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以奇制奇
姜褚是个行动派,路上已琢磨好如何安排,刚下马车,就叫了白姑姑过去,安顿了药皂投产事宜。见白姑姑没有立刻领命去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姜诸不耐烦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姜叔,那几块药皂呢?”
“少主留下了。”
“啊?那是苏紫给我的……”白姑姑嘀咕。
姜褚冷哼一声,没好气道:“那你自己去讨回来。”
谁敢呢……白姑姑腹诽,见姜褚面色不佳,止住了话头。
当晚,白姑姑和苏紫商议选好了人,敲定了药皂投产的事。
苏紫有点兴奋,没想到姜褚能让她亲自负责,想象着自己开发的药皂将会成为云城百姓生活的一部分,她就挺开心。
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妙哉妙哉!
苏紫并不想盲目投产,她先组织人,小批量试产了三种药皂各一百块,拿出三分之一作为赠礼,交给前来汤浴的熟客试用,约定试用后要反馈。其余的作为伴手礼,摆放在汤治院门口,销售给往来的客人。
没想到,因价钱便宜,还不到两日就销售一空。熟客回购的人数也大超预期,一时间竟成了紧俏商品。
白姑姑嗤笑她过于谨慎。苏紫这才放下心,大批量筹备起原料,为保证药皂的品质,她设计了带刻度的量桶和搅拌桶,又将制作流程拆解分项,每一项都设置了检查标准,对招揽来的第一批匠人进行了上岗培训。
她再度进入陀螺模式,晚上甚至没空回辛四婆那里住,只得差人将她买好的米面送去辛四婆那,又递了话她暂时不回去住,免得她担心。
苏紫还托白姑姑找了个拓印师傅,将汤治院大门口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字拓印下来,印刻在模具中,这样每块药皂都有汤治院的标志。
这药皂目前是卖个新意,制作工艺并不难,日子久了,必然出现仿制品,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就要确保品质,做出品牌,把汤治院和最好的品质捆绑起来,形成市场预期,这生意才能长久。
很快,云城就掀起使用药皂的风潮,汤治院门口排了长队,都是等待买药皂的普通百姓,也有许多外地人。
人群中,有人议论。
“听说每天一千块药皂全部能卖完。”
“我昨天就没买到,我家婆娘说今天要是再买不到,晚上回家不给饭吃。”
几个男人哄笑起来。
“话说这汤治院的泉是真好,老城主能开放给城里百姓,治好些个病,功德无量啊。”
“这里可是福地。”一位上了些年纪的阿伯说道:“千百万前年,火山喷发,民不聊生。相传是司谷神族的一滴泪化作了冰雪泉,滋润万物,开出圣花。”
众人面色均一怔。
“不谈这些,不谈这些。”人群中有人转移了话题,继续嘻嘻哈哈聊家长里短去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苏紫要去集市,路过时便听到了这些话,心中生疑。
还有这样的传说?冰雪泉,莫非就是姜五提过的冷泉,似乎从未对外开放过。司谷神族?在她初来时,曾在那片废墟之地上见过“司谷”二字,枫烈也曾问她从何处得到的司谷神花的果实。这一切都与神族有牵连,但这似乎又是个禁忌话题。
她来到这时空,一直没什么头绪。因何来,又何去?传说中的冰雪泉,就在汤治院内,或许她该去看看。毕竟紫珠之奇,世间少有。奇特之事,或许只能寻到奇特之地,碰碰运气,才可能有解。
她一路思索,到了奇品居。
这家店依然是门可罗雀,这样冷清的生意,能支撑起这么一家店吗?
她探了探头,门厅里一个清瘦的年轻伙计迎了上来,并不是上次那人。
“客官,有什么需要的吗?”
“上次我来的时候,是……”苏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一个白衣瘦高,长的很好看的男子在这,我和他约定,要定做一套工具。”
这伙计连连点头,“那是冷公子,他外出办事,临走交代我了。东西都做好了。”他转身从柜台下面取出一卷小羊皮质地的卷筒,解开外绳,摊平铺开,从刀、剪、针依次按种类和大小排列,工艺精湛。
苏紫看愣了,嘀咕道:“没想到他手艺真这样好。”况且,她还没交定金就已提前做好了?她面上一红,如此信任她会来取,她还怀疑他是说大话。
苏紫掏出五十两银子交给伙计。很珍惜地抽出几把刀试了试份量,尤其是那把柳叶刀,她对着光看了看,刀刃极锋利,不由弯起了唇角。
她不知道,身侧那扇华丽的屏风,由光影线织造,迎光处色泽变换,背光处纱可透视,双向去看,所见不同。
而那扇屏风后,坐着一人,见她露出笑意,那人唇角亦微勾。
药皂的生产、销售已逐渐稳定,每日一千块的定量日日售空,苏紫不为所动,坚持售完即止,次日才有,热度始终不减。
她又重新设计了几款药皂,调整了配方,更适合洁面。因多位客人反馈,希望能增加油脂,让洁面体验更柔润。
忙完以后,她饶有兴趣拿出那套定制的手术器械,做工精良程度让她咋舌,和手术室的相差无几。她拿了一块药皂样品,用小刀快速切片,刀锋犀利,被切下的药皂薄如蝉翼,她又取了针,快速将许多片药皂缝合在绢帕上,权当练习,避免手生。
不知不觉已入夜。
她今夜要留宿在汤治院,这几日她已打听好冷泉的位置。未经允许,不得入内,这更显神秘,她发现有一条小路可从配药室绕行至冷泉,她打算夜里去探一探。
汤治院门口。依然是白姑姑守着。
苏紫揣着紫珠,在夜色中悄悄前行。汤治院对外开放的区域很大,但还有更大的未开放的区域,一直延伸至乌云山下。
她朝西北方向走了许久,当看到有守卫来回走动的身影,放缓脚步,猫着身子,隐藏在树丛中,一点点靠近。直到一个地下入口出现,风吹过洞口,夹杂着湿冷的气息迎面扑来,让苏紫不禁打了个寒颤,俯下身不敢再动。
不远处,三五个人影簇拥着一人走了过来,被簇拥那人披着巨大的黑色斗篷,将他的身形隐在下面,看不出虚实。他独自一人走下洞穴,身侧的黑衣人屏退了其他人,守在洞口。黑色斗篷下的人,偏头冲他说了什么,那黑衣人一颔首,也离开了洞口,四周空无一人。
蛰伏了好一阵,苏紫探头张望,见四周无人,大着胆子,从草丛中跃起,一鼓作气,迅速钻进入口。突然而至的黑暗,让她极不适应,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苏紫吓得赶紧蹲下身,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其他动静,只听见哗啦一声,似有重物没入水里,苏紫犹豫了片刻,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她鼓起勇气悄悄往下走。
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顺着石阶往下,发现这底部是一个非常大的洞穴,洞穴壁上有淡淡荧光,可视范围很小,她摸索着,一路走到底,温度越来越低,寒冷的水汽附着在她的皮肤上,快要结冰似的。
在她面前出现了一片光影,她看不真切,便掏出紫珠,借着紫珠莹莹光芒,照亮整个洞穴,这才看清洞穴的底部完全被水覆盖,巨大的水池中有许多的气泡,正从底部向上翻涌。
她靠近池边,顺着陡坡探下身,摸了摸池里的水,寒彻入骨。
余光瞥见一侧凸起的石台上,丢放着一团黑色衣物。
没等她细想,水池中扑出一道身影,像一只猛兽,将她按倒在地。
她几乎要尖叫起来,又生生忍住,身上的人像一尊滴着水的冰雕,压在她身上,竟不着寸缕,坚实的手臂按在她额头,她能感觉到他粗重的呼吸,却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情急之下,她将手中紫珠猛地推向那人的脸,耀眼的光芒刺得他眯起眼,什么也看不清,苏紫却看清了那人的脸,是枫烈?
此时的他狼狈不堪,面色灰败,额头青筋暴起,颈部的血管膨胀一般顺着下颌向上移动,眼神涣散的他嘴里极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你……是谁?”
苏紫用尽全力一推,从他身下钻出,刚跑一步,就被他一把拖住,她跪倒在地,紧接着右肩剧痛,回头一看枫烈竟一口咬在她的右肩,血腥味在他口中弥散,她看到他的瞳孔忽然放大,身子慢慢松软,滑倒在地。
她顾不得疼痛,用脚蹬开枫烈,手忙脚乱往石阶上跑。
枫烈的身体顺着陡坡就往池中滑落,他在最后一丝神智消失前,用尽全力看了一眼那个逃离的身影,他脑袋里呼啸着巨大的杂音,口腔里是甜腻的血腥,他无法凝神,看不清,只模糊瞧见一团闪闪发光的紫色雾气随着那人的身影跳跃着,跑远了。
那光是什么?
苏紫跑了几步,察觉身后没有动静,回头一瞧,只见枫烈的身子滑落水中,眼看就要没过口鼻,她身子一顿,在逃与不逃之间开始了天人交战,他是诈她的吧?就像刚才,隐匿在池中。
可是她分明看到了他神智涣散,这种情况落水岂不是性命堪忧?
她咬了咬牙,快步奔回去,一把环住枫烈的肩头,自己也差点被拖拽进去。她感觉双膝剧痛,一点点把枫烈往上拽,终于卡在一个平衡点,他的身体不再下滑,一半在水中,一半在石坡上。
苏紫大口喘气,小心翼翼放开手臂,盯着枫烈紧闭的双眼,他的眼球在快速转动,面额上凸起的血管正在缓慢的归于平静,细看裸露的上身,竟然满是可怖的疤痕,她心中一紧,他经历过些什么?
目光挪向疤痕之下清晰可见的血管,如丘壑蜿蜒,她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剧烈的波动着,他是怎么了?中毒?
喂,醒醒。她唤他。他丝毫没有反应,只呼出微弱的冰凉的气息。
他身上膨胀的血管开始自上而下缓慢地归于平静,皮肤表层结出许多小冰珠。
他会不会冻死?
苏紫有些不放心,起身将一侧石台之上的衣服拧成绳状,从他胸前绕过,自腋下绕到后背,然后奋力地将他一点点从水中拉出,累到虚脱。
明明是盛夏,这洞中却如寒冬。
苏紫盯着枫烈的侧脸,轮廓分明,眉头拧成一团,黑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像是噩梦中无法醒来,他是怎么了?
再次探了探了他的鼻息,应是无碍。她不敢久留,胡乱将衣物盖在他身上,原路溜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