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江晖听到床上似乎有动静，觉得顾鸿朔似乎是醒了，小心翼翼唤他：“顾兄？鸿朔？”
顾鸿朔没有答应，闭着眼睛自己假寐，面前这个小登徒子敢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摸摸捏捏，自己醒着的时候可不一定了。果不其然，江晖看见顾鸿朔没有什么动静，又大着胆子凑到顾鸿朔眼前，点点鼻子，摸摸眉弓，顾鸿朔痒得要命，又不得不忍住。江晖摸够了，又小小声道：“我要去找一个人，他说不定能助我一臂之力。放心吧，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顾鸿朔想要睁开眼睛问他是谁，可他眼睫才动了动，江晖便吓得后退两步，他想了想，觉得还需要一件黄袍子，这间屋子虽然简陋，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应该是给这群黄衣人里地位低的人住的，保不齐衣柜里还有多余的袍子。
江晖这么想着，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开柜子，果不其然，里面有一件破旧的黄色袍子，江晖忙取出来给自己换上，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左右看看，然后大踏步地出去。
顾鸿朔笑着摇头，江晖做事不像是个冲动的，虽说他急急忙忙跑去找人必然有他的道理，但是万一被人发现他逃了怎么办？思来想去，顾鸿朔觉得江晖是认定了自己能帮他收拾这个烂摊子，这才高枕无忧地跑了。
小白眼狼。顾鸿朔轻轻叹气，江晖欺软怕硬得很，怕是将来需要他收拾的烂摊子还有更多。顾鸿朔掀开被子才要下床，发现床铺上还有一方江晖落下的帕子，想是刚才江晖在他翻来覆去时候蹭丢的。只是一方寻常男子用的棉布帕子，角落还有江夫人绣的日落图案。顾鸿朔面上犹是波澜不惊，只是拿起帕子闻了闻，上面沾着江晖的汗，原是比江晖身上那甜暖滋味还香上几倍，顾鸿朔顿了顿，飞速将帕子收进袖口。
等到顾鸿朔确定江晖远去之后，顾鸿朔立刻站起来跟出去，他顿了顿，用了巧劲将屋外锁头的内芯掰坏了，这样就算锁的外表看起来还是完好无损，将门锁得结实，其实内里早已损坏，轻轻一扯就能松开。做完这些，顾鸿朔才要离开，忽然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方少侠？”
顾鸿朔一愣，随即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原来是马兄，怎么？潘公子找我有要事？”
马逢友是潘胜安的左膀右臂，此人心胸狭窄诡计多端且形容猥琐，潘胜安这种不成器的能将黄衣人组成现在这个规模，马逢友这个狗头军师的功不可没，顾鸿朔少不得防着他。
顾鸿朔面上滴水不漏：“马兄不是一直在帮忙祭坛的事，怎么还有闲情雅致出来闲逛？”
“祭坛的事情忙完了，来看看祭品的事情如何了。”马逢友的眼睛转了转，“是方少侠……刚从这屋子里出来？”
“我也是来看看祭品，是否能真的有资格诞下孩子，那坤泽被我看查了一番，闹腾得很，万般不从。好一番折腾，现在才刚刚睡下。”顾鸿朔佯装叹气道，“终究还是女坤泽靠谱些，这个坤泽没有牝户，且骨盆也窄，能不能顺产还是未知。原听说男坤泽中也有一些身上有牝户的极品，不知马兄还有没有其他人选？”
马逢友摊手：“倒是还有一个，就是原先那个出逃的，不知为何又回来了，不过也是男坤泽，而且年纪尚小，比现在这个更青涩，原先是没有更好的人选才抓的他。”
顾鸿朔挑眉：“既然如此，那就定下这个吧，只要诞下孩子，能不能顺产……”
顾鸿朔做了一个剖腹的手势，饶是马逢友也不由皱眉：“既然方少侠如此说，那便依了方少侠的。”
他在心里暗暗思忖，这个方望满比自己想的还要心狠手辣，虽说坤泽卑贱，但是这个方望满到底是个乾元，居然没有一丝动摇，可见是个无情之人，保不齐哪天翻脸便会斩尽杀绝。
马逢友面上不显露，心中已然在盘算后路。
顾鸿朔见他那副样子，就知道马逢友的怀疑已经全到了他身上去，不再去顾面前的房间里是不是还有坤泽。
江晖长舒了一口气。
花开两朵先表一枝，再说江晖急急忙忙从屋里跑出来，跑到一半才生生顿住。
他得去哪里找那个被他救下来的小坤泽陈吾鸣？总不能一间一间地去找吧？还是说他真的如此机敏，已经逃脱了？不应当啊……
不管了，赌一把。
江晖想了想，一步一蹭地磨蹭进了厨房，江晖趁人不注意，偷偷顺走了一个食盒，然后又拦住一个人：“好兄弟，我求你件事，我是新来的，你可知道那个年纪轻一些的坤泽被关在哪里？上头刚给我的差事，却不告诉我人在哪里，害我和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那人没好气：“去去去，自己打听去，没见小爷我忙得很，再烦我仔细你的脑袋。”
江晖咬了咬牙，一面碎碎念对不起顾兄这把刀我以后寻一个差不多的赔给你，一面把顾鸿朔那把八宝象牙弯刀塞进那人手里：“就是问不到人才找您的，您通融通融。”
那人掂量掂量手里的弯刀，态度转了个弯，和气道：“二楼楼梯上去，左手边第三个房间就是了。下次注意着点，这种小事都办不好怎么行。”
江晖大踏步走上去，这里和江晖住的地方又有不同，顾鸿朔耳提命面过江晖的屋子不用人来看守，而陈吾鸣这里还设人看守，江晖指指手中的食盒：“我来送饭，还有一些上头的话需要与他说，兹事体大，事关大家能否在江湖中立足。”
看守见食盒的确眼熟，江晖又说的如此郑重其事，便不阻拦，开了锁让江晖进去。
江晖走进去，还未走几步，一个身影就扑上来，挥着拳头就往江晖脸上招呼。江晖好歹和老谢学过两招，好容易躲过去：“吾鸣！是我！”
少年愣了愣，随即笑了：“小江哥哥！”
“小声些儿。”江晖嘘了一声，“我有要事和你商量，如果你想逃出去，这件事务必要帮我。”
陈吾鸣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点头。
江晖便把后天寅时如何逃出，如何在祭典开始时扮做江晖在另外一处出现，又如何逃脱，如此这般那般，陈吾鸣连连点头。
“就是这样，造成混乱之后你大可以直接逃走，相信我，他们都在对付我和其他人，不会顾及你。”
“原来如此。”陈吾鸣点点头。
江晖冲他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我给你带了些热菜，记得吃。”
“小江哥哥说自己是和朋友来的。”陈吾鸣眨眨眼，笑起来，“小江哥哥可有见到朋友？”
“他呀，嗐。”江晖坐在陈吾鸣身边，“中了一种毒，脑袋坏了，现在好一阵歹一阵，一会儿蜜里调油一会儿翻脸不认人，跟犯了癔症似的。”
陈吾鸣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那张少年英气的小脸绷着。
江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所以我们需要找到老药仙儿，让潘老爷子帮他治治脑子。”
陈吾鸣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变得有些扭捏：“我与小江哥哥也算过了命，小江哥哥有难，我自然是要帮小江哥哥的。吾鸣虽不是江湖中人，但是懂得义气二字如何写，只是……”
江晖挑眉：“只是什么？若是家里短了钱财，大可以和我说。”
虽然我没钱，江晖心想，但是我可以找顾鸿朔报销。
陈吾鸣摇摇头，犹是吞吞吐吐的：“不知，小江哥哥，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从小就听着隔壁老头家关于研渊阁的故事长大，听说他小时候遭遇了水鬼，可就是研渊阁的人救了他。从前我并不敢想这些，只是我看见小江哥哥之后才知道，原来坤泽里也有这样的好汉，所以我想，我想……”
江晖一拍脑袋：“你想去研渊阁？”
陈吾鸣依旧扭扭捏捏地点点头，他头一回求人，便是求一件几乎可以影响他下半辈子的事情。
江晖想了想，便把顾鸿朔的话原模原样复述了一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研渊阁处理鬼神之事，多半凶险万分，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活计。研渊阁并不是什么好去处，你要仔细想清楚。”
陈吾鸣低低地答应了一声：“是了，既然小江哥哥如此说……”
“但是如果你真心想要去研渊阁，我倒是可以将你引荐给阁主。”
陈吾鸣瞬间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小江哥哥这话当真？”
江晖心想，虽然研渊阁收人要看顾鸿朔的意思，但是陈吾鸣看上去机警聪慧，虽然坤泽之身有些许碍事，但是未必不可造就。
“自然当真。”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敲定完一些细节，江晖这才重新戴上兜帽，往回原来的房间走去——原不是他白眼狼，只是他灵光一现，就急着要去找陈吾鸣，便把自己跑去找人会不会被人发现一事丢在了脑后。
可他才跑下楼去，此楼的走廊纵横交错，加之江晖横冲直撞，就算有地图，江晖也被绕晕了路，他绕了半天，忽然有一人怒斥道：“谁？谁在这里！”
江晖收住脚步，远远看见了一个老人，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不是老药仙还是谁！那边上那个，应该就是他的养子兼大弟子潘胜安了。
潘老爷子倒是一点眉头都不皱一下，气定神闲的喝茶，边上的潘胜安要冲上来：“你是谁手下的人？这般没有眼力见？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么？”
江晖见状大事不妙，忙连滚带爬缩到边上一个梨花木大柜子里，这如果只是一个逃生系统的话，那恐怖游戏不是经常有柜子可以钻，可以逃过追捕，那么这里应该也可以。
“对吧？8711？”江晖心中问道，江晖其实心中没底，可是论体能，他一个坤泽极有可能跑不过潘胜安，从而被抓住。
【……】8711沉默了一会儿，明显还是在生江晖说她像妈妈的气。
【可以。】
果然，哪怕在潘胜安眼皮子底下钻进柜子，潘胜安也没有看见，从黄梨木柜子走过，一面寻找一面骂骂咧咧：“狗娘养的，到哪里去了。”
寻了一通还是找不到，潘胜安只好打道回府，回头小心翼翼搀住潘盛：“爹，你小心些。”
“我身子骨好得很，不用你扶。”
潘胜安赔笑：“是，是……”
"巧巧最近怎么样？"
“好得很，在家里陪孩子，一群婆子妈妈跟着她，生怕她哪里不舒心了，前儿她生辰，多少人给她送礼？什么元宵大的南珠，指甲盖大的海蓝宝，硬生生从整块祖母绿里抠出空心的鼻烟壶，天南海北的奇珍，库房都要塞不下了。”
“谁同你说这个！混账东西！”潘盛骂道，“我问你她最近过得顺心不顺心，你是不是又三天两头不着家，晾着她找小情儿？”
江晖见不到潘胜安的表情，却能听见他的声音里略带尴尬：“男人哪有不三妻四妾的，便是公主下嫁，驸马也有小妾……”
“混账！我将巧巧许你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爹——”潘胜安嘿嘿笑道，“我待巧巧是真心的，等到星衡谷在江湖扬名立万，巧巧才是真的享福呢。”
潘盛不言语了，很久之后，才听到这个看起来精神矍铄的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福焉？祸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