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愿望
“不许动!”江闻涛有些不悦了,语气比刚才急躁了一分,“臭小子我才出门一天你就不认爸爸了是吧?”
江闻涛用手掌感受了两个人脑门的温度,没摸出什么来。正想去江帆房间拿温度计,冯岑拉住他的袖子。
“江闻涛,我没事。我就是……”他实在不想让江闻涛难受,于是在自己的伤口上撕了一个很小的口子。
“我很害怕过生日,所以没有记得的意识。但是看到蛋糕的时候,我很感动。”
他又在心里说:“谢谢你,江闻涛!”
江闻涛害怕听肉麻的话。“感动”两个字让他有些想逃跑,于是开玩笑问冯岑:
“那许了个什么愿?跟爸爸说说。”
冯岑难得没有因为“爸爸”这两个字和江闻涛翻脸,倒是很认真地反过来问江闻涛。
“那你生日的时候,想要实现什么愿望呢?明年三月的时候……我又不在这里了。”他断断续续地吐着这些话,像是想了好久但总也难以启齿似的,“不过你想要实现什么,告诉我的话,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准备。”
眼泪让冯岑的双眼特别湿润,他带着这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江闻涛,一眨也不眨,甚至让江闻涛相信:如果自己的愿望是去月球,他或许现在会开始考虑递交申请的事项。
但江闻涛并没有因此开心,他的脸色甚至变了变。冯岑那些欲言又止的话在他的心里戳了个小洞,让他忽然有种特别不得劲的感觉。
他特别想问冯岑,如果不在这里了,他究竟要去哪里。
不过江闻涛转念又放弃了这种拧巴。
也对。他想:人家孩子才二十出头,人生的美好才刚刚开始。一直留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呢?
于是,他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冯岑,咧着嘴角,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想知道?”
“嗯!”冯岑原本以为江闻涛会说没有。听到这里来了精神了,认真地说道:“想知道!不止一个也不要紧。你可以都告诉我!”
江闻涛得意地笑笑,又故意装作可怜地说道:“哎呀!我买了蛋糕,还特意点了卡通的蜡烛。结果许愿要三请四邀,蛋糕是完全没人领情啊!”
冯岑便赶忙站起身要去拿盘子。江闻涛拦住他,自己去拿了盘子过来,又把刀递给冯岑。然后看着冯岑一边切蛋糕,一边露着一脸贪吃的模样看着面前的蛋糕,嘴里还认真地打自己的小算盘。
“分成四份就好了。今晚你吃一份,我吃一份。剩下那两份明早我和江帆分就好了。反正你也不喜欢吃甜食。”
江闻涛觉得自己被冯岑的一秒变脸打败了。他一边笑一边和冯岑解释:
“早晨不太适合和江帆说。本来想回来路上告诉他,然后一起去挑个蛋糕。结果他在姥姥家玩着玩着睡着了。我只能在网上找了一家,定的外卖。不过光看图片,好像实际效果没图片那么好看啊。”
“嗯?”冯岑已经吃上了,嘴上还沾着奶油,点着头说道:“奶油好吃就好了。”一边说,还一边盯着江闻涛面前的那一块。
江闻涛彻底笑开了,感觉今天里比铅球还要沉重的,能把他的心拉入地底深处的所有的感受都在那一瞬间化成了无色轻盈的气体,飘入空中,随风而散。
他拿起勺子,在自己的那份蛋糕上挖了一勺,品尝了一下当中的甜腻。然后就把剩余的部分和冯岑的“明天计划”推到了一起。
“蛋糕放冰箱吃三天应该不会坏。明天也只能吃一块啊!这么多奶油!”
江闻涛差点忘记了生日愿望的事情,冯岑却在吃完了蛋糕之后又清清楚楚地提了出来。
“但是很难!”江闻涛又故意逗他。
冯岑皱着眉头问他:“那么你觉得我能实现吗?如果我自己做不到,我可以去请教专业的人事。你相信我!”
江闻涛挑了一下眉,又是坏坏一笑,忽然坐在了冯岑的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几个字。
“江闻涛!”就算吃了蛋糕,被江闻涛感动得不行,冯岑还是失去了风度,当即瞪着眼睛问他:“你无聊不无聊!”
“不行就算了呗。”江闻涛摆出一副失望透顶的表情,看了一眼桌上剩下的蛋糕,慢悠悠地准备站起来。
“哎!”冯岑拉住他的袖子,迟疑地问他:“这有什么可开心的?值得作为生日礼物?”
江闻涛不回答,摆出一副我不想说的架势。
冯岑也看了看桌上的蛋糕,最后勉为其难地点头。“行,那我答应你。到时候我不会忘记的。”
江闻涛一见冯岑态度松动了,立马加条件。“谁知道你明年三月份还能不能记得曾经认识我这么个人?我现在就要实现!录音!明年你不来,我自己放给自己听!”
“录音不行!”冯岑上了江闻涛的当,否决了他一半的要求,实在不好意思再否决另外一半。最后妥协地说:“那我现在就做。这样你就知道到时候我不会赖皮的。”
“好!”江闻涛为了一个不能带来任何好处的应允,心里乐开花了,坐得笔直地看着冯岑。
冯岑为了一个一秒就能实现的愿望,在心里运了十分钟的气,最后终于张嘴。
“什么啊?”江闻涛盯着冯岑的嘴巴仔细看了看,跟几乎没动一样。“我什么也没听见啊!”
冯岑又困窘又无奈地看着他,又尝试了两次,但是江闻涛依旧说他听不到。并且他说的是真心话。
冯岑只好又运了一次气,努力将自己能为这两个字做的发音提到最高。
他刚刚张嘴,江闻涛的耳朵就出其不意地伸到了他的嘴边。
“爸爸。”
这次江闻涛真的听见了。不但听见了,还感受到一股很轻的温暖湿热的风吹得他的耳膜微微作痒。
两人皆尴尬地往后退了退。
江闻涛挠了挠刚刚经历了一场意外的那只耳朵,清了清嗓子说:“这样才能听得清。你这年纪轻轻的,中气不足啊!”
冯岑急促地又挖了一勺奶油,忽然想起江闻涛嘱咐他今晚不能再吃了。于是放下了勺子,站了起来。“太晚了,我先去洗漱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两人甚有默契地在和平友好且非常安静的状态下度过。
就在江闻涛帮冯岑洗完澡,以为他会直接进房间的时候,冯岑忽然转了过来看着他,犹豫了片刻,像是很艰难,但又不得不开口地问江闻涛:
“江闻涛,刚才我刚醒的时候,以为你是个枕头,当时说出来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江闻涛一看冯岑紧张兮兮的,刚才尴尬怪异的心情瞬间又没了。他看着冯岑,忽然轻哼了一声。搞得冯岑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
“你睡觉说的梦话,模模糊糊的,能是什么好话?我干什么要听得那么清楚?”他说道。
“难道我还要重复一遍?你不嫌丢人我就说了啊。”
江闻涛在张口之前,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冯岑脸上再次涌现的,难以掩饰的恐惧。
不过他可没有要放过冯岑的意思。
“江闻涛,不要再推我了!”他故意压低声音,轻轻地说话,就像冯岑平时的口吻,“我的口水快被你晃下来了!”
“是不是这些?”
冯岑愣了一下。紧接着,巨大的窘迫和些微的庆幸瞬间包裹着他,他差点拿手上的毛巾砸到江闻涛身上。
“我睡觉不留口水的,江闻涛!”冯岑涨红了脸:“你才流口水!你们全家…不,你们全家,只有你睡觉流口水!”
江闻涛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在冯岑各种埋怨的眼神当中显得肆无忌惮。
他真的很开心听到冯岑对他说的那些话,尤其是在经历了今天这样的一天之后。
有些人之间感情的深度,真的和时间没什么关系。
但是他又十分明显地感觉到冯岑并不希望他真的听到。
所以,他就按照冯岑的心意,假装自己没有听到。
江闻涛发现人对于自己的认识是有偏差的。
他以为自己每天要过得很忙,充实不充实不重要,但一定要忙得像狗才行。
不过自从自己受伤之后休息的这十几天,他又发现也不全是这样。
原来他也很喜欢闲,闲聊天、闲做饭、闲逛零食。时间慢下来,生活也可以有滋有味。倒是想到很快就要上班了,他赫然发现自己也患上了一种闲人得的病----上班恐惧综合症。越是快要上班了,病得就越重。
于是他无比厚脸皮地把准备进房间的冯岑拖了出来,让他陪自己聊天。
“我妈今天晚上在电话里说:‘江闻涛!’”他把嗓音提高了八度,学着自己老妈的语气,“你就是个莽夫,救人能把人胸骨压断。我一进门就看出人家小伙子是文化人,能和你这种莽夫做同事才怪了!”
冯岑刚刚睡了一觉,本来就不困。现在听着八卦更来精神了,“那你妈妈骂你,你一点都不还嘴吗?”
“当然还嘴!”江闻涛有声有色地吹牛,“我说:“房子造出来不就是给人住的吗?人类不就是最重要的生命吗?房子外头还要搞植被,说不定还要养点鱼啊,鸟的,那些不都是生命工程的一部分?说不定我们将来真的会变成同事!”
“哈哈哈哈哈!”冯岑笑得非常开心。最后在江闻涛担心的神色里才渐渐减缓自己的幅度。
江闻涛还担心冯岑乐极生悲,笑完了感慨自己没有妈妈。谁知道冯岑的情绪根本没有跌落,继续回忆着白天和江闻涛妈妈相处的场景。
“阿姨真好玩儿!你和她真像!从里到外!”
“具体说说呢?哪儿像?”
“嗯,五官很像、肤色很像。”冯岑先举的这两个例子,让江闻涛听得想翻白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