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门
刚子一走，冯岑的文具也挑的差不多了。他跟在江闻涛的后面，以为两人会去结账，没想到江闻涛停下来的时候，他抬头一看，才发现到了零食区。
“挑去吧！想要什么自己拿！”江闻涛对冯岑使了个眼色。
冯岑嘿嘿一笑，明显不太好意思，“我就买点文具啊！零食就算了吧。我都答应了江帆了，他不吃，我也不吃。”
江闻涛用一脸“你得了吧”的眼神扫了冯岑一眼，然后自己走去拐角放干脆面那头拿了各种口味的过来，放在车里。
“买文具你需要推个这么大的推车？还专门趁我不在的时候来超市？憋了这么多天，可把小嘴馋坏了吧？”
江闻涛要不是看冯岑还伤着，绝对要钉他一个毛栗子。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以为除了你之外别人都是小傻瓜！
“想买就买吧！回家我给你收到厨房最上面那层橱柜，他找不到的。你趁他不在家吃就好了！”
“好！”冯岑两只眼睛弯成了小月牙，笑得极其满足。
但是江闻涛又向他伸出了手：“把皮夹给我！说好了暂时交给我保管的！你怎么还出尔反尔？生命工程的大学生，你对你周围的生命是诚实负责的态度吗？”
冯岑便笑不出来了，乖乖奉上了自己的皮夹，同时再一次后悔自己太冲动，做事不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
冯岑一天一天数着日子过，江闻涛又在家歇了四天，把纱布给拆了。
重阳节真的到了，江闻涛前一天通了个电话，第二天早上让江帆把屋里大大小小三个人一起做的那张重阳节卡片拿上。
临出门之前，他又不放心地最后回头看了看站在他和江帆身后的冯岑。
“我不在家，你一个人真的行吗？连个电话都没有！万一不舒服，连急救电话都打不了。”
“放心去吧！这么多天，我都很健康，不需要急救的。”冯岑很耐心地回答江闻涛这些听上去有些傻的问题，一点也不烦躁。因为能听到的机会太稀有。
但是江闻涛还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看着他。
“我会躺在沙发上看看书，然后散散步。”不等江闻涛说别出门，他又赶忙说：“在家里散步，不出门。然后到时间就做个最简单的午饭吃。”
江闻涛又是一脸“你得了吧”的表情，瞄了一眼厨房最上面的橱柜，最后无奈地说一句：“反正我也看不见，随你瞎造吧！”
冯岑看着瘦弱，吃起零食来真的不可小觑。每天看他躺在沙发上看书，手上慢慢悠悠地剥着零食袋子，好像永远打不开似的。但是过一会儿就能攒出一堆垃圾来。
江闻涛甚至在他旁边专门放了个小垃圾桶。每天下午去接江帆放学之前，都要先把这个垃圾桶里面的罪证打包收拾好，拿去外头丢掉。
冯岑赖皮地一笑，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我会记得及时丢垃圾的。”
江闻涛便说不出什么了，露出一个放弃挣扎的表情，拉着好心告诉冯岑“垃圾晚上爸爸会丢，哥哥不用特地出门”的江帆出门了。
父子俩一走，房子里一下子变得安静空旷了起来。冯岑爬上江闻涛特地给他在厨房准备的椅子，打开了最上层的柜门，看了看里面的零食。一下子觉得索然无趣起来。
干脆面也不想吃了。冯岑想，算了，还是下来吧。
于是他又躺在沙发上开始看他这两天一直很有兴趣的《笑谈西方近现代艺术》。
平时江闻涛会在他看书的时候一个劲地在旁边唠叨，什么“书别压着胸口啊！”，或者“零食不要吃太多，我下厨的午饭你要给面子。”害得他心思一分神，就错失了不少笑点。
今天没人打扰，应该可以看得很尽兴的。
不过翻了几页，里面诙谐的语言似乎又不那么打动他了。
他放下了书，从沙发上坐起来。然后又快步走去了阳台。
起码二十分钟过去了，江闻涛的车肯定早就走了。冯岑有些落寞。刚刚他特意叫自己别看，现在心头又后悔没看到。
江闻涛带着江帆去看外公外婆，一家人在一起，应该格外其乐融融吧。
如果可以跨越时空，冯岑真的很想看看江闻涛的妻子生前的模样。不是一张平面干瘪的照片，而是立体的，鲜活的人物。
冯岑想：她一定很好看，且温柔善良。就像大版的江帆那样讨人喜欢。要不然不会让江闻涛至今对她的离去伤心欲绝，不敢面对。
冯岑想，自己和这样美好的人连一点边都沾不上。
但是又有一点，他可以完完全全地理解这位素昧谋面的女性，那就是知道自己很快要从这个家离去的时候，心里是有多么地难受。
可是他们同样都没有什么说不的机会。
冯岑不知道在阳台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心里喊了多少声江闻涛。门外突然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他本能地跑到了大门口，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大门随着外面的那只手的动作发出的轻微的撞动。然后又在门快要被打开之前飞快地跑去了盥洗室，拼命地对着自来水冲自己的脸。
江闻涛站在门外，脑海里又响起了那句很久都没有萦绕在耳边的话语。
“江闻涛，等我死了。你可以爱上别人。但是你如果让江帆受了一点委屈，我真的不能原谅你！”
江闻涛想，不管自己如何指天为誓，都没有办法让即将撒手人寰的妻子再挽回多一点生命力。所以诺言里面，是永远都填补不了的亏欠。
江帆等得不耐烦了，直接亮开嗓门喊起来，“开门啊！爸爸手上拎了好多东西！很重的！”
咔哒一声，门开了。
“小冯是吧？你在家啊！哎呀，我还以为家里没人！早知道让你帮我开门了！拎着菜特别重！”
冯岑急匆匆地从盥洗室赶出来，看见了一张身材稍矮了几分，五官却和江闻涛极像的脸。
“闻涛啊！快进快进！重阳节特地来看我们！你爸妈那头都顾不上了吧？帆帆，快让姥姥看看长高了没有！”
冯岑急忙上前去帮忙拎菜。江闻涛母亲刚要放他手里，忽然又拿了回去。
“对了！对了！江闻涛告诉我们不能让你做任何事！他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说你还不能做饭，又没有手机。本来叫他爸爸来，但是他爸爸老年大学的合唱队今天要排练。所以我先来！”
“你放心！阿姨给你做午饭！等会儿叔叔下午过来，让他给你做晚饭！保证饿不到你！”
“小伙子长这么标志！你叔叔告诉我，我还不相信！我想就他们那个工地能有什么帅哥！江闻涛当初去了三个月，一张脸像是在水泥车里面搅过，从此以后就不能看了！”
冯岑很久没和女性长辈交流了。但是他本身就很有礼貌，而且从小和姥姥姥爷在一起的印象还很深，再加上一张无敌标志的脸，所以几乎是从一见面就和江闻涛的母亲建立起了友好的关系。
江闻涛，你也是够了！是不是就怕我在家一直吃零食？
因为江闻涛的这个先斩且不奏的举动，冯岑心里生出了一丝甜甜的开心，冲调在他朦胧的苦涩里，让这一刻的心情变得好受了许多。
“要不是江闻涛跟我大概说了你的长相，我刚才一进门，真的以为我是走错门了，这就是你家。”江闻涛的母亲放下菜就把这个房子里里外外看了看。
“我跟你说以前我每次来之前都要在心里头劝自己半天，就当自己是来减肥的。”
“不错！江闻涛终于意识到他和他儿子不是两头猪了！”
冯岑真的不想笑，但是实在是忍不住。
“不要笑啊，小冯！江闻涛说不要逗你笑。笑了心口会抖。我又没讲笑话。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实事求是。”
冯岑笑得咳了起来，脸也跟着红了起来。江闻涛的母亲终于不敢再说任何话了。倒了杯水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让冯岑躺在他的老位置休息。
“怪不得江闻涛说‘少说话，多干活’。我现在明白了。快躺好！”
“阿姨，他说得也有点夸张了，其实我可以……”冯岑没说完，看着江闻涛母亲的眼色还是自动在沙发上躺好。
然后又开始做最后的挣扎，“阿姨，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听您说话！您说话很有魅力！”
“真的啊？”江闻涛母亲一听到这里，瞬间又把江闻涛的那些嘱咐甩到了一边。反正那是个随时被废的太子，想让他的话无效就当即无效。
她把冯岑扶起来在沙发背上靠着。
“那阿姨和你好好聊聊！你今年多大了啊？家是哪里的啊？找女朋友了没有啊？”
冯岑此刻才明白江闻涛为什么找的是他爸爸来，也明白了他“少说话、多干活”六字方针的良苦用心。
他还没消化完前面三道简答题，江闻涛的母亲又给他布置了一道致命的陈述题。
“那你在江闻涛他们工地做什么工作？”
冯岑张了张嘴巴，半个字都编不出来。倒不是因为他对工地里面的工作完全没有概念，而是江闻涛母亲的眼神透着一股不经意的犀利。让冯岑想起了坐江闻涛的网约车的那天下午，江闻涛忽然从驾驶座凑到他身边看他的眼神。
“阿姨，对不起。其实这个事是我撒谎了。真实的情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