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江晖素来没脸没皮,他满嘴火车惯了,自然没有料到听到这话的顾鸿朔连眼神都变了。
江晖捧着顾鸿朔的脸,但是他没有来由的觉得,顾鸿朔的眼神沉了下去,那种像是盯着猎物一寸一寸的打量令江晖难堪又难受,但是他还是没有松手。顾鸿朔好像终于如愿以偿卸下伪装似的,那眼神盯得江晖一哆嗦。
江晖心大如斗地冲顾鸿朔笑:“顾兄你是臭混蛋,我也是臭混蛋,我俩这是半斤对八两,王八配绿……”
江晖生生顿住,这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反而是顾鸿朔略略眯起眼睛,嘴角那抹笑意像是噙着一丝狡黠:“江翰林这说的什么话?王八配绿豆,看对上眼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时嘴瓢,不必挂怀。”江晖别过眼睛。
顾鸿朔掐住他的下巴,唇瓣贴着江晖的耳廓,轻声道:“江翰林是探花,阁下能不知道这句俗语?阁下说自己是无心之失,可我就当阁下是有意为之了。”
江晖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你!”
到最后江晖还是在那阴鸷又灼热的目光下了终于败下阵来,他深深吸气,抬手作势要拍顾鸿朔的脑门:“还看!还看!看什么看!没完没了了还。”
江晖猛然一顿,顾鸿朔抓住了他的手腕,张嘴咬他的手指,不是江晖先前与顾鸿朔玩闹不小心的咬住,而是一种带着些古怪意味的舔舐,像是要把这一小块散发着淡淡甜暖气味的皮肉吃进腹中。
顾鸿朔因为冲动而眼睛微微带红,尖尖的犬齿抵着江晖的指尖,全然没有之前那副从容的样子。江晖咽了口唾沫,他被顾鸿朔的眼神骇到了,他头一次感受到这种压迫,不是祟神绝对的威压,而是一种全然不同的,被另一个人支配的错觉。饶是如此,江晖犹是在畏惧和惊疑不定中,一动不动地看着顾鸿朔,哪怕他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半边身子都吓麻了。
顾鸿朔叼着江晖的手指,喉咙里挤出一声含混的笑意:“即便如此,徽溪也觉得我为人正派?”
江晖咬着牙不说话。
程华茂说鬼绿彩先是侵蚀人的神志,鬼绿彩侵蚀速度之快,三两天就能变得暴躁易怒,再侵蚀人类的肌理,慢慢变得骨松牙落。算算日子,顾鸿朔已经撑了许久,远远不止三两天,他在江晖面前装了好久的正人君子,想来已经是极限了。但是江晖不相信真正的顾鸿朔就是这幅轻浮模样,大千世界鲜有完人,却多有为了良知苛求自己的家伙,在他眼里顾鸿朔是最令人望其项背的一个。
江晖眼睁睁看着顾鸿朔眼中的戏谑与玩味扑面,他听见顾鸿朔道:“我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我是混蛋。但是乖乖,你自己说说,是不是你勾引人在先?”
江晖说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娘的!谁勾引你了!”
“从倚罗村,就爱贴着我,深怕我闻不到你身上臊甜的气味……”说罢顾鸿朔犹嫌不够似的,张嘴松开江晖那根在涎液里浸润得晶亮的手指,抓着江晖的胳膊,一路摩挲上去,手指上的薄茧摩擦着江晖的皮肉,一点一点往深处探去,直到江晖推开他,力气不大,不知是不是被吓软了。
顾鸿朔原本以为自己如此轻薄江晖,指定要狠狠吃江晖一个脆响巴掌,两人原是坐在床沿上说话,江晖怎么一推,顾鸿朔也就借力倒在床褥上对他笑。顾鸿朔没想到江晖三两下蹬掉靴子,坐在了自己身上揪着他的衣领顺便给了他一记头槌:“混账!”
两头相碰发出一声巨响,顾鸿朔闷哼一声,犹是看着他笑,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晖那一段白生生的颈子,便想伸手勾他的下巴:“江公子只是爱讲些嘴上便宜不是?张牙舞爪,倒是可爱。”
“谁同你玩笑?”江晖用力拍开顾鸿朔的手,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受够了!老子收回之前的话,什么狗屁兄弟,我念你是中了鬼绿彩变成这样,不然我早就把你……!你要是不给老子快点好起来,你给我等着瞧。”
“瞧什么?”顾鸿朔轻笑,低低的笑声像是在哄小孩儿,“看小猫儿亮爪?乖乖,我心都化……”
江晖照着他的脸啐了他一口,瞪着他说气话:“你要是不好起来,早晚我把你那玩意儿剁了。”
顾鸿朔显然没把江晖的跳脚当回事,只是依旧笑道:“命都给你,好不好?”
江晖气结,作势还要给他一下。
江晖还要说什么,只见屋外规规矩矩传来许檀景的声音:“先生,公子,二位的体己话说完没有?我要说些旁的。”
顾鸿朔与江晖对视,下一弹指江晖从顾鸿朔身上爬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咳了一声,柔声说道:“别诨说,我和他没有体己话可说,外面凉,你快进来。”
许檀景推开门,见顾鸿朔与江晖面色无异,便偷偷舒了一口气。
顾鸿朔自己强忍着一日胜过一日的低语与烦躁,江晖没有察觉,许檀景打小跟在顾鸿朔身边,很快便察觉出来。许檀景被顾鸿朔定为下一任的接班人,靠的便是出人的机警与敏锐。他看见顾鸿朔额角晶亮的肿包,加之刚才惊天的一响,便知道这是江晖的手笔。
许檀景肚内一面觉得好笑,一面觉得担忧。不知是何时开始,研渊阁的阁主,都是年少成材又统统在28岁那年逝去。研渊阁原以为挑选超过28岁的人成为阁主能破了此局,却万万没想到上上上代阁主,那个中年男人暴毙在了成为阁主的头晚。
但是事出都讲究一个有因,这件事没有因果,哪怕研渊阁钻研的是鬼神之事,也不相信这是什么诅咒,而是一种巧合。毕竟研渊阁阁主可是一个高危行业,不能轻易全信是祟神所为。加之顾鸿朔的能力研渊阁上下有目共睹,自然没人会信他会在28岁寿终。
但是真当顾鸿朔越发焦躁,唯有看见江晖是能平心静气一会儿的时候,许檀景觉得这或许真是命数,冥冥之中,或许他也在遵循起因果,在自己28岁时等来自己的结局。
“檀景?檀景?少阁主!”江晖喊他,喊到一半吃吃笑了,“之前檀景还为我这么喊他恼我呢。”
檀景半是委屈半是埋怨地递去一眼,转而向顾鸿朔说道:“我收到老先生寄来的信了。”
“老先生?”江晖好奇。
提起祟神,顾鸿朔恢复了面上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刚才对着江晖出言不逊的人不是他似的。顾鸿朔淡淡解释:“还记不记得我与你说的,在后山阁楼地下的藏书阁里,有一个不肯见人的老先生?”
“原来是他。”江晖恍然大悟。
“老先生还是不肯说的太过详细。”许檀景有些为难,气鼓鼓地,“为老不尊!天天让我们猜哑谜玩儿。”
顾鸿朔挑眉:“且说说,他这次又写了什么?”
许檀景将其读出来:“毕月乌歌无人问,天家褴褛随风摇。”
一时间众人沉默下来,过了半晌,江晖才摇摇头,叹气:“对仗不对,平仄不对,意思也不通……往刻薄里说,打油诗都算不上。”
许檀景又将背面翻过来,上面是一行小字:“破此局者,当有大智慧。需固其所思,行其所想。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江晖挠挠头,毫无思绪,却又被许檀景手里短信后面另一行小字吸引过去:“又及,若能破此局,鸿朔今之一劫,亦或能解……今另有一事相求,若能见到吾友潘盛,代我问好。”
江晖翻来覆去的看,再也找不出别的线索,只是对信上的人名颇为眼熟:“潘盛?就是那个老药仙儿?原来他是那位老先生的老友。”
顾鸿朔眼神晦暗,接过那份信,随手便烧了。
“喂……你!”江晖觉得顾鸿朔自从中了鬼绿彩,让他生气的频率那可真是蹭蹭上涨,“乱烧人家的信作甚?”
顾鸿朔轻声道:“我厮混在这里几日,倒是知晓了不少东西,比如,旁人皆道老药仙早就死了,可是他没死,活得好好的,只是被人藏匿了起来。再比如,这些个黄衣人的头儿,不是别人,正是潘盛的大弟子兼养子,潘胜安。”
江晖觉得自己头皮都要发麻了:“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是老先生了解自己的老友,也了解自己老友的养子,猜出了什么,这才写信提点我们。”顾鸿朔站起来,“毕竟,我们此番前来,的确是想请老先生出山,帮忙治我身上的鬼绿彩。”
江晖面上一派天真的问:“所以,老药仙儿现如今在哪里?”
顾鸿朔摇摇头:“暂且不知。唯一能知道的是,潘胜安常与潘盛见面,两人关系为何还未可知,许是其乐融融试图相见,也或许是两人和乌眼鸡似的一碰就着。”
顾鸿朔又道:“但是唯一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星衡谷,早已不是药仙的天下了,想要看见药仙,必须通过潘胜安。我们必须好好商讨商讨,如何接近潘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