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疏离
雁归成一面躲闪妖魂接二连三的攻击,一面去迎接骆习秋的法力。
脚下的污水还在往上蔓延。
他在与魔气斗时本就受到辖制,又遇上此等巨大的灵力消耗,雁归成此刻握着青淬扇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与骆习秋打动的动作渐渐也慢了下来。
骆习秋当即寻到破绽,瞬间闪身在雁归成身前,左手凝聚法力,一掌拍在了雁归成胸口。
雁归成只觉心口一窒,巨大的魔气窜进体内,当即控制不住喷出一口污血。周身也脱了力往后落去。
他缓缓地闭上眼,体内法力凝聚在胸口。
若是只能到这一步……那便借神树一用。
意料之中被污水侵蚀的感觉没有袭来,他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雁归成蓦地睁开眼,转头便瞧见白桓冷若冰霜的眸子。
“不是让你等着我吗?”白桓嗓子有些哑。
雁归成骤然散了体内汇聚的法力,扯着嘴角露出笑来:“我怎知他这般恨我?”
雁归成并不知此时他的脸毫无血色,强扯出这丝笑意重重地打在白桓心口。
他将雁归成轻轻带到干燥的地面,双手从他的腰间离开,谁知雁归成当即脱了力,软软地坐在地上。
“这个骆习秋不是真身。”雁归成惨白着脸道,“他打得我可疼,即便是□□,我也要他受到反噬。”
白桓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人,凤眸睁大,瞧着实在委屈无辜。
无双剑出鞘,白桓持剑划过银白的月色。
雁归成看着眼前一黑一白地打斗,两个人影晃动起来。
“你倒真是带他不离不弃。”骆习秋避开白桓的攻势,迎上白桓的攻势越见吃力。
白桓握住无双的手一顿,皱眉道:“你认识我?”
雁归成心口一凛,连忙撑着身子站起身。
“哈哈哈……雁归成。”骆习秋顿了片刻,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原来你竟是个懦夫,我说他怎会还心甘情愿帮你,原来如此!我便替你大发慈悲……”
白桓看着眼前笑得疯魔的骆习秋早已没了耐心,正要提剑上前,身侧却突然闪过人影。
雁归成已然与骆习秋正面相迎,骨节分明的手掌覆在他脖颈上。
白桓当即回过神来,落到雁归成身侧时蓦然怔住。
眼前的人双目赤红地盯着骆习秋,手中的力道大到指尖发白。骆习秋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轻蔑地看着雁归成,嘴角尽是刺眼的笑意,最后□□硬生生在雁归成手中消失。
“雁归成……”
雁归成只觉得口中一阵腥甜翻涌上来,他瞬间躬身从口中喷出一口污血,双腿脱力,直直地往地上跪去。
白桓眼疾手快地将人接住,语气尽是掩盖不住的忧心:“你怎么样?”
“无碍,你怎地来这般快,那边就留缈素一人?”
白桓轻声道:“你放心,我来时便安排妥当,不然也不会到这般慢。”
自骆习秋□□消失之后,周遭的污水也一并褪了干净,屋舍两旁站着被白桓压制的妖魂。
雁归成轻轻从那个踏实的怀里离开,声音微弱道:“你将法印都收了吧,这些妖魂皆属洛兰狐族,适才是受骆习秋的控制才会无所顾忌地攻击。”
白桓依言收了法印,两旁的妖魂怔愣了一瞬,随后便接二连三地转身进了屋。
“我瞧着这些妖魂在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为何不会被送往黄泉?”白桓跟上前问,伸手便要将雁归成摇摇晃晃的身子揽入怀中。
雁归成很快躲开,无力地嗤笑道:“骆习秋困住了他们,或者说,骆习秋某种程度上,通过狐族妖主将他们桎梏在这里,你就别管了。”
不管什么呢?是这里流落荒城的妖魂,是混乱不堪的妖界,还是……雁归成他自己?
白桓说不上为何,寒风从指尖溜过,那人寡淡苍凉的语调更是重重地打在他身上。
他不顾那人讶然,大步上前将人拦住,胸口莫名涌上的怒火,在见到雁归成毫无血色的面容时又骤然熄灭。
“雁归成,我们当真就不曾见过吗?”白桓沉声问,脑海中反复重映骆习秋的一字一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雁归成,祈求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什么。
然而没有,雁归成只是低头笑了笑,轻声道:“白桓,你到底在期盼何事?期盼我曾经作为一位妖帝能结识下凡渡劫的神官?”
雁归成突然往前跨了一步,两人以极近的距离四目相视,没有争锋相对,更不见荒唐的暧昧旖旎。
他们像是毫无纠葛的陌路人。
雁归成的眸子带着笑意,实则却充盈着冷漠与疏离。
他仍旧笑着道:“当一个逍遥自在的上神不好吗?你何必来妖界沾染这些污秽不堪的事?作为仙僚,你真的做的足够尽心尽力,此次妖界你本就不该来。”
“你在怕什么呢雁归成?”白桓忽略胸口理不清的抽痛,避开雁归成尽力撇清关系的话,带着粗重的喘息怒道,“不管是妖帝还是上神,都是常人望尘莫及的地位,你又有何等资格自怨自艾?”
话落,白桓已觉后悔他自知心中并非这等想法,可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便是这般。
雁归成此时灵力匮乏,他咬牙撞上去,便是只凭□□撞在白桓身上。
重力同时落在两人身上,雁归成狼狈地踉跄几步,而白桓却仍如山一般屹立在原地。
不被外力干扰。
雁归成怔怔地望着他,这一刻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人本就不该沾染上半分尘世喧嚣的。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苍白地笑道:“白桓,我说这些你大抵不信,若是能选,我不愿当这天界上神,别人望尘莫及的东西,与我而言未必是幸事。”
他没再看白桓,而是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
白桓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偶尔也会上前搀扶一二,雁归成目不斜视。
他无视身后炽热的视线,耳畔呼啸不尽的风打在他身上,浑身湿漉漉的衣衫已然凉进了骨里。
污水混着血将白桓给他的斗篷沾得不成样子。
雁归成低头看了几眼,唇角尽是笑意。
真脏啊,他想。
厚重的城门关上,雁归成虚晃着步子往前。
“雁归成,你这是怎么了?里面碰上了何人?”雀翎焦急地扑过来,在他身上反复地检查,嗓子有些暗哑道,“还说我是累赘,我虽然灵力不高,带着你跑还是轻而易举的。我还当那人上神之力能护着你,谁知……”
“雀翎,不得胡言乱语,我此次能安然无恙还得多谢白桓上神。”雁归成半倚着雀翎往前。
雁归成问道:“青葚呢?”
雀翎道:“被白桓困在那边树上了。”
“带我过去。”
雁归成由着雀翎扶着他往前,胸口沉痛一片,没走两步便骤然涌上一口污血。
“你……”
“无碍。”雁归成抬手止了白桓的动作,将这口血逼出体内反而让胸口好受许多。
“你在里面到底见了何人?”雀翎皱眉问道,“你从前骗骗旁人也便罢了,你的法力还能瞒住我?若你反抗,这天下又能有几人伤得了你?是不是遇上了魔族,可这是妖界啊?”
雁归成闷声道:“骆习秋。”
雀翎怔愣了一瞬,惊愕道:“你三千年前就是妖帝了,还能被他伤着?”
雁归成推开他的手,冷冷地睨了一眼,抬脚缓缓地往前走去。
“上一位祸从口出的人告诫你,少说些话。”白桓淡声说完,默默地越过雀翎,补上了他的位置。
此时夜已过半,一轮弯月挂在上空,隐约将树上的铁链映照出来。
雁归成一路与这根铁链打交道,自知白桓要是困住两人,必是将人勒得十分紧。
缈素远远地便瞧见归来的三人。
她大步向前,瞧见雁归成身上不堪入目的斗篷,急声道:“师弟你……”
“我无碍的,师姐莫要挂怀。”白桓淡声道。
雁归成将身上湿漉漉的斗篷褪下,缓步走到困着青葚的枯树下。
青葚看见着雁归成,先是错愕,而后却突然挣扎起来,哑着嗓子嚷嚷道:“师尊,师尊你无碍吧,那位白桓上神也不知是何缘故,二话不说便将我困了,师尊救我。”
“嚎什么,等着。”雁归成实在头疼。
未等雁归成动手,白桓倒是先一步将人放了下来,两声沉重的落地声在耳畔响起。
青葚哀嚎着起身,询问道:“师尊在望月关可曾见到了狐族的妖?也不知骆彦冬让我将妖送进去所为何事,他们可还安好?”
雁归成眸色沉沉地望着他,过了半晌才闷声轻笑道:“骆彦冬做了何事你并不知,骆习秋在里头做了何事你应当清楚。”
缈素闻言一愣。
“骆习秋?”青葚面上甚是不解道,“他怎会知晓这里之事,那我这些年帮骆彦冬偷偷送人岂不是尽被他知晓?”
青葚抖着身子,眼中尽是恐惧:“师尊你带我走吧,去哪都行!若是被骆习秋知晓,我在妖界便待不下去的,他心狠手辣,会杀了弟子的!师尊!”
雁归成冷目瞧着青葚匍匐在地,待人要爬到自己脚边时,雁归成面无表情的将人一脚踹回原地。
“青葚,咱们师徒三千多年没见,倒是不料你将这装模作样的把戏学得如此精进。”
青葚脸上尽是茫然:“师尊这是何意?”
“你去将数后面想要偷偷溜走的东西抓回来。”雁归成却是没管他,转头沉声对雀翎道。
雀翎应声,很快将蜷缩成一团的仆从丢到青葚身旁。
“这……这是骆彦冬的人,和弟子并不相干。”青葚慌忙解释道,“师尊你知道的,鼠族向来势弱,骆彦冬将这人放在我身旁只是想操控弟子!”
“是吗?”雁归成拖声笑了笑,抬手将那仆从抓至身前,极懒散道,“那为师便帮你除了这个祸患!”
雁归成手中暗聚灵力,面前之人开始挣扎不休,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竟是个哑巴。
手心的灵力缓缓从那人头颅渡进,雁归成先是在那人体内细细探查一番,果然他不出所料。那人体内混入妖丹的魔气尚不深,但此妖原本便修为低微,妖丹已成被吞噬之势。
雁归成稍稍用力,身前之人顷刻口吐鲜血,妖丹在体内炸开,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然在众人眼前化为原型。
是一只黄毛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