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才与姚仁明争论一番,三人重回包房,一时无言。
江晖道:“不如我接串门的由头去搜她们的房”
顾鸿朔道:“串门也便罢了,你如何在串门时动别人东西,搜得彻底”
江晖思虑半晌,突然不耐烦起来:“罢了,随机应变吧。”
顾鸿朔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俏丽的影子:“苏落。”
苏落微微福一福身:“明白,先生。”
江晖疑惑:“你俩说什么呢”
“说让苏落潜到各处房间里查看。她功夫好,且人小小一个好隐藏。你若是潜进去,不消一会儿就被人打出来。”顾鸿朔笑道。
“呸!我还不稀罕。”江晖啐了一口,回了房。
夜里,江晖入了系统,还想再多看些书,可他刚刚坐在椅子上,忽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嗡嗡声,让他觉得烦躁,不由得放下书本。
那种他在倚罗村听到,似哭似笑,似诅咒又似欢呼的声音。
江晖明白过来,系统送提示来了。
他许久没听见这声音了,这一次的嗡嗡声相较于以往变得尖了些,更令人觉得不可名状心生畏惧。江晖犹记得顾鸿朔说的话,莫听莫看莫想,不去听这嗡嗡声,可是这次越不听,便越往江晖耳朵里钻。
他听见一个女子在哭,哭声支离破碎,她那支离破碎的哭声好似碎了的琉璃碴,扎得江晖脑仁疼。
但是在呜咽声中,江晖找不到线索,他心中越来越急,不禁醒过来。
江晖睁开眼睛,忽见面上一张人脸贴的极近。江晖定睛一看,正是应殷殷的脸。应殷殷坐在床边,正眯起眼睛看着他笑。
那张清秀温婉的脸,在这寂静之中却极为恐怖。江晖下意识想喊苏落,却发现自己连嘴巴都张不开,不,他甚至动不了。
他只能被迫看向应殷殷那张脸,清秀周正,嘴角一颗朱砂小痣点的极为含蓄。若是在眼角眉心,那便是妖媚太过,污了这张温婉的脸了。
应殷殷似在看他,又不似在看他。她的目光虚虚地看向江晖,轻轻一笑:“我心里是只有你的。”
江晖越听越心惊,一动也不敢动。
“你还小,自然不知道我对你抱着什么心思。”她又说道,“不急,我们后来的日子长着呢。”
“……我活了许久许久,见过许多许多的人,却从来没觉得自己活过。”
“哪天我们溜出去,我带你去看海。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是渔家女出身……”
江晖猛然睁开眼。看着床上的流苏穗子,愣神了一会儿,一鼓作气爬了起来,这才发现刚才也是个梦。他长舒了一口气,不禁觉得冷汗淋漓。
怪事见得多了,江晖竟然没有一点知觉,觉得那是真实。
正当江晖惊疑不定之时,忽然门响了,有人敲门,吓了江晖一跳。苏落不在,江晖往桌上随手拿了灯台,防止门外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他偷摸开了一条缝,往外一瞧,竟是顾鸿朔一脸严肃看着他。
江晖松了一口气,放下灯台,打开门让顾鸿朔进来:“顾兄有什么事吗”
“是有要事。”顾鸿朔道,“应殷殷死了。”
江晖愣住了:“什么”
死了应殷殷怎么会死
虽说到底是谁杀了那些少年还未可知,但是江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预感。应殷殷浑身透着古怪,让人不得不疑她。
可是她就这么死了,是巧合,还是说,有人不想让自己疑到他,或者,应殷殷自己知道了什么,想要自杀
顾鸿朔点头:“正是如此。今天早上才知道,原是苏落探来的消息。我原以为她是罪魁祸首,没料到是另有其人。”
江晖皱眉:“可未免……死得太蹊跷了,正好是我们一路查来的时候。应殷殷尸身在何处我想去看看。”
顾鸿朔道:“在二楼的包房内,听说她没有陪客,只是在包房内和姊妹谈天,忽然手舞足蹈仿佛溺水,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便没了生息。”
“那剩下几个姑娘呢”
“吓得发抖,已经被老鸨押起来了。”顾鸿朔微微叹气,“老鸨似乎想把这件事敷衍过去……我觉着她是知道什么。”
江晖立刻站起来:“走,去看看。”
顾鸿朔点头,快步跟上他。
还没到走到二楼包房,老鸨守在门前,见到他俩,便赶鸭子似的挥手:“你俩一对小情儿到别处去,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顾鸿朔道:“妈妈,可是这里发生了什么”
“便是发生了什么也同公子无关。”老鸨道,“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公子不与溪儿姑娘作陪,来管这些闲事做甚”
“却也不是闲事。”顾鸿朔问,“徐妈妈,这里面可是应殷殷的尸身”
老鸨道:“都什么乱七八糟,公子惯会吓唬人,殷儿姑娘中了暑气晕过去罢了,我守在这里,等郎中呢。”
江晖开口道:“既然如此,妈妈更要打开让我们瞧瞧了。”
老鸨征征地看着他:“你……”
江晖终于发声,字正腔圆用属于男人的声音道:“本官乃正七品翰林院编修江晖,本官在此,闲杂人等莫扰。”
老鸨震惊地抬头打量江晖,张了张嘴,嗫嚅:“你……你……官爷肯替殷儿姑娘主持公道是好,只是这人命关天,还是得请县丞大人来……”
“县丞来了便来了,我俩各查各的,我还能抢了他的功劳”江晖并没有因此让步,扭头便要进去,“若是徐妈妈嫌我坏了规矩,那就让县丞请他的舅舅姚仁明写个折子参我一本,治我个妨碍公务,如何”
江晖冷冷地看过去:“我如此说,妈妈还要在这里吗?听闻妈妈的万花楼是不交花粉税的,既然是万花摇落之地,那瞒着不缴花粉税应该短了不少吧”
老鸨忽然面色苍白,只听远远传来一个男人声音:“早听说江翰林丁忧回家,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你。还一身风尘女子装扮,办做倚门卖笑的妓子,着实可笑。若我将此事传出去,不知将来江翰林如何做人江翰林又叫你的先生梁阁老如何做人”
江晖转头,见姚仁明信步走来,身后跟着他的堂侄县丞。
“姚知府此言差矣。”江晖面无表情,“江某就是吃死晌的文官,不似姚知府,连巡抚路过驿站休息都敢诈上一笔,江某断没有余钱来此处销金窟调查取证。只是旁人道江某这副臭皮囊颜色好,江某这才妆点起来,来万花楼一试。”
“吃死晌”姚仁明笑,“我进京述职时,见一小四合院地段极好,我可听人说这是江翰林的府邸。江翰林年纪轻轻,想来是余钱都用在房子上,这才没有钱来此。”
“那是梁阁老赠与我的,以表师生情谊一场。若是知府大人觉得梁阁老的俸禄有问题,写折子参他就是了,江某断不会因为他是我老师而偏袒。”
姚仁明是人精,若非有人指使,活腻了才会弹劾阁老。江晖说这话实在无耻。
“不知礼义廉耻狐假虎威的东西!”姚仁明怒骂。
江晖笑笑,点头称是,然后收敛了笑脸扭头便要进去看应殷殷的尸身,走到一半住了脚步:“殷儿姑娘好歹是女儿家,烦请县丞大人除了仵作,另请一个稳婆一起来。”
县丞看看自家舅舅,又看看江晖,犹不敢动。
“愣住干什么!”姚仁明大喝一声,“照着江翰林的做!我倒要看看江翰林有天大的本事,竟能妨碍公务,自己当起判官来了。”
“可不敢!”江晖微微一笑,“还请知府大人同本官一起勘察,为本官作证。”
姚仁明冷哼一声。
江晖才要进屋看应殷殷的尸身,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江晖转过头去。
“怪物!怪物!”
应殷殷原来的小厮忽然嘶吼起来,那声音撕心裂肺,声音中的颤抖根本止不住。
江晖大踏步冲出门边,却看见伍郎站在一楼的圆厅内,神色慌张。宾客被他一吼,全没了兴致,原是不信鬼神怪物的也不禁一顿,全起身要走。
剩下的莺莺燕燕也不知所措,看见伍郎那副撞见鬼的样子面面相觑。加上早上有流言蜚语穿出,说应殷殷死了,每个人都惴惴不安,赶上这么一闹,更是变了脸色。
顾鸿朔皱眉,从围栏上轻轻一跳,落到伍郎面前:“小兄弟,你且冷静一些。你说什么怪物”
伍郎因为害怕牙齿咔哒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一个黄色皮肤,突眼的怪物……身上还有鳞片,直接冲我扑过来。”
伍郎说得断断续续,最后竟然干呕起来。
顾鸿朔顿了顿,给了张帕子:“小兄弟,你说的那个怪物现在在何处”
伍郎道:“在后院的水井边,我亲眼看见它从水井里爬出来,浑身湿漉漉的。”
“好。”顾鸿朔点头,“我这就去看看。”
顾鸿朔没有看见的是,伍郎乖顺的低下头,嘴角却微微上扬。
原先的暗潮流动,皆因为一个□□的死而潮涌波动,想要掀起邪祟的浪花来。