了一会儿,江闻涛才听到他带着一点小小的任性,轻声说道:“我不想在外头吃。”
江闻涛的脸对着床单,无声地笑了一下。
但当冯岑把在热水里泡得发烫,却又很柔软的双手按在了他的后背上,他便笑不出来了。后背的肌肉和大脑的神经一同紧张地发硬。
还好,冯岑接下来说了一些让江闻涛扫兴的话。
“江闻涛,我想,以后可不可以偶尔邀请岳朗来家里吃个饭啊?我可以做,不给你添麻烦。”
“你为什么要给他做饭?”江闻涛直接把头扭了过来,看着冯岑问道。
冯岑诧异的眼光告诉了江闻涛,两人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江闻涛闷闷地把头又扭了回去,开始发牢骚。
“他一个月老,位列仙班。虽然是在仙班里面扫大街的那种,那好歹也该吃仙丹才对,他怎么还吃人间的食物?”
“江闻涛,”冯岑按在江闻涛后背的手指停了停,“为什么你总是要取笑他?岳朗人很好的,他今天还夸了你。”
“他?夸我?”江闻涛就差冷笑了。想起这个00后白胡子老头,他满耳朵都是那种像爷爷喊孙子似的“江闻涛”!
“嗯。你要听吗?”
“不感兴趣。”
冯岑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我按到你觉得酸的地方,告诉我,我帮你多按一下。”
“好。”
江闻涛不想告诉冯岑,他手指的力道按在自己的身上,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要从纯理疗的角度来说,江闻涛恨不能冯岑直接用胳膊肘怼上去。
但是这么按,也不是没有这么按的好处。因为江闻涛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要不是眼睛余光看到冯岑在转手腕,他根本不想停下来。
“行了,好了。”他从床上爬起来,抻了抻脖子,“确实舒服好多。你外公以前肯定没少锻炼你。”
“真的舒服了吗?”冯岑不太相信地看着他,“我按到你哪儿比较酸啊?可以再按一下啊!”
“手给我看看。”江闻涛好像没听到冯岑的问题一样,直接把他的手拉了过来。看见两只原本雪白的手烫得通红。江闻涛马上就心疼了,拉到嘴边想吹吹气,忽然想起自己还没穿衣服。
“那个,太晚了,睡吧!”他不自然地放下冯岑的手,飞快地穿上自己的t恤,拿着脸盆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